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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和空间种植心灵的绿洲
——沈苇诗集《沈苇诗选》评析

2018-10-27党琦

新疆艺术 2018年1期
关键词:心灵诗人诗歌

□党琦

诗人沈苇

这是一部无论在时间上还是地域上,跨度都很大的诗选集,几乎涵盖了诗人长达24年创作的诗歌作品精华。这也是一部具有诗人代表意义的重要诗歌作品集。横跨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120首诗歌作品,在创作的图标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诗人无论从江南水乡到西部大漠,还是从原乡到第二故乡,情感的触角,始终在地域与地域之间洞察、游离。在时间跨度上,从1990年到2014年间,24年的时光走向,几乎穿越了诗人在诗歌创作历程中,所有美好的、忧伤的、愉悦的、释怀的时光。

读沈苇诗歌作品的过程,恰如同期声般体验着诗人精神上的、心灵上的走向过程。通过诗歌文本的呈现,让人既能看到又能感受到不同地域演绎的色彩、意象、个性、哲学与本土的风俗之美。其实,沈苇的诗歌写作过程,并不是在生命的留言板上要强调些什么或留下些什么,也不是在自我搭建的思想家园,用歌一样的抒情方式,让低垂的头颅昂起诗歌的本身,解释什么或释放些什么。沈苇的诗歌写作初衷很简单,我的理解就是用一种自然而然的本真的生活态度,也是他生活在南方北方时,书写或记录下生活的一部分,很纯粹,是一种“返回根子的诗”。

“中亚的太阳。玫瑰。火/眺望北冰洋,那片白色的蓝/那人傍依着梦:一个深不可测的地区/鸟,一只,两只,三只,飞过午后的睡眠”(《一个地区》节选,1990年)每一位诗人的写作,都离不开自己熟悉的地域,沈苇的诗歌写作也一样,对不同地域的理解与生活体验,深深地沉淀进骨髓里。于是,从他诗歌的表现形式与内容都可以洞察其生活的轨迹,也能体味到其思想的高度。

“自从我的第一声啼哭,并不比/世间的一片落叶带来更多的东西/我随时都会失踪/就像秋风里的一声呜咽/在如此卑微的生活中,我能说些什么/最多说我爱我自己……”(《回忆》节选,1991年)沈苇诗歌写作的镜头,是以近景式或特写式方式的阐述,通过一幅幅让人在眼前很熟悉,却在心灵很陌生的生活场景、片段,加以想象,使之很清晰地折射了出来。他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通过用诗歌为载体进行着表达与阐述,在读完他一首诗的瞬间,读者的思想之门会情不自禁打开,仿佛在时间和空间的转换过程中,彼此都有所心灵交流,由此产生了共鸣。其作品彰显的微不足道的生活,或大气磅礴的生活常态,无不从字里行间透出人与自然最真实的存在,这就是沈苇的诗歌高明之处。

定居生活方式或游离生活走向,这一切,对诗人来说,并不是问题。如何看待不同地域的色彩厚度、人性光芒及二十四个轮回节气框架下的大自然习性,与在地域之间的游离没有任何关系。这只是表面上的呈现。在诗歌写作过程中,沈苇在地域之间游走的脚印,无论被江南水乡的鸟鸣覆盖,还是被天山雪莲的芬芳收藏,他内心的秩序,永远停留在一切美好与素朴的意蕴里,用诗歌的心境,释义大自然每一个节气晾晒的率真。

其实,地域在不同的方位,而每一个节气,不管你身处哪里,总像熟悉家园敞开的一扇大门,只要走进去,就会看到时光行走的姿态与速度,以及相互融合与影响。“太久地沉湎于自己/一只云雀提醒我的孤陋无知/让我闻一闻嫩草的气息/摸一摸婴儿的笑脸吧//我站立的地方变得丰盛广大/世界是我苏醒的身体的一部分。”(《苏醒》节选,2000年)

