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此相遇
——明希豪森循环与终止
2018-10-26倪昆
倪昆
1安杰丽卡·梅思提(Angelica Mesit,澳大利亚)召唤三频录像35分36秒2013- 2014
2卡罗斯·阿莫瑞尔斯(Carlos Amorale,墨西哥)做过一切禁忌之事的人影像40分钟2014
我们在此相遇
——明希豪森循环与中止
策展人:倪昆
展期:2018年9月8日—11月4日
地点:重庆星汇当代美术馆
当代美术家(以下简称“当”):您此次的展览所呈现出来的影像作品,涉及地域、身份、战争等话题。在观看的时候由于社会语境的差异性或许会出现解读的困难,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倪昆(以下简称“倪”):人的本性就是从个人的经验和角度去理解这个世界,这个不是问题。当你碰到一些东西,有些刺激以后,你自己就会去主动了解,为什么他会这样子来谈一个事情。深入了解后,你会发现,他的逻辑也许跟你不一样。而启示往往也就是来自一些差异化的思考方式。
当:在构建此次展览结构的时候您是如何考虑的?
倪:我选择范围内的作品都是已经完成的,一开始我会从形式和语言方面去考虑。但实际上在建立展览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它的文化立场、艺术立场,以及基础观点的不同。因为那是支撑展览部分的一个论述。
当:您在此次展览中只选择了一位中国艺术家关小,她哪方面的特质吸引了您?
倪:关小其实更像城市文化出来的一个个体。也就是说,你在她身上不太能找到那种明显地域文化性的东西。她作品中艺术家的身份实际上是被隐去的。她自己就是城市发展中的载体,本身是不带有国别的,也是互联网带来的全球化文化中的群体缩影。有很多这样的孩子。
当:他们作品中有情感。
倪:对,这也是我想代入的一个点,就是那种“去深刻化”的东西。“去深刻化”跟网络有关系,跟权利资本的额度有关系,权利资本带来了媒体和留学文化的城镇化。首先我们需要深刻地理解,我们的当代和现代主义时期所谈及的当代其实是两回事,全球化改变了我们的文化现场,但同时也催生了新的语境。“去深刻化”,或者说“扁平化”,是全球化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它同时存在着看似矛盾的两极,一方面是强化了关于自我身份的讨论,另外一方面就是“去身份化”,或者说“弱身份化”在我们的文化现场里大量出现。这种新的情景在我们的大城市系统,或者说在那些热衷于追捧全球性的流行文化的青年群体中,尤为明显。在当代艺术创作方面,很多的后网络艺术、新媒体艺术作品都涉及这部分的背景。而近20年在西方比较流行的关系艺术、社区艺术,其实是它的另外一极,就是特别强调关于在地化和族群身份的讨论。这些变化其实是可以作为一个问题来讨论的。
3耶尔·芭塔娜(Yael Bartana,以色列)宣告2006
当:网络和资本发展所带来的“去深刻化”的东西是不是也会带来艺术家身份的消解?
倪:艺术家的身份其实不重要。对于个人自身的身份追问是不会停的,即使在网络发展过程中真的出现个人身份越来越模糊的状况,人还是会试图去寻找另外的身份,比如说族群身份。这个族群身份,跟人类学的族群身份不一样。不管是社区还是某一种文化聚集起来的群体,他们内部会存在着一种特殊的身份认同感,这是城市发展所引发出来的,也可被视为另外一种身份,但这种身份更加细微化。
当:身份划分的方法不一样。
倪:都不一样。身份问题是需要我们持续的追问和反思的。很多人会提及这个主题,但并未通过展览对这一问题进行回应。它不是一个概念,它是实实在在能进入到我们的生活中,是属于生活的一个部分。
当:您说有一件关于未来主题的作品未能展出,其中涉及人工智能技术,可否对此进一步谈论一下?
