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书技法》教学中发现的若干问题
2018-10-27靖长恒
靖长恒
《隸书技法》课程是高校书法教学中的重点,隶书学习可以开拓学生的思路,提升他们点画书写的质量。笔者在对本科生的隶书教学中发现了几个典型的问题,在此一一列举。
一、对隶书形成时期有误解
很多学生认为秦统一六国后发明小篆,之后再由小篆进一步演变形成隶书,他们觉得隶书产生于汉代,其依据是在之前隶书学习中的字帖几乎都是东汉时的碑刻,如《曹全碑》《礼器碑》《乙瑛碑》等,但真实的情况又是如何?
从已经出土的资料可以得知,隶书和小篆几乎是在同一时期产生的,甚至有专家考察得知,隶书早在秦朝统一六国之前便已经产生。其依据是20世纪80年代四川出土的秦武王时期的简牍,已经出现了带有隶书体势以及用笔特点的文字,这些文字特点与西汉的隶书特征十分相似。20世纪80年代后,全国各地又陆续出土大量简牍,也有力地印证这一观点。例如,甘肃天水、湖北云梦等地发现了诸多的秦代简牍,简牍上的文字已经和篆书的风格大有不同,将篆书中比较圆转的用笔处理成为隶书中较为常见的折笔。此外,还出现了一些主笔长度比较夸张的字,偶尔也有不太成熟的“雁尾”笔画,与成熟时期的汉隶有着诸多相似。值得注意的是,秦代的隶书虽然在篆书的基础上产生了一些笔画与结构变异,但其体势依然形同篆书般修长,并未进化成为如今见到的东汉隶书横势开张、蚕头雁尾明显的体态。
汉代,尤其是西汉留给后世大量的隶书简牍,这是后人研究西汉隶书的宝贵资源。这一时期,简牍的字体大体上继承了秦代隶书的风格,但与秦代隶书也有一些区别。比如,这时的隶书体势不再像秦隶那般与篆书相仿,而是出现了一些比较方正的结构,并且在笔画上也开始出现比较明确的波磔挑法,这也使得西汉的隶书比秦隶更具装饰性。虽然向成熟隶书又靠近了一些,但西汉隶书的整体结构依然未呈扁势。
自20世纪以来,考古专家陆续在敦煌、张掖、酒泉、威武等地发掘出大量木牍,这些木牍大致完成于汉武帝时期至东汉初年,木牍上书写的内容多为当时的文书,上面的文字虽然书写随意,有的字体甚至略显潦草,但风格一改之前西汉隶书纵势明显的特点,变得横势开张,转折处也已经彻底地抛弃了篆书圆转的姿态,变得折笔明显。除此之外,蚕头雁尾等特征也已经基本成型,隶书风格已然成熟,众多的木牍遗迹向人们展示了当时的写手已经掌握了基本隶书的通用写法,这也意味着汉隶的特征至此已经齐备。
二、对西汉的隶书形态认识不足
清代发现的西汉碑刻数量极为稀少,仅有《五凤二年刻石》《莱子侯刻石》等寥寥,这些石刻字数不多,书写风格也较为随意,并无太多章法可言,但其风格质朴自然,展示给人们的字体篆意丰富,与东汉的成熟隶书有着极大的不同。康有为曾在《广艺舟双楫》中言:“盖西汉之前,无熹平隶体,和帝以前,皆有篆意。”郭沫若也认为西汉时隶书尚未发展成型,东汉才是隶书的成熟时期。康有为和郭沫若自然是文学与书法领域里的佼佼者,但这些论断受所处时代资料匮乏的影响,自身的局限性很大,导致许多学生也以为西汉的书体还不能称得上是隶书,隶书只存在于东汉。
20世纪70年代,河北定县出土的大量五凤年间的简牍却推翻了之前康有为和郭沫若的论断,这些简牍上的文字结构宽扁,蚕头雁尾特征明显,整体风格与东汉的《史晨碑》《乙瑛碑》等著名碑刻神似,这也就说明了西汉时已经产生了比较成型的隶书。
三、对秦代以及两汉隶书的载体了解过少
受限于以往的隶书教学,有些学生在本科隶书学习时接触的汉碑字帖屈指可数,并且学习模式极度固定化。例如,隶书入门时期学习《曹全碑》《乙瑛碑》,进阶时期学习《礼器碑》《张迁碑》《石门颂》等,这种教学思路导致部分学生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涉猎的作品已经是汉代隶书的全部,这显然是很片面的认识,目前已知秦汉隶书的存在形式多种多样。
(一)碑
汉代碑刻大致包括碑额、碑阳、碑阴和碑侧等,汉碑的制作流程清晰,制作手法精良,代表作有《礼器碑》《史晨碑》《乙瑛碑》《张迁碑》等,山东一带留存两汉碑刻数目最多。
(二)摩崖
摩崖是直接书刻在山体石面上的作品,由于石面的体积较大且凹凸不平,摩崖展示给后人的文字形态难以捉摸,反而营造出一种天然的效果。加上摩崖石刻长期暴露,千百年来历经风吹雨淋,文字更显沧桑老辣,清代碑学家对此尤为推崇。隶书摩崖石刻的代表作品有“汉三颂”。
(三)墓志
与魏晋时期墓志一样,汉代墓志也是记录墓主人信息的石碑,由于长期埋于地下,因此保存得比较完好。汉隶墓志的艺术程度无法和石刻相比肩,其价值更多地体现在历史研究层面。
(四)石经
石经是汉代人将孔子的经典语句刻于石上以示后人,代表作品有《熹平石经》。
(五)简牍
目前已发掘出的简牍多属于秦汉时期,简牍上书有隶书墨迹,区别于石刻文字的刀感,简牍上的墨迹文字运笔灵动,结构自然,为人们学习隶书提供了极其有价值的借鉴。
除此之外,汉代隶书还以画像砖、买地券、镇墓文等形式出现,这些样式丰富的作品都是当时人们智慧的结晶,是当代人研究隶书不可或缺的资源。
四、对“孔庙三碑”概念混淆
许多学生把自己临习次数较多的《乙瑛碑》《礼器碑》《曹全碑》理解为位于山东曲阜的“孔庙三碑”,殊不知真正存于孔庙的三大隶书碑刻是《礼器碑》《史晨碑》《乙瑛碑》,《曹全碑》则藏于陕西省西安碑林博物馆。
综上,学生在《隶书技法》学习中出现的问题多属于理论层面,这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在本科书法教学中重实践、轻理论的现象。如何在《隶书技法》教学中找到理论与实践的平衡,形成理论指导实践、实践检验理论的良性循环,是今后教学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
(西安工业大学中国书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