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洪都与20世纪初中国图书馆事业

黄雪婷

摘要 从对燕京大学图书馆建设方面的贡献、参与组织筹备中华图书馆协会年会、图书馆建筑三个方面阐述田洪都对20世纪初中国图书馆事业的贡献。

关键词 田洪都 燕京大学图书馆 中华图书馆协会 图书馆学史

分类号

G259. 29

DOI 10. 16603/j. issn1002-1027. 2018. 01. 014

田洪都，英文名，Tien Hung-tu、Tien Hungtu，字京镐，山东安丘人，1900年生，武昌文华大学文学士，文华图书馆学专修科毕业（1922年9月-1924年6月），曾任北京政治学会图书馆馆长③，文华公书林助理（1922-19 25年），北平图书馆协会执行委员、图书馆设计委员会委员，燕京大学图书馆代理主任、主任（1928 -1941年），参与组织筹备了中华图书馆协会前三次年会，任协会监察委员、执行委员以及协会理事，《图书馆学季刊》编辑。1930年赴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学专门学校学习专业知识，期间（1930-19 31年）代理裘开明管理哈佛大学图书馆汉文文库事务，1931年夏赴欧考察英、法、德、意各国图书馆制度情况，回国后任燕京大学图书馆主任。1948年7月被聘为私立武昌文华图书馆学专科学校教授、训导主任。新中国成立后，曾任职中南图书馆（1954年改为湖北省图书馆）。后移居美国，并在美国辞世。

1 对燕京大学图书馆的贡献

燕京大学图书馆是1919年伯利夫妇在北京盔甲厂办的教会学校图书馆，创建之初，存书不及200册，地址不过房一间，“本馆始基，亦极偏小”。民国十五年（1926年）新馆落成，“经累年之创造经营，粗具规模”。田洪都于1928年接替洪业代理图书馆主任，1931年又被正式聘为图书馆主任，直至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田氏作为燕京大学图书馆黄金时期的主要负责人，对图书馆“所有沿革建设组织种种事实，颇能了然”。为燕京大学图书馆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1 充实馆藏建设

1.1.1 西文东方学文库

“西文东方学文库”是燕京大学图书馆收藏“关于研究中国及东方文化之西文书籍”，其中一部分为建馆之初贝施福主教（Bishop J.W. Bashford，1849-1919年）所赠，多为孤刻珍本。1928年，哈佛燕京学社成立，对于该类书籍，特加注意，数量与质量均有增加。燕京大学图书馆成立“西文中文东方学书籍审购委员会”，专门负责此类书籍之采购。1931-1939年出版的《燕京大学图书馆报》共134期，每期均刊登《新编西文书目录》，其中研究中国及东方文化之西文书籍亦列其中。至1933年，“西文东方学文库”共有藏书4279册。1938年较与《美国各图书馆藏西文东方学选编联合目录》所列各书，仅缺四种。为当时收藏之最完备，1952撤校后，该类图书由北京大学图书馆接管，成为嘉惠学林的珍贵历史文化遗产。

1.1.2 善本书

善本书的收藏、整理、编目、校勘、索引是燕京大学图书馆最大的特色之一，也是田洪都对燕京大学图书馆乃至中国古籍善本保存所做出的最重要的贡献。燕大图书馆建有古书特藏库，至1933年，“古刻珍本，可资校勘，而无别种版本者，亦已收藏千余种。其中以明本，清初精刻本，及抄本居多”。另外，燕京大学图书馆所藏文史丛书，较为完整配套，是当时国内图书馆中此类图书收藏最丰者之一 。田洪都对古籍善本的收集着力尤多，这些在邓之诚以及顾颉剛的日记中得到充分体现。如邓之诚日记：（1937年）“以《缪小翁诗集》样本交田洪都，嘱其还文楷斋刻板余价五十元，板片即归燕京”。同样，在顾颉刚日记中，亦多次出现田洪都购书之内容，如（1932）“审核石渠国、今古书店、善本书室之账单，改订其价，将送来头本整理一过，即写田洪都信”。田洪都往往也为燕京大学图书馆的珍贵古籍以及馆藏目录作序、跋，这为我们了解图书的收藏过程、版本沿革、著者研究等提供比较准确的信息，如《章氏四当斋藏书目》序、《佳梦轩丛书》序、《艺风堂藏书再续记》跋、《燕京大学图书馆目录初稿类书部》序、《中国历代名人年谱目录》序等等。同时，田洪都还聘请专家为购买的珍贵古籍校勘。值得一提的燕京大学接收章钰“四当斋”藏书一事，章钰是清末民初著名校雠学家、藏书家，精于校书，成绩斐然，生平聚书七万余卷，室名“四当斋”。1937年5月章钰过世，10月，其遗孀及后人将章氏藏书全部寄赠燕京大学。田洪都作为燕京大学与章氏后人商议接受的四个代表之一，与章氏后人签订了“赠与及寄托霜根老人四当斋遗书契约”。燕大专辟纪念室收藏，图书馆顾廷龙负责编其目录，历时四月，编成《章氏四当斋藏书目》3卷又书名通检1卷，田洪都序之。章氏藏书多校本、抄本和稿本，极其珍贵，寄赠燕大，使其免于战火。新中国成立后，这批书之中的普通古籍因赠送给燕大而随院系调整并人北大图书馆，而其中寄存在燕大的善本由其后人全部捐赠给国家图书馆。燕大、代表燕大图书馆的田洪都以及章钰的后人对章钰藏书的处理成就了收藏史上的一段佳话。