倪:法国艺术家组合法宾·吉罗德&拉斐尔·希伯尼(Fabien Giraud & Raphael Siboni)共同创作的史诗级系列影像——“UNMANNED无人机”,其中的第一季的第一部:“2045-雷·库兹威尔的死亡”(创作于2014年),在原计划中将作为整个展览压轴而展出。这是一组讨论人类科技加速发展史的作品,按照科技发展史的时间倒叙的线索进行,雷·库兹威尔(Ray Kurzweil)是著名的谷歌未来科学家,奇点理论的提出者。他预测在2045年,生物和基因科学将从本质上改变人的存在,世界由此将进入一个“非人”的世界。整个作品是用无人机所拍摄,呈现了一个荒芜幽僻的“孤独星球”。这件作品在整个展览的策展构思中,计划将科技伦理和未来焦虑带入进来,它呈现了当代的另外一个向度,就是我们在社会极速发展的前提下,对于未来不确定性的讨论。不过非常遗憾,因为组织协调上的问题,作品没有带到美术馆,算是为整个展览留下了一个小的缺憾。
当:您认为是什么构成了当代艺术中的当代性?
4法宾·吉罗德&拉斐尔·希伯尼(Fabien Giraud &Raphael Siboni,法国)2045- 雷·库兹威尔的死亡2014
倪:我认为透过当代性来提出问题比较重要,身份是其中一个问题,还有就是关系本身。因为现在构成我们身份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关系。以色列艺术家奥德·赫希(Oded Hirsch)出生于约旦河谷的共产主义农场(Kibbutz Afikim),现居纽约。他这次的参展作品是“了无新意(Nothing New)”,是他所创作的“任务”系列三部曲中的第三部,之前的两部电影分别是“50蓝(50 Blue)”(2009)和“火力点(Tochka)”(2010)。三部曲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作品中有一群穿同样服装的人,用非常费劲的方法,去完成一个看似简单,却又透出荒诞的任务。共产主义农庄在以色列这个国家占有非常重要而特殊的地位,在建国阶段,为了更好地建设,发扬集体主义和奉献精神,以色列人选择了这种方式作为他们国家的重要组成,目前,共产主义农场在以色列还有200多个。作为共产主义农庄的第三代,他通过作品讨论了这种身份在当代语境里的纠结以及困境。一方面,作为被动的身份选择,共产主义农场里的集体主义奉献精神等积极的一面被艺术家所赞赏,另外,它在现今的全球化情景下,比如说它现在越来越明显的商业化趋势,资本和消费对它的渗透改变,也被艺术家所捕捉讨论。艺术家通过作品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动态的当代问题,也就是刚刚提到的,来自身份以及彼此关系在重塑进程里的反思和再造。
当:此次展览试图呈现出资本控制下,全球部分地区的社会生态现实,尽管参展的艺术家均来自世界上不同的国家和地区,作品却普遍呈现出一种不安和紧张。
倪:我们对未来的焦虑,地域带来的不平等、不平均,各个地方文化的内部问题,还有城镇化之后的文化的交流。这次展览,我最想谈的就是这一点。我们其实也生活在这样一个被各种关系笼罩的现况中。它也不叫迷雾,没那么悲观,但实际的状况是这样子。
当:您所说的这种笼罩感跟混合媒介的文化有没有关系?
倪:人的生活被媒介文化影响这一现象是常态。传统媒介与新媒介的混合状态一直都存在。不管是做研究、做艺术家还是做策展都是一样的。当代性,需要你去梳理它,才会知道。并不是简单的生活在当代就具有当代性,不是这回事。
当:对观看和学习这类拥有一定研究和长期梳理性质的创作时,青年艺术家应该如何入手呢?
倪:艺术,首先它内部的关系是基本的,一方面是它的媒介和语言,这是最基础的逻辑;另一个就是它所表达的观点,它讨论的内容。每个艺术家其实或多或少都涉及了这两方面的内容,这也算是一种方法,但仅仅有方法是不够的,还得找到触发的东西。现在越来越多学生做作品,看起来还不错,但实际上它是架空的。仔细研究现场这些艺术家的作品,你会发现他们讨论问题不是通过一个作品说明的,而是在长期的关于语言和表达的训练中形成自己的逻辑,作品之间是有上下文关系的。不光是语言的推敲,还有观念形成,还有不同时间点选择的表达技巧,那些都有。形式是容易找到的,但那种内生性的观点和态度是艺术家需要回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