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奈卓姆绘画艺术超现实性研究
2018-10-31陈一墨
陈一墨 邓 焱
(华南农业大学 珠江学院,广东 广州 510900;广州航海学院 艺术设计学院,广东 广州 510725)
当代挪威艺术家奥德·奈卓姆在上世纪80年代之后,绘画风格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作品中带着神秘的宗教色彩和哲学意味,让人晦涩难懂。这阶段奥德的作品既受到史代纳的人智学中对宗教、哲学、神学、佛教中的因果论以及对人类精神深处的研究的影响,他用哲学的眼光来看待人类内心世界、人类之间的关系和人类与世间万物的关系;又受到了来自北欧民族的文化和艺术的影响。他用古典主义的绘画语言,形式感构图形式,阴郁深沉的古典色调,象征主义的比喻手法把这些故事在一个神秘的空间里讲诉出来。使观众进入了一个无限的空间和时间结合的超现实世界。
一、奥德超现实主义绘画的创作根源
1944年奥德·奈卓姆出生在瑞士南部,二战结束后回到了挪威老家,童年时接受过的教育和生长的环境以及北欧的文化、艺术、历史是奥德艺术创作的肥厚土壤。
(一)人智学与优律思美对奥德超现实绘画的影响
在奥德7岁时,父亲把他送入了位于奥斯陆的华德福学校,校长鲁道夫·施泰纳博士是人智学的创始人。人智学属于精神科学的范畴,它以科学的方法研究人的智慧,人类与宇宙的关系,用知识和智慧的手段倾听内心的声音,达到与精神世界的共鸣。华德福学校正是通过这种深层意识上的教育,锻炼奥德超越物质、欲望和情感的洞察与判断力,结合与生俱来的智慧和本质达成自我和定位人生的方向。这正是当时人们对基督教进行反思,创造出宗教以外的用科学研究人类的精神世界的方法。
在此基础上施泰纳还发展出一种独特的表演艺术——优律思美(Eurythmy),此词源于希腊文,是和谐有韵律的动作。它是把语言和音乐背后所蕴藏的天地宇宙的无穷力量和强大生命力通过肢体的和谐雕刻出空间的生命力量。这是奥德在学校的主要课程之一,那时奥德就经常穿着古代神话中的服饰,或表演吟唱或做结合了柔软体操的形体舞蹈动作来演绎人智学的精神内涵。这种练习变成了奥德之后作品的重要语言符号,在作品《在夜晚跳跃的人》(The night jumper,1996)、《吟唱着》(The singers)中可见一斑。
这些儿时记忆中的哲学启蒙与形体训练,深刻地影响了奥德以后的艺术创作。在他1980年之后的作品中这种带有哲学意味的肢体语言体现得尤为突出。
作品《海边的漫游者》(Wanderers by the sea2000)描绘的就是一群身着兽皮的流浪者们,按着某中规律静坐海边冥想的场景。从动作上看他们不属于任何一种宗教,却有着宗教普遍的精神内涵——感受天地宇宙的玄妙,并且在此基础上让心智超越物质意识回归原始本真。此类型的作品还有《疯狂愚蠢的人们》(Lunatics)、《拂晓》(Dawn)(1990)、《地狱边缘》(Limbo)、《五个女吟唱者》(Five singing women)等,在画面处理上,形状、动作相同的人物、山峦、云彩依次排开,形式感如此强烈,让人震撼。
(二)北欧神话故事对奥德超现实绘画的影响
在北欧漆黑漫长的夜里,父亲和学校里的老师们都会为奥德讲那些古怪的神话故事,其中就包括壮美悲凉的北欧神话。北欧神话起源于日耳曼民族,但因战火在其国家已不复存在,反而在冰岛保存了下来。而这个北海中布满火山与冰川的孤岛正是奥德虚幻世界的真实原型。正如神话开头所描绘的混沌远古时代,这是一片空荡虚无之地,没有树木、野草,天地就像一道深深开裂的巨大鸿沟。实际上冰岛靠近北极圈,挪威大面积的国土也在北极圈内,难怪在奥德的超现实油画中,太阳总是在弧形的地平线下发出微弱的光,像是被世界抛弃的黑暗、寒冷的角落,难怪奥德在光线的处理上和我们通常看到的世界相差极大。
神话中在冰与火的不断作用下诞生了两个生物,一个是奥都姆布拉,是一只巨大的奶牛,终日以舔食盐霜和冰雪为生,她的乳汁汇成白色的河流,以供这洪荒世界的另一个生物巨人之祖伊米尔食用。奥德作品中的人物初看平常,实则体型巨大,就像巨人后代一样。作品《舔舐者(Dust lickers)》描绘了两个身体巨大的人形,像动物一样舔食着地面像水又似雾气的一片混沌,在舔食者的身上我们不难看出奥都姆布拉、伊米尔以及从伊米尔的足下诞生的邪恶巨人和他那生性愚笨的巨人后裔的影子。
在作品《男孩和偶像》(Boy with an icon)中也出现了三个赤身裸体的巨大人物置身在混沌的虚无世界,画面中间两个成年人似乎在挖着什么,地面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右面的男孩满脸迷茫,将一个小小偶像高举过头顶。神话中就有这样的描绘:母牛奥都姆布拉日日夜夜地舔食着冰雪、盐霜, 舔出了众神始祖布里 。在《男孩与偶像》中男孩手中高举的正是他们从地下挖出的人类的始祖,他给这片荒野带来了希望,也预示着未来的灾难与毁灭。
图1 奥德·奈卓姆《舔舐者》
图2 奥德·奈卓姆《启蒙》局部
图3 奥德·奈卓姆《冰岛祖先》草稿