燕京大学图书馆丰富的古籍馆藏为当时学者的研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其时，洪业领导的哈佛燕京学社引得编纂处编纂了多种引得，其中的不少参考资料即来自燕大图书馆，并得到田洪都本人的帮助或作序言，如《太平御览引得》《佛经子目引得》《日本期刊三十八种中东方学论文篇目（附引得》等等。当时还是燕京大学学生的周汝吕在燕京大学图书馆发现敦敏所著《懋斋诗钞》，揭开了曹雪芹生平之谜，周汝吕也因此走上了研究《红楼梦》的道路，成为红学的一代宗师。从事古籍工作的一些学者至今仍公认：过去燕京大学图书馆所购藏的古籍，无论从版本年代、书品质量、善本标准还是编目水平、目录建设等诸多方面均优于老北大。这些辉煌的成就，凝聚着田洪都的诸多心血。

1.1.3 毕业论文

田洪都注重对本校学生毕业论文的保存和整理，“凡已交本馆者，妥为保存，另编临时目录，以便检查”，白1932年起规定，每年毕业生，须交论文两份，正本存图书馆，副本存该生所在系部。1933年，图书馆所藏学生论文已达千余册。燕京大学图书馆将此论文按系部和年代摆放一处，并编分类法进行统一管理。院系调整时人藏2466册。2007年，北京大学图书馆全面启动馆藏燕京大学学位论文数字化工作，正式发布燕京大学学位论文库，让这批珍贵的民国手稿资料得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此外，田洪都领导的燕京大学图书馆还注重对地方志、石刻拓片以及报纸杂志的收集，并在其馆报上发布征集启事，向社会各界征集图书杂志。至1940年，燕京大学图书馆收集了2003种地方志，共20021。而石刻拓片在1939年就已累积不下六千余种，至院系调整时，已达到12000余张。对报刊的收集较晚，但后来通过馆藏复本交换等途径不断增补，至1952年已有报纸合订本7700册，杂志合订本22500余册。待编杂志79900余单册。

田洪都在担任燕京大学图书馆代理主任、主任的十几年间，对于各类型图书的收集是不遗余力的，对此，洪业（1893 - 1980年）在写给胡适的信中说：“图书之收集，多由田洪都、薛瀛白、顾起潜诸君之力。”对田洪都为燕京大学图书馆馆藏建设所做出的贡献给予充分之肯定。

1.2 完善组织管理

1.2.1 制定详细全面的图书馆规则

燕京大学设由图书馆委员会决定每年预算案及由图书馆主任提议之各种事项，图书馆主任管理馆中一切事物，制定图书馆规则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项。燕京大学图书馆规则从13个方面做出规定，内容涉及阅览借阅时间、借书权限、图书出纳证及借书券、普通书籍、指定参考书、普通参考书、特藏图书、杂志、新闻纸、研究保留书籍、学系图书室、馆际借书、书库、通则等，规定详细，比较全面。同时，燕京大学图书馆也利用馆报发布布告及时通报补充各项规则，保证了图书馆工作的正常有序进行。

1.2.2 执行规范科学的购书流程

燕京大学图书馆设有严格的购书流程，图书的购置由专门委员会决定，同时也有教师和学生参与推荐，最后根据预算分配书款，由专家审定订购。中文图书开始以普通需要书籍为先，孤刻珍本1928年前后开始留意购置。西文图书依各学系之需要拟定购置，以教员及学生所介绍之书为先。1932年，田洪都聘邢云林任西文书籍采购，邢云林十分胜任该工作，并据其几年的实际工作经验写成了《图书馆图书购求法》，田洪都序之。

