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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嘲笑的人(外一篇)

2018-10-27彭英

青年文学家 2018年23期

作家简介:彭英,女,1982年生,湖南省湘潭县天易水竹学校教师,中国民主促进会湘潭市文艺支部会员,中国长征精神研究院研究员,湘潭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湘潭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少量小诗在国家重点优秀期刊《星星》诗刊发表,有少量小文在《湘潭日报》、《白石文苑》、《湘潭文学》、《湘潭作家》、《雨湖》等报刊杂志发表,以不同的笔名在国内一些文学网站露过小脸。研究方向:中学语文。

黑色幽默系列:

之所以要写《那个被嘲笑的人》,是因为《那个被嘲笑的人》的确很好笑。很好笑的原因是因为她长期被嘲笑。而嘲笑她的人,其实自己也很可笑。可是,他却长期的嘲笑着她。这让她觉得他非常的可笑。因此,他嘲笑过的她,在冥间写了下面的话:

清晨起来,她去洗漱间呆了半分钟。

他也起来了。于是,这个世界开始乱了。因为他要小便了。

他很着急。这个时候,他隔着门大喊:“里面的人好了没有,我要进去了?”

里面的人很有礼貌地回应到:“对不起先生,我刚进来!”

“你有完没完啊,你这个可恶的人!”这个喜欢嘲笑她的人开始在门口不耐烦了。

“不好意思,我恐怕还得五分钟!”里面的人回答。

“你这个死家伙,你到底有完没完啊,等你出来我捅死你!”

“天啦!这么恐怖啊,我恐怕出不来了!”里面的人回答。

“他妈的,你怎么不选个地方去死!”他厉声喝到。

“天啦,我去死还得挑地方啊,死在卫生间恐怕是最文明的死法了。”里面的人无奈地回答到。

“你他妈的,别玷污了我的新房子,他妈的,你怎么不找个好地方去死啊!”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他妈的,我就是死你家了!!”里面的人也开始变得不文明起来。

“他妈的,你什么鬼啊,我家待你这么好,你他妈的怎么这么不要脸,还要死在我家!!”外面的男人更加生气了。

“我啊,不死你家死谁家里啊,来你家听过一天文明的话吗?!”一想起遥远一生的婚姻,她就开始哆嗦起来。

“你他妈再不出来,我就捅门进去了,看你个不得好死的狗娘们!!”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动真格的要动手了。

里面的人更加害怕了。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居然再也拉不出了。“尊敬的先生,您恐怕得再等上五分钟,我实在出不来了。”她的声音低了,开始为难起来,她是真的拉不出来了。

“你他妈真的想死是不是!!试试看,我看你出来不出来!”他反手跑到厨房里,拿出来菜刀,在門口磨着门栓沥沥作响。

她更加害怕了。她心想:嫁到这个武夫家里来,恐怕哪天真的要一死了。想着想着,她居然越来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发紧张得拉不出来。

而门外的他,已经憋得满头大汗。他扔下菜刀,在门口周旋。“你他妈能不能快一点啊,我他妈真的就进来了啊!”男人憋红了脸,吼道。

“我真的拉不出来了。”

“他妈的,你真的想死是不是?!”男人更大声音地喝到:“你别以为我是吃素的,我都忍你好久了!!”

他这样一说,里面的她更加害怕得打哆嗦,怎么也拉不出来了。

“你他妈的真想和我干一次对不对!他妈的!我真的忍你好多年了,你这八婆,还想死在我家里,没门!!”说罢,男人一脚就踢开了厕所的门。玻璃顿时粉碎。那种支离破碎的声音,让这个本来就文邹邹的女人,感觉一直以来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像一头野兽一般冲进来,拎起她的头发,一把踩在地上,使劲的揉打。“你他妈要死!你他妈要死!你他妈要死!你他妈要死……”男人一直揍打个没完,一直揍到她的双手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掩护自己头部。就这样,男人终于松开了手。他站在便池边,爽快地哼起了小调,一条热乎乎的弧线从他腰部以下慢慢划出来,他终于释放了。当他以为她只是装死,顺手挪动了一下她的身子,试图从她身上跨过去的时候,他发现一滩鲜血从半径一尺来多的散开了的纠缠破乱的发迹间慢慢地渗将出来。