沈苇一边行走,一边写诗。他的诗歌写作,是在经历分分秒秒生命本真的基础上,进行的另一种生命体验。在几乎忽略宣言的诗歌写作过程中,用诗歌的名义,让羊群一样的文字,在不同地域与不同时间段脉动。对沈苇来说,诗歌的存在或不断往前纵深的走向,是自然而然的一种现象,所不同的是,情感温度的区别。但是,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在诗歌面前,或对诗歌创作者而言,无论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还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在三十多年的诗歌写作旅途上,沈苇的诗歌写作是笃定的,也是与每一天的生活节奏合拍的。当时间不是问题的时候,地域更加不是问题。

在不同时间段与不同地域,一行行或一首首诗歌的诞生,是诗人审视生命年轮的过程。“人啊,当你终于懂得欣赏废墟之美/时间开始倒流/向着饱满而葱郁的往昔/人啊,当你老了/会像一间老屋倒塌,消失/你步伐蹒跚,如同婴儿学步/不知是在走向摇床还是墓地……”(《废墟》节选,2003年)一个人用肉体行走或经历,与心灵行走或经历有本质的不同。诗歌,就是用心灵行走或经历的直接体验。沈苇通过诗歌行走或经历生命的过程,是流畅的,是通途的,是坦荡的。他的诗歌仿佛潺潺清流,任其自然。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平静心境,让一切灰色的、忧郁的、颓废的现实境遇,变得清丽起来,也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沈苇的诗歌写作走向,不但是从一个地域到另一个地域的写作动态图标,也是通过心灵对简简单单生活的发酵与过滤后,犹如醇酒般的诗歌作品,会在每一位读者心灵弥漫浓浓的清香。这是沈苇诗歌作品折射出的人文情怀,也是他内心朴素的表达。

沈苇部分作品

诗歌写作,不是常识性的说教,亦不是精神范畴的引领。诗歌就是一种简简单单的情感抒怀,是一种似乎与生活毫无关系,却是精神色彩的全部。每一个文字像一只悠然自得行走在草尖上的羊,每一行诗句,又像行云流水般穿行的雁阵。自然或超自然的诗歌行走,构成沈苇诗歌根植地域与心灵的双向写作体系。

“当我写下一颗星,同时写下/它的呼吸,心跳,梦的枕头/杂草丛生般光芒包裹下的隐喻肉身/毫无疑问,也要写下/黑暗对他的养育之恩//在家乡的一口古老深井里/它的沉默,鱼一样冒着气泡/它是我童年的萤火虫/时至今日,我仍在捕捉它的诱惑/它的闪烁不定/当我写下一颗星,它的飞翔//在殒落之前,我要让它保持、永远保持/最美的弧线和亮度……”(《星》节选,2004年)在不同地域之间的诗歌创作把握上,对沈苇来说,没有什么明显的符号框架,只要笔者与读者心灵相通有交集,在辅以情感的触觉三百六十度深入的时候,就深深地领悟到了存在、感恩、释怀、永恒、回归……当然写作技巧另当别论。

无论在江南水乡还是戈壁大漠,记忆成为体验的补充,诗歌又成为沈苇体验不同地域生活、不同地域人生的情感表达的桥梁。对不同地域的体验和记忆,在诗歌写作上,会发生思想色彩的变化,最直接的交叉点,就是故乡与非故乡之间的情感烙印的深浅,而情感的天平不会因地域的关系而倾斜。除此之外,就是对生活的尊重,对诗歌的真情。作为一位成熟的诗人,沈苇面对生活的理念,以及在诗歌创作上的心境,从追求简单的初心,往更加简单的高度一步步纵深,这一切,不留任何痕迹。

“在湮没的古道,遇到我的前世:/牧羊人,骆驼客,或丝路邮差/我娶过她,绿洲蒙面女子/从楼兰到鄯善,没有一朵奇花/比得上她脸颊上的一颗美人痣……”(《沙漠残章》节选,2005年)对每一位诗歌写作者来说,地域只是一种写作的载体。地域,只是留下生活痕迹的一种自然现象,并不是完全颠覆性地皈依情感的根源。地域只不过是生命穿过时光隧道时的印迹呈现。或许与写作者的思想观念、审美观、价值观等没有太多关系。

