隐身犯
2018-10-31罗伯特·西尔弗伯格
[美]罗伯特·西尔弗伯格
我被认定有罪,判处“隐身”一年,因为我拒绝将自己的烦恼说给别人听,所以犯了冷淡罪。他们把我带进一间黑暗的房间,在我前额上打上了标记。
由于我额上的符号,没人会跟我“不可见”的。你要明白,所谓的“不可见”,完全是比喻性的。
我在人群中走着,可他们根本不注意我。跟一个隐身犯说话将受到的处罚是隐身一个月、一年,或者更长时间。所以我可以直接出入任何场所,别人不能阻止我。
我觉得隐身刑罚不过是一个大笑话。他们判我用一年的时间来修身养性,仅此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第二天是进一步试验和发现的一天。我外出长时间地散步,小心謹慎地走在人行道上,人群纷纷避开我,像显微镜用的切片刀切开细胞一样。到中午,我看见了第一个隐身同胞。他仅仅跟我的眼光接触了一刹那,就继续往前走了。一个隐身犯同样不可见他的同类。
我嘲笑,做鬼脸。我走进剧院,在过道上手舞足蹈。没人抱怨我。我额上的显眼标记告诉他们要克制,他们只好忍气吞声。
但慢慢地,我变得像海绵一样柔驯,可怜巴巴地希望别人能跟我说句话、笑一笑。这是我隐身的第六个月。
在一次闲逛时,我遇到了另一个隐身犯。我被一种与人说话的渴望驱使着追了上去,想要跟他说话。
“求求你,”我轻声说,“这里没人看见。我们可以说话。我的名字是……”
他看着我,眼里带着恐惧,跑向了空旷的街道。
第八个月过去了,第九个月,第十个月……
那一天,我正在房间里读书,突然门铃响了。我开了门,他们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除去了我额上的标记。
我又成为人类的一员了,再也不敢冷冷地拒绝与人交流,我学会了谦卑。
四个月后的一天,我正朝地铁走去,突然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求求你,”一个声音说,“等一等。”
我万分惊讶地抬起头,随即被吓得发抖。我认出他了——那个我曾想要与之搭腔的年轻人。他变得憔悴了。
“不要走!”他叫道,“你不能可怜可怜我吗?你自己也这样过。”
我迈出一步后站住了。我想起了我以前怎样叫住他、求他。
我又跨了一步。“胆小鬼!”他在我身后尖叫,“跟我说话!你敢吗?跟我说话,胆小鬼……”
我受不了了。我眼含泪花,转身朝他走去。我抓住他瘦弱的手腕,拥抱了他,试图把他身上的悲哀分一部分到我的身上。
机器人警察包围了我们。如果他们认定我有罪,这一次我要像戴荣誉勋章一样戴着我的隐身标记。
步步清风摘自《学苑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