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祈的秘密
2018-10-26毛芦芦
毛芦芦
“咦，怎么又走啦？”
透过眼前那道飘飘拂拂的绿黄“流苏”，望着张老师那急促移开的背影，齐祈赶紧站了起来，想追。可怀中却“哗啦”掉下一个牛皮纸袋，袋U朝下，里边有许多红红绿绿的小纸头掉了出来。齐祈手忙脚乱地把那些小纸头捡拢，紧捏在手里，抬头喊了声张老师，却见张老师已跨上她那橘红色的小电驴骑远了。
轻柔的风，想帮齐祈拉住张老师，却只将她脖子上的丝巾扯了开来。那丝巾也是橘红色的，在风中拖了半米多长，齐祈真怕它会彻底被风揪走，所以忘了正事，倒站在那道半黄半绿的迎春花“流苏”里，一门心思地担忧起张老师丝巾的处境来。不过，直到张老师和小电驴的身影完全拐㈩校门，那丝巾还像条巨大的松鼠尾巴似的，拖在张老师身后，总算让齐祈高悬的心，慢慢落回了原处。不，是重新落回到她手中那一大把花花绿绿的小纸头上来了。
“一百，两百，三百……五千二；一百，两百，三百……五千二，幸好没错！”齐祈低着头，一连将那叠小纸头数了两遍，这才放心地将它们装进牛皮纸袋，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可是她这个生活委员好不容易才收齐的班服钱。刚才，放学铃一打响，她就拉着班长去张老师办公室交钱了。可张老师不在，在班长的建议下，她把钱放进了她办公桌的抽屉。可是，等她们走出教师办公楼，班长撒腿冲出校门后，她一个人却在迎春花长廊里徘徊了很久，因为她怎么也不放心让那一大笔钱，就那么躺在张老师那门也没锁抽屉也没锁的办公室里。虽然门没锁，证明张老师还在学校里没回家，但万一有人偷偷溜进去，偷了那笔钱怎么办？犹豫良久，她又冲过藤叶低垂的长廊去把那包钱拿了回来，然后坐在迎春藤架下的一张石凳上，静候着张老师回来。
可刚才，大姑发来的一条短信让她分神了，眼看着张老师回过办公室又走了，她急得直跺脚。平生第一次拿着这么多钱，不交给老师，她害怕呀！
正当她急得心头火起时，她袋子里的手机又“嘀”地响了一下。她掏出一看，又是大姑发来的短信： “好祈祈，大姑知道你父母离婚后，你妈独身一人要供你吃穿还有读书，确实不容易。但是，你爸毕竟也是你的亲人，现在他突发脑溢血住院，我所有的存款都花光了，希望你回家劝劝你妈，叫她多少送点钱来救救你爸，好吗？你看，无论怎么说，你们都是他的亲人，对不对？”
唉，她父母在她两岁时就离婚了，现在她十二岁了，父亲才突然出现，却是用短信的形式出现的，而且，还是大姑发来的短信。
说起来，大姑倒比父亲好得多，每逢年节，还常给她们娘俩发发短信。每逢开学，也总有礼物托她的老同学一一张老师转交给齐祈！而父亲老早就成了新家。父亲从来就没有管过她和妈妈的死活，把所有的爱和财产都转移到别的女人和孩子身上去了。现在，他病了，瘫了，他的现任妻子却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了，幸好大姑念着一份姐弟情，挑起了照顾他的重担。
为了大姑，是应该劝妈妈给爸爸一笔钱的。
可是，家里有钱吗？
为了能和别的同学看齐，花一百元钱买班服，老妈已经絮絮叨叨骂了她一譬期。
想叫在超市打丫的母亲给钱帮父亲治病，不要说门儿没有，就连窗缝儿也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齐祈焦灼地捏着手机，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胸口的牛皮纸袋上。
这里，不就是一大笔钱吗？
而日，刚刚她从张老师办公室里把这个牛皮纸袋拿回来时，压根儿就没有人看到。她正好可以把这笔钱悄悄交给大姑，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妈妈一个大忙呢！
想到这儿，齐祈连忙把牛皮纸袋塞进了宽宽大大的校服口袋，贴着围墙，在半黄半绿的迎春花藤里，一阵猛跑，一溜烟钻出了校门。
“哎，齐祈，别跑，马路上车多！别毛毛糙糙地乱窜！”真是见鬼啦，原来张老师还站在传达室门口，根本没骑远！
“张……张老师！”齐祈被张老师吓了一大跳。她惊惶地刹住脚步，身子在风中簌簌摇晃着，喃喃地喊着张老师，口袋里却有东西“啪嗒”一下掉了出来。顿时，齐祈吓得面如土色，眼睛既不敢看张老师，也不敢朝地上看，而是抬头绝望地盯着天空。
“喂，齐祈，怎么回事？”只听耳边传来了张老师的一声暴喝。
“对……对不起！”齐祈白皙的额头上一下子渗出层细汗，“我错啦，我……”
“你家里经济条件不是不好吗？怎么也学别人，偷偷摸摸地玩手机！快，把手机捡起来交给我保管！”张老师厉声呵斥齐祈。
齐祈听了，心里一松，飞快地低头弯腰捡起手机，把它递给张老师时，嘴角竞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侥幸的笑意。
“你还笑？你竟也变得这么皮厚啦！真让我失望！你也不想想，你母亲一个人带你容易吗？你竟然还和别的孩子攀比，买手机！”张老师本来一只脚还跨在小电驴上，手里捏着一份杂志，骂得激动了，就霍地下了车，把手中的杂志狠狠往齐祈手里一塞，“哼，新一期《儿童文学》到了，亏得我還特意为你订了这杂志！”
“不是说……您不是说，这是我大姑帮我订的吗？”一时间，齐祈呆住了。都忘了告诉张老师，这手机是小舅送她的生日礼物。
“这……这……”四十几岁的张老师，见自己着急之下泄露了秘密，竟如少女般涨红了脸蛋。她犹疑了一会，然后毅然决然地把头一昂，快速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其实都是我借老同学的名义送你的啦！你呀，以后可要争气些，好好读书，别辜负了老师对你的一片心意！”
说完，张老师骑上车，羞窘地逃跑啦！
她那橘红色的丝巾，再次被风扯成了一面鲜艳的旗。也像个小松鼠，在活泼地摇动着大大的尾巴！
看着那面红旗、那根红尾巴，泪水一下子爬满了齐祈的眼眶——她没想到，每年开学的那些新书包、新文具、新书、新杂志，都是张老师借着大姑的名义，送给她的。而她，刚才竟然还差点让张老师背上五钱的黑锅呢！
“该死！”齐祈一边痛骂自己，一边像颗弹珠似的向张老师滚去，一边大喊： “张老师，您等一下，钱，买班服的钱，我要交给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