江南水乡的细腻与精致,戈壁大漠的粗犷与野性,地域上的差异,对沈苇来说可以融为一体,构成“综合抒情”和“混血写作”,只要用诗歌的撬杠撬开呈现生命之美的心灵之门,其它一切都只是一种存在而已。

“我已经遗忘/春天还会开花//人们会在街头散步/带着孩子、狗,有时停下来/对着飞舞的小蜜蜂发呆/在一片受伤的土地上/在冰雪掩埋的冬季坟场/我已经死过一回/不再属于这个地方……”(《我已经遗忘》节选,2010年)读沈苇的诗歌作品,精神上的一切喧嚣会停下来,心灵上的一切快节奏会慢下来,这是一种近似奢侈的、理想的生活状态。

如果说沈苇的诗歌写作体系,在地域与地域之间游离、重塑的话,那故乡与非故乡,异乡人与非异乡人之间的身份认同感,几乎忽略不计。“回到故乡,田野已毁村庄荒芜/孩子们驱逐你像驱逐一条老狗/你已被两个地方抛弃了/却自以为拥有两个世界/像一只又破又脏的皮球/被野蛮的脚,踢来踢去/异乡人!一手掸落仆仆风尘/一手捂紧身上和心头的裂痕。”(《异乡人》节选,2012年)

在当下每天普普通通的生活中,静与慢两个字,变得那么高贵。“雪,写下诗篇/一首严酷的诗?/一首枯草般瑟瑟发抖的诗?/混乱的言辞,一再落下/落/下/覆盖大地和太多的/无名者和缄默者/以及他们一生来不及说出的/伤痛、郁闷和孤愤/雪,安静了,不是因为冷漠/而是言辞终于贴近了/低处的心”(《雪,写下诗篇》,2014年)这种高贵,既是诗歌本身,更是诗人把握生活脉络时的坦然胸襟和纯粹的心灵。尤其在读《沈苇诗选》这部诗集的时候,可以在打着补丁的生活中,触摸到静与慢带来的精神安慰,体味到静与慢赐予的心灵纯粹。

在一部跨越二十四年生活轨迹的诗集中打开一扇门,然后,在时间里游走、在地域之间穿行、在诗意里感知或体验生命的颜色与厚度,对我来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

一直以来,我不相信诗歌写作会出现大师,我也不喜欢一些评论家对一位作家或诗人的作品评论时,那种不着边际的框架和定型,或强加一些生硬的、华丽的符号。其实,写作就是写作,想自己所想,思自己所思,然后通过诗歌的表达,呈现生活中最能刺痛或安慰心灵的部分,这一切足够了。

一个成熟的诗人,不是为了迎合什么而写作诗歌,也不是与情不自禁相违背的情况下写作诗歌,而是自然而然得像一片秋天的叶子掉在地上。简单、自然、真情、旷远,这是我读完沈苇诗集《沈苇诗选》的深刻感受。当然,这也是从我个人角度对沈苇诗歌的领悟。

地域,在故乡或非故乡的词汇面前,对一个诗人来说,或对诗歌写作而言,是一个既绕不过去,也无法逃避的课题。地域的差异,会导致各种风俗习惯等诸多方面的差异。其它先不说,譬如在饮食方面,江南水乡在饮食上的精致,恰恰与新疆手抓肉、拉条子、抓饭等大写意式的饮食习惯形成强烈的对比,可是,这些都不要紧。饮食上的差异,只是自然存在,而关键是饮食的人。话说回来,诗歌写作也一样。

沈苇的诗歌写作,不需要地域上的归属感。无论生活在南方或北方,那种真情式的诗歌写作,让人在诗意构架的诗歌空间与时间里,不动声色地完成心灵上的归属或救赎。这是沈苇用诗歌打开精神伊甸园之门,只要走进去,就会看到不一样的辽阔与熟悉的时光背影。

(本文图片由党琦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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