从伊米尔双臂下面生长出来的一对巨人男女在奥德的画面中也有反复的描绘,不同的是在奥德的部分画面中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处在不停地对抗当中,戏剧性的画面中充满了统治与屈服、反抗与镇压、无声的尖叫与无声的灭亡。这与其说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不如说是人性本源对恐怖与文明社会绝望到了极点的集体幻灭,这在他的《活埋》(Buried alive,1995)、《 女人追杀受伤的男人(Woman kills injured man,1994)等作品中均有体现。
除此以外,奥德这个时期的作品也深受北欧怪诞风格画家的影响。14世纪的荷兰画家博斯被称为超现实主义绘画的鼻祖,他的画面富有想象力,充满了荒唐的人物和具有象征主义的怪异形象,运用诙谐和讽刺的方法揭示现实的丑陋。这样的怪诞风格,在奥德的作品普遍出现,如《清晨拉屎的人们》(Morning at shitrock,2000),只不过奥德的画面更像迷一样晦涩难懂。
二、闪烁古典光芒的超现实绘画技法
(一) 奥德绘画中对光的运用
奥德跟伦勃朗一样偏爱表现光的效果,但强烈的单方向光照与固有色是难以相溶的。所以,他也放弃了鲜艳的固有色,从而避免了作品遭到失败的风险。从作品《启蒙》(Initiation,1997)的局部可以看到,他也像古代大师们一样以明暗对比塑造物体的立体感,不透明颜料塑造明亮的部分,透明的深色涂在浅灰色和不透明中间色调上和亮部形成对照,从而得到物体的实体效果。亮部运用了差别不明显的灰白色和黄白色(即冷色和暖色)起到了避免火气的效果,那可能是事先调配好,多层逐次覆盖涂上的。皮肤自然地融入质感奇妙的白色发带的黑色之中,只有预先用白色和灰色对画中所有部分统一地进行初步塑造才能获得这种效果。在人物亮区的发带上精心点上闪烁的亮光使得整个亮部更加明亮。
他对光的处理用了极其富有魅力的表现技法,那就是交替运用最不透明的颜色和半透明的覆盖色,以及最透明的颜色。他总是预先考虑好所需的准备和底色,在底色上,他用许多中间涂层来展现他的构思,这样,所有的涂层结合起来,就形成了其作品的最后效果。可以说光线效果的统一,亮色块和暗色块的结合,以及各不相同的颜色都从属于一个主要色调,是奥德作画的指导原则。
(二)奥德绘画中的古典主义技巧
奥德的作画方法不同于现在常见的直接画法,他专业全面的绘画知识使得他的技法更绝妙、自由、灵活,使用颜料更变化无穷且易于修改。
奥德主要使用淡灰的浅色底子,并在其上用微带赭石的暖色画出具有金色效果的素描。他在底色层上,涂以半透明和透明色,从而产生一种视觉灰色,丰富了这种金色效果。用许多层次的黄色和褐色,如灰黄、红黄、红褐等,稍微调进其他更透明的颜色涂于亮部,暗部加上发红的暖色,使色彩和谐、细腻。但他又谨慎地画上一些冷的对比色,如灰蓝、灰绿等,这些对比色的纯度很低,甚至还参透了温暖的调和色,它们是奥德趁湿画上或涂抹上的。
奥德的调色液是浓树脂质的,他用浓稠的颜料,能在几小时内干涸,在技法上可以获得类似很不透明的颜料与透明色并用的效果,继而产生出不透明颜料在光油透明色中产生流动的效果。同样在亮部,他也用浓稠的树脂光油和增稠油画让厚的笔触、肌理和颜色保持新鲜,不会因时间而消失。
奥德的许多作品都是暗色作为基本色调,在大面积是深暗颜色的画面中如何才能充满活力?从图5《冰岛祖先》(The Icelandic family)右面的局部能推测出,他先从最鲜明的中间色调棕色和黄色开始,再通过多层强调重点逐渐将它们加深,使之产生难以形容的丰富色彩层次。用如同薄雾的冷色使暖色平衡,以减弱其火热感。他运用调色刀和画笔自由而粗放地使色彩逐层覆盖,相互不混合,以产生新鲜的效果。
图4是这幅作品远处的局部,奥德用透明的棕色罩染出亮部和暗部,其中部分通过覆盖上灰色以分出冷暖。画中间围成一圈跳舞的人,几乎仅用多种层次的白色提亮,亮部则厚厚地涂以白色,其固有色只是淡淡地涂在这层之上。图3是这幅画的草图,这种方法在上面有更清晰地体现。
图4 奥德·奈卓姆《冰岛祖先》局部
图5 奥德·奈卓姆《冰岛祖先》局部
奥德仅仅用几种透明的罩染色,与掺入白色的同类颜色的淡灰色效果相比,并在某种意义上完全使其形成有丰富变化的主导色调。这样,他就从黄赫到棕褐和棕红等“亲密的”色彩中创造出了壮丽的色彩和谐。
三、 结论
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奥斯陆的文化圈中,现代主义的抽象的概念化的表现形式被当成是“先进的”、唯一能被官方接受的主流艺术的环境下,奥德采取了一种与当时主流艺术截然不同手法进行绘画创作。他吸收、掌握了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技巧和风格,他用那些大师们带有宗教色彩和金棕光辉的庄重优雅的风格创作了许多具有后现代风格和深层次的哲学内涵的作品。奥德作品中所描绘的世界,不是19世纪田园牧歌般的浪漫主义幻想,它更接近于弗洛伊德式的欲望和幻想不相容的世界。他认为人的精神被肉体困住,肉体又被这个世界困住,所以人类就是这样和自己的肉体和这个困住他们的世界做着徒劳的又永无休止地挣扎,可见奥德在作品当中讲诉的并不仅仅是伤感,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哲学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