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
2018-10-26杨一帆
杨一帆
“东部季风区的雨带推移,四五月在华南地区,五六月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形成准静止锋……”
笔尖圈划到这里的时候,老师的声音好像忽然低沉了下去,教室里的灯光也变得昏暗。我放下笔抬头向窗外望去,成片的乌云压在头顶,忽然到来的暴雨击打在玻璃上,发出清晰而有力的声响。
每经历一次春天,我都会问一次自己生长的意义。十七个春秋过去,第十八个春天如约来临,我仍不能肯定地回答自己,生长究竟意味着什么。
四月的气息是撩人的。清晨,阳光透过水杉树之间的间隙洒向教学楼前的草地,光束里飞舞着细碎的尘埃、生灵雀跃到我的脸上;绿化带中的月季随着呼啸而过的车流摇曳,抖落的花瓣在柏油马路中央飞旋,想要飞到高架桥上去;晚上放学的路上,路灯散发出躁动的橙黄色的灯光,而草丛里昆虫的低鸣也日渐响亮了起来。一切都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冬日已经过去,春日已经来临。
春日的雨总是来得徐徐。四月份已有二三十度的天气,倘若是天晴,那便是舒畅的温暖;但倘若是多云,便觉得厚重的云层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然而,偏偏雨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一点点孕育的。大雨来临之前,天边泛出微微的暗黄色来,叫人觉得烦闷,直到那天空变了颜色,成片的乌云奔涌而来,笼罩在城市上空,雨水便在不经意转头的一瞬间倾盆而下。那些细密的水柱砸落在地上,升腾起一片水雾,笼罩了眼前的世界。前一刻的闷热被洗刷得彻底。雨声密集却又井然有序,在这“唰啦啦”的声音当中,我听见蜷曲的树叶欢快地伸展的声音,听见土壤吸饱了水分发出满足的叹息,听见山林里溪水淙淙奔流而下汇入江河,听见树生根、草发芽,听见骨头摩擦、软骨生长。
那一刻,世间的喧嚣与我无关,雨水成了最好的屏障,替我隔开杂音,让我透过它听见春天的来临,听见万物生长。而我,也在这密集的声响中,渐渐明白有关生长的意义。倘若说那酣畅淋漓的大雨总是来临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那么,是否我们也可以把生长中那些漫长的等待、那些苦悶、那些磨难,当作是这场旅程的序幕?而那漫长的等待的背后,定会是像这场大雨一样的酣畅淋漓吧?
静坐听雨,我的内心也变得欢快起来,感受着血液在动脉里涌动,感受着骨骼的舒展,感受着春天带来的气息。
生长,是压抑了一整个冬季的力量在慢慢释放着,是历经艰难的回味和期盼,是透过雨水看到的天晴。
我猛然抬头,耳边又变得嘈杂了。老师微笑地立在窗边,手里的书翻到的是雨带推移的那一课。暴雨过后不久,江南会是梅雨季节吧?我想。铃声敲响的那一刻,教室里终于沸腾起来,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弱了许多。我收拾收拾笔记,忽而觉得这五分钟的听雨虽然短暂,但收获颇丰。雨季很快就会过去,在那之后,会是无尽绵延的燥热的夏季,但在夏日来临之前,当是万物生长最珍贵的时节。自然如是,人亦是。也许最初会是一段难熬的日子,但那过后,也便会是舒畅的、自由的生长吧。
忽有微风拂过面颊,原来是有人打开了窗户。雨丝很快斜进来,落在我的脸上。在它亲吻我脸颊的瞬间,我又一次听见它的声音,它告诉我——
这春天,正生长着。
(浙江省杭州高级中学高三(1)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