她死了。

自评:隔着一张门的距离,夫妻二人的对话,短短的几分钟,将所有婚姻内的矛盾剧情推向极致。并且最后的结局设计也非常巧妙,在一桩清晨男人急于上厕所,却无意中将蹲大号的女主人公无辜毙命的悲剧里,透露出男女主人公长期思想不兼容的深刻矛盾。他们年龄相仿,来自不同社会层次,一个是单身大龄女博士,一个是拔高使用的高级单位的关系户,在长辈们的祝福里走进婚姻,却因为内在的巨大差异不得不以悲剧性的结局告终。

征迁百态系列:

松林翠

(一)

天很蓝,云很白。

她,凝视着远方。那块不属于她的土地。

从眼角膜的下方开始,直线百米开外,是一个小土丘。那里有她的故友一家。二老已经年过七旬,两个小孩儿相加仅大于十一岁。而,守寡不足两年的媳妇,又新添一娃。来的人,是一个年轻帅气的未婚青年。

再远一点,有一条河坝。深秋,只有叮咚了。

河坝两边,田埂子横七竖八,恰似三岁小孩的笔墨。三四寸长的水稻杆子东倒西歪,有的已经半化,有的,还是那么倔强。

又数两百米,是一大户人家。时光荏苒三十年,人数几何增长。老二急急忙忙地娶了一个儿媳妇。老大,没当过爸,直接当爷。只有老三的大学生儿子刘威,二十有六,至今单身。

他的前女友,异地。后来就一直单着。

他,也忙着。

他说:“如果她没结婚,我就会等她。”

她的视线继续奔走。挖掘机像蝗虫一般蚕食着她的童年。

城市的扩张,是历史的脚步。

山,余留着顽翠。

那片松林,成了水彩画里最美的一片绿。

(二)

这个小村庄里,住着十多户人家。山村很静谧,树木很恬静。

直到有一天,飞机的轰鸣惊醒了这个熟睡的娃娃。

村民们纷纷开始议论。

“听说这里要征迁了……”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放声说了一句。

其他人便熙攘起来,而他们共同的表情就是惊喜。

王妈精明能干,她迅速地盘算着可能带来的收益。而她的儿子旺达,习惯性地默不作声,他的眼神闪出一种茫然。

丽丽是他的大学同学,初恋。他们的恋爱很自然,很单纯。她身材娇小可人,两个活蹦乱跳的小酒窝透露出一种女孩特有的灵气。他很爱她。

清清是他的老婆,隔壁村的。她人高力大,正好适应了他的健硕身材。他们是小学同学,青梅竹马。而他的岳母,则是本地出了名的花朵。王妈对于这门亲事,暗地里张罗了十来年。

他和丽丽没能走到最后。丽丽是城区户口,不能迁入,也自然不能得到土地。

他很快就和清清结婚了。知根知底,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她分得了一亩五分水田,也得到了对面山岭里的二十棵油茶树,还有松木林里的五行。听说,如果生了子女,可以继续分得一些。

征收指日可待。

(三)

飞机继续在小山村的上空盘旋了两周,然后退去。所不同的是,村里来了好些干部。他們有的手握测量尺,有的拖着托盘,有的提着大袋的文件包,有的隔三差五地呼着手机。

山村忙活了起来。连池底的青蛙都被唤醒了。

清清一如既往地光着她的大脚丫子在晒谷坪里“X”字型的伸着懒腰。她不知道老公有初恋,她眼里的旺达还是那个在上学路上给她送小花的笑眯眯的男孩子。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这事让王妈好着急。

