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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论刘勰的民间文学思想

2018-10-27王喜娟

青年文学家 2018年23期
关键词:乐府刘勰

摘 要: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谈及民间文学有着较为公正客观的论述。本文主从《乐府》篇和《谐隐》篇分析刘勰的民间文学思想的产生、特点和功用等。为后续“野俗”的民间文学进入文学的大雅之堂奠定了基础,从而更为推动文学的进步和发展。

关键词:刘勰;《乐府》;《谐隐》;民间文学思想

作者简介:王喜娟(1993-),女,汉族,陕西眉县人,新疆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文学批评史。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3-0-04

《文心雕龙》是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第一部有严密体系的文学理论专著,清章学诚“《文心》体大而虑周”便是最真切具体的评述。“时运交移,质文代变”,刘勰在当时南朝文坛尚文采轻质朴的风气下创作《文心雕龙》,论述从上古到魏晋时期的文学。而今笔者从《乐府》篇和《谐隐》篇分析来看处于南朝时期的刘勰之于民间文学的思想。

什么是民间文学?有学者将其界定为:民间文学是劳动人民的口头创作,它在广大人民群众当中流传,主要反映人民大众的生活和思想感情,表现他们的审美观念和艺术情趣,具有自己的艺术特色。[1]

一、民间文学是在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劳动生产中产生

民间文学体裁(歌谣、神话、笑话、民间史诗等)的多样性也注定其产生原因的多样性,或是因为巫术仪式,或是因为宗教,或是因为劳动、或是因为游戏模仿甚至于性诱惑的需要说等等。关于民间文学的产生,刘勰有自己明确的看法。

“至于涂山歌于候人,始为南音;有娀谣乎飞燕,始于北声;夏甲叹于东阳,东音以发;殷整思于西河,西音以兴:音声推移,亦不一概矣。”[2]据《吕氏春秋·音初》篇记载涂山氏女在涂山等待丈夫候禹的回来,咏唱“候人兮猗”的歌。有娀氏二女爱抚燕子,而当燕子北飞不返时,二人就唱了“燕燕往返”的歌。正是因为有思念丈夫、期待他归来的感情和对于燕子的不舍,因事而产生感情所以“歌”,所歌的内容与生活息息相关。夏王孔甲在东阳领养了一个孩子,孩子长大后,脚被斧头所伤,因而成了残疾,孔甲因此感叹作歌。殷整迁居到西河,因想念原来的旧处而作歌。以上均是在日常生活中,或因为思念古人或者故居,或是为日常小事所引发情感而作歌以传唱。除此之外,刘勰在《明诗》篇中有云:“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悟吟志,莫非自然。”[3]人是有多种感情,而一旦受到外在事物的刺激便会发生感应,于是将情志唱出来。在刘勰看来:在外在的日常事物的影响下,产生感应而发出情志,随之以作文或是歌咏等形式表达。换言之,也就是民间文学产生于人们日常生活实践。

“文学伴随着生产劳动而产生,并随着生产劳动的发展而发展。”[4],东汉公羊学大师何休在《公羊传解诂》中评价《诗经》说:“男女有所怨恨,相从而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饥饿的人歌咏食物,劳动人民歌唱他们的劳动事务。正是这样有“食”、“事”的需求,所以才要“歌”。《诗大序》中记载:“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其所“歌”所“言”基本都是来源于人类社会生活实践。《乐府诗集》卷相和歌辞中载“《江南可采莲》、《江南》,古词”:乐府诗《江南》也为这一观点提供强有力的论证。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这是一首与劳动相结合的情歌。这首诗描写的是采莲人观赏鱼戏莲叶的情景,以在莲叶间戏水的鱼儿暗喻青年男女在劳动中相互爱恋的情景。颇有一番江南景致。同样汉乐府诗“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5]描写初秋采莲时戏弄莲子的场景。所以借以描写采莲活动来表达心中的思念或是爱恋。因此借诗或是歌谣来传情达意。正是因为心中有爱有情,所以才借《采莲曲》来表达。文学史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不仅存在于汉民族文学中,在少数民族文学中也有大量反映了劳动人民生产实践的作品。

让小伙子们,

摇下树上的果子,

让他们猎取野马和黄羊,

让我们欢度节日。

放出猎鹰去抓,

放出猎狗去咬,

我们用石头打狐狸,

让我们为自己的本领高兴。[6]

这是收录在耿世民《古代维吾尔诗歌选》里的民间歌谣。主要反映古代原始的采集蔬果和打猎的场景,表现原始劳动人民生产生活面貌,因而为之歌。

“从历史看,在原始社会,文学起源于劳动生活,当时还没有文字,只能是‘不识字的作家(鲁迅语)的创作,这是全民的文学,因为当时还没有产生阶级。”[7]民间文学来源于民间人民大众的集体创作,其内容是以日常生活中的劳动生产和实践为素材来表达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总而言之,民间文学产生于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劳动生产。

二、民间文学在文体上有所长

在《序志》篇中“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8],其意指追溯文体的产生及其发展。看出刘勰已认为文体是一般的客观存在,此时刘勰已有较强的文体意识。在《文心雕龙》中,刘勰论及文体时,自然包括文体论中诸多的文学样式,例如民间歌谣、笑话、谜语等。“若以论文叙笔,则囿别区分。”[9]是指作者刘勰从文体研究的四个层次来来展开,将其“论文叙笔”进而囿别区分成有韵文和无韵文。“综合这些不同的角度,从整体上来认识文体,却是刘勰的首创。”[10]在谈及文体意识时,自然避不开民间文学中的乐府。

“乐府者,‘声依永,律和声也。钧天九奏,既其上帝;葛天八阕,乃及皇时。”[11]此一层是指乐府是配合声调乐律演奏的三皇时的音乐;“暨武帝崇礼,始立乐府,总赵代之音,撮齐楚之气,延年以曼声协律,朱马以骚体制歌。”[12]此一层是乐府发展到汉武帝时期,逐渐演变成一种机關,到补乐填辞;“至于轩岐鼓吹,汉世铙挽;虽戎丧殊事,而并总入乐府,缪朱所致,亦有可算焉。昔子政品文,诗与歌别,故略具乐篇,以标区界。”[13]此一层则指在此时汉乐府逐渐是诗辞与乐调分开,变成一种独立的文体,遂成乐府。

乐府诗从配乐演唱的民歌到音乐机关及补乐填辞到最终独立为诗歌的一种,这种演变从音乐歌辞相结合到脱离出来独立成为一种诗歌文体。当其演变为一种文体时,其大多已经没有严格的格律要求,以近似于五言、七言古体诗的模式来抒发自己情感。例如李白仿乐府诗的《关山月》自制新题来反映社会生活现实;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李白的《关山月》在感叹盛唐国力强盛的同时,看到征战的场景。借描写边塞风光来渲染自己的情绪,感叹将士长年征战的辛苦和后方家中妇人的思念愁苦。以此来反映战争的疾苦和给人所带来的不幸。

在看待刘勰的民间文学思想时,我们不能犯绝对主义。有人说刘勰对于俗文学是持有否定态度,对此笔者持有不同意见。“故知谐辞隐言,亦无弃矣。”[14]中的“无弃”是无所厌弃之意,结合前文可看出刘勰对谐、隐的态度;“在《文心雕龙》中,刘勰对神话传说和来自民间的谐辞隐语等都有题记和专门论述,与同时代人的文学研究相比,刘勰对民间文学的关注显然是难能可贵的。”[15] “空戏滑稽,德音大坏”[16]从“德音”二字,我们不难看到刘勰对民间文学的肯定。在其中刘勰肯定了民间文学的社会功能,认为其有洞辩兴衰、考见政教得失的作用,从文学发展自身来肯定民间文学的价值。

三、“情感七始,化动八风”[17]、“振危释惫”[18]

“民间文学是人民的集体文学创作,它集中了人民的智慧,深刻地表现了人民的思想感情和理想愿望,真实地反映了人民的生活境况,它作为人民生活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具有多种功能和价值。”[19]民间文学来源于百姓的日常生活和劳动生产,自然在其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或指导生产实践;或记录历史;或娱乐身心;或教育人民、讽谏帝君;或有着观风化俗之功能。“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20]

“‘好乐无荒,晋风所以称远;‘伊其相谑,郑国所以云亡。故知季札观乐,不直听声而已。”[21]其中“好乐无荒”源自《诗·唐风·蟋蟀》,唐风是晋国的民歌,公子季札听后,赞美它用思深远。“伊其相谑”取自《诗·郑风·溱洧》,是指季札听后调笑道:郑国难道要灭亡了吗?“是以师旷觇风于盛衰,季札鉴微于兴废,精之至也。”[22]季札从音乐的风格上去考察歌谣所表达的思想感情,以此来辨别政治优劣,风俗好坏。同样,诗不仅是配乐演唱来表达民众的欢喜或是怨愤,从中更能体会到政治的兴衰和朝代的更替。换言之,可以观风化俗。“夫乐本心者,故响浃肌髓,先王慎焉,务塞淫滥。敷训胄子,必歌九德;故能情感七始,化动八风。”[23]由此可见,音乐对人性情品格影响深入骨髓,先王教育贵族子弟一定要多唱有颂赞功德的歌,是指其能够影响人的品质,教导人内心平和温柔敦厚,而非使人听后性情暴躁激进。换句话说,也就是能够感动人心,教化八方。对此可以看出民间文学有一定的社会教化作用。