微风从对面的松林里吹过来,清清爽爽的。他点燃了一支烟,袅袅的烟圈在上空隐隐地飘出来一个“囚”字。

他不算太能干。毕业在广东呆了两年,换了几家公司,最后还是回家帮妈妈张罗着一个小商铺。商铺开在村委会的隔壁,来买货的都是乡邻。货柜的里间还藏着一个小麻将馆,放了四五台桌子。生意红火的时候,一天也能收个几百块的台费。这里不用挤公交地铁,不要租房。他也乐意。在王妈的熏陶下,他已经不像那个高等学府里出来的血气方刚的汉子。

他抛弃了丽丽,独自一个人回了家。

(四)

飞机又来了。同来的还有挖掘机。半个月的功夫,松木林里,旺达和他的小伙伴们儿时练单车、打靶子、捉迷藏的山腰子已经被夷为平地。就像王母娘娘喂养的天猫,脚一刨,地平了。科技的神力似乎可以改写愚公移山的寓言了。

老四家里响起了花炮。那绚烂的烟花告诉我们,山村里又新添了一门喜事。大爷大妈们忙着张罗。有的在帮忙招呼客人,有的在摆桌椅,有的在办菜品,有的在整理锅瓦瓢盆。孩儿们都乐得在地上找彩色的烟花纸片。小猫儿小狗儿陪着主人们一起欢笑着。高树上的喜鹊也隔三差五地飞一阵叫一阵的。只是新娘子姗姗来迟。

哦。她已经在路上了。

山路杂乱得像掌纹。司机大舅爷虽来过两次,可是大喜犯晕,还是错了。车子多溜了一个弯,开到隔壁村的刘大叔家门口去了。车队也跟着错了。

大喜的日子出了岔子,老四很不高兴。听说新娘的车队如果错过了正午十二点入席,就是极为不吉利的事情。

他很苦闷地点起了一支烟。细烟袅袅,在他的头顶上,隐隐闪出一个“囚”字。

而那个穿着考究的傻子新郎还在和六子嬉皮笑脸,完全不懂得着急。

(五)

二十六岁的刘威终于等来了失联女友的电话。

“喂,你还好吗……”声音透着期待已久的哆嗦和紧张。

“我啊,还好啊……”声音甜美逼人。

他箭一般地冲出去收拾起了行李。三五件常穿的,几本女朋友心爱的书,还有随身携带的几封手写版情书,那是他们热恋的印记。纸片泛黄,可他收藏得极好。小猫小狗够不到,细菌病毒也别想侵袭。虽然泛黄,可是字迹工整,并透露着两个小青年特有的文采。

老三着急地追了出去,旁边还有他的棍子。他五十多岁的肺部气球快速收缩和扩张着。脚底像两个风扇叶,呼呼飞速运转。我相信那是他常年体力劳作的结果。

追了一段,老三突然放弃追捕,继而瘫软在地。

“我和你妈养你这么多年容易吗?为了一个城里小妖精,你居然上百万的征收款都不要了……”

他匍匐在地,双手使劲地捶打着这粗糙的黄土地。那种中年男人少有的声嘶力竭响彻天和地。可“不孝”的大学生儿子,还是越来越小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六)

天很蓝,小绵羊们在蓝草原里嬉戏着。

她又一次来到了故友家的小山丘。只是,这次,她没有敲门。

迈过这片田地和小河坝,她的视线继续奔走。挖掘机们,张牙舞爪,并以惊人的速度繁殖着。水彩画里的绿色,正一大片一大片地萎缩。松木林,只剩下小小的一片。

城市的扩张,是历史的必然。

微风从对面残存的山岭里缓缓地刮过来,清清爽爽的。松枝们闲散地摇摆着自己的身子。林子,还是那么绿。只是,那被绿衣半包裹着的小村庄里,只有一株遗世而独立。他,那么浓翠,更像是画家过于兴奋而打翻了水墨瓶,给松木林来了重重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