“昔华元弃甲,城者发睅目之讴;臧纥丧师,国人造侏儒之歌,并嗤戏形貌,内怨为俳也。”[24]意指从前宋国大夫华元为郑国所败,筑城的人就作“睅其目”的歌来嘲笑他;鲁国大夫臧纥为邾国所败,鲁国人就作“朱儒”的歌来讽刺他。这些民间歌谣或是嘲笑挖苦,或是抒发内心怨恨;其大都通过戏谑的方式表达。用一些浅俗谣谚来讥讽或者引以为戒,在笑话中引人发笑,过后让人不禁深思。“中国上古的‘采风问政制度,采集民间文学作为当地政治情况的晴雨表。”[25] “大者兴治济身,其次弼违晓惑。”[26]谐语隐言小到个人层面可以发展自身解除疑惑,大到上升到国家层面可以振兴政治匡正错误,以此挽救国家危机。“古之嘲隐,振危释惫;”[27]通过嘲讽、讽谏的方式来达到挽救国家政治危机,消除个人思想上困乏失误的目的。

综合来看,民间文学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表达普通民众的思想感情或是教化八方。无论是小到个人发展或是大到国家政事,都能够匡正错误,消除困乏。对于表现政治得失具有一定的实用功能和价值。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能够发泄内心的苦闷或是愉悦,同时有一定寓教于乐功能。

“在中国文艺史上,儒家的‘诗教传统就非常强调文学的政治教化作用,西汉时代的《诗大序》明确指出:《诗经》是用来‘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28]意在说明《诗经》有调节夫妻关系、促使人们孝敬长辈、厚待人际、教化人要有美德等功用。“《诗经·国风》是我国古代民歌的第一座高峰。从民间文学的视角来说,《诗经》是我国‘最早的民歌选集”。[29]在《诗经·国风·召南》中的《行露》篇中:

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此为贞节女子为了抗争已有家室的男子的纠缠而抗婚不从的事情,即使身陷牢狱也坚守自己的独立人格和爱情尊严。《诗经·国风》也是借此表现古代女性为此维护个人尊严和幸福的壮举,教化人民要有美德,不要强人所难,抑或是无赖纠缠,做一个有道德品质的人,“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其主旨也是强调文学具有一定的教育作用。除此之外,少数民族口头文学中也有类似的例子。例如白族的儿歌是教导孩子从小讲礼貌。

桌子支好吃晚饭,

桌子四脚筷四双,

大鱼盖盘底。

妹我拈起给哥吃,

哥哥接过又给爹;

我妈教我讲礼貌,

從小学规矩。[30]

这首儿歌所表现出来的教化功能时比较明显的,其大多通过寓教于乐的形式来教导或是规范人的行为作用。不仅儿歌有这样的功能,其它的歌谣、传说、故事等文学样式都具有教化作用。

结合对照《文心雕龙》中的《乐府》篇和《谐隐》篇,刘勰对于民间文学的论述还是比较客观,为后续“野俗”的民间文学进入文学大雅之堂奠定了基础,为民间文学的发展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以上只是就所读的《文心雕龙》中的《乐府》篇和《谐隐》篇谈的一点理解和想法。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批评指正。

注释:

[1]钟敬文.民间文学概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1.

[2]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66.

[3]周振甫.文心雕龍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56.

[4]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11.42.

[5]汉魏六朝诗歌鉴赏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508.

[6]转引自毕桪.民间文学教材[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9,7.142.

[7]段宝林.民间文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5.4.

[8]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456.

[9]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456.

[10]黄河.<文心雕龙>文体研究的美学意义[J].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3).

[11]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66.

[12]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67.

[13]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72.

[14]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132.

[15]柳倩月.从<文心雕龙>看刘勰对民间歌谣的认识[J].甘肃社会科学.2011,5.

[16]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138.

[17]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67.

[18]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138.

[19]段宝林.民间文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5.23.

[20]陈奂:《诗毛氏传疏》,卷首“叙录”,北京:中国书店1984 年( 据漱芳斋1851 年版影印)版,第1—2页。

[21]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70.

[22]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66.

[23]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67.

[24]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132.

[25]段宝林.民间文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5.23.

[26]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135.

[27]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9.138.

[28]南帆,刘小新,练暑生.文学理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7.18.

[29]段宝林.民间文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5.145.

[30]转引自毕桪.民间文学教材[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9,7.146.

参考文献:

[1]毕桪.民间文学概论[M].北京:中央民族出版社,2009.

[2]钟敬文.民间文学概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

[3]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5.

[4]李中鼎.广西少数民族口头文学理论研究[D].2016.

[5]牟世金.刘勰论民间文学[J].青海社会科学,1988(5).

[6]刘中文.论刘勰的民间文学观[J].北方论丛,2001(3).

[7]郑依.文心雕龙中的民间文学思想[D].新疆师范大学,2013.

[8]黄河.《文心雕龙》文体研究的美学意义[J].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3).

[9]柳倩月.从<文心雕龙>看刘勰对民间歌谣的认识[J].甘肃社会科学.2011,5.

[10]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11.

[11]段宝林.民间文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5.

[12]南帆,刘小新,练暑生.文学理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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