1.2.3 统一图书分类

燕京大学图书馆在刚搜罗中文书籍时，国内尚无适用之中文书籍分类法。田洪都意识到，像美国《国会图书馆分类法》《杜威十进分类法》，“虽尚称完备，然以之处置中国书籍，亦未尽善”，为适应中国书籍的特点，“遂将《杜威十进分类法》内不常用而便于伸縮之类，改为中国书籍之用，以应急需”。1930年，田洪都赴美学习图书馆学，期间，与裘开明商议扩充《哈佛大学中文图书分类法》，并在两馆统一使用，因此，该分类法又称《哈佛大学燕京大学中文图书分类法》。该分类法的类目体系是以“中法为经、西法为纬，大纲则根据魏荀勖《中经新簿》经史子集及张之洞《书目答问》、别立丛书之次序，扩充为九大类，书次号则是依据王云五氏的四角号码编制的著者号。这是当时编制较为完善的一部分类法，在国内外有一定的影响。而西文编目采用《杜威十进分类法》，并对关于中国之西文书籍不易伸缩者加以改正，1952年院系调整后此分类法被北京大学图书馆继续沿用。

1.2.4 编制新式目录卡片

卡片目录是近代图书馆界的新发明，每本书有书名片、著者片及分类片，各种卡片按一定顺序排列，就成了卡片目录。在没有计算机检索的时代，这种新式卡片的引进极大便利了读者对检索工具的利用。田洪都重视这种新式目录卡片的应用，1931年夏，与裘开明达成了联合翻印哈佛燕京图书馆目录卡片的协议，并专门在馆报上撰文指导读者如何利用[。]。还订购了美国国会图书馆全套目录片，依照国会图书馆卡片格式制作，主要做法是：中文目录卡片用紫黑色字书写著者、书名、分类三种，1931年以前按首字笔画之多寡为序，依永字八法次序排列。1931年以后为与哈佛大学图书馆一致，采用王云五四角号码排列。西文目录片用打字机打，有书名、著者、主题三套目录，按字典字母顺排，其中主题目录极富特色，目录根据美国国会图书馆主题词表标引，制作十分严谨。总的说来，燕京大学图书馆目录制作比较规范、详尽。其导片、标题片细致，检索方便，为学习及研究创造良好条件。

1.3 图书及期刊出版

燕京大学图书馆自1931年开始出版书籍，以明清人著述为多，且均为罕见之本，质量较高。如明人茂瑞徵的《万历三大征考》、清人汪士奇的《悔翁诗钞十五卷》《悔翁词钞五卷》《悔翁笔记六卷》等；今人有关传统文化的研究著作等，亦占一定比例。如朱士嘉的《中国地方志备徵目》、王伊同的《竹汀经史子答问分类辑>。1936年开始刊行出版乡土志丛编系列。燕京大学图书馆刊行书籍形式多样，中式线装尤为精致，选料优良，用纸上乘，装帧精美。刊行数量不多，除少数留为馆藏，多用于交换，赠送或出售。同年，开始出版《燕京大学图书馆报》，至1939年共出版134期。刊登图书馆有关布告，图书序、跋、提要，图书馆使用方法，近期新编中日文、西文目录，捐赠交换图书目录，工作统计等。其中图书的序、跋、提要具有极高学术价值，多为学界名人撰稿，如洪业、顾颉刚、朱士嘉、容庚、顾廷龙等。该刊影响大，发行范围广，被多个图书馆收藏，并且保留至今。

3 参加组织筹备中华图书馆协会三次年会

中华图书馆协会成立于1925年，其宗旨是“研究图书馆学术，发展图书馆事业，并谋图书馆间之协助”，存世24年，共举行六次年会。其中参加人数多，图书馆学家云集，且对中国图书馆事业发展影响巨大的是前三次年会。田洪都在此三次年会中提出了许多议案。

第一次年会于1929年在南京金陵大学举行，田洪都代表北平图书馆协会参会，当选为监察委员。其着重从图书馆管理的实际出发，提出以下议案：统一杂志以及报纸大小，以便装订以及编制索引；训练图书馆专门人才；中文书籍编目及分类；图书馆建筑应注意之问题以及图书呈缴本制度。其中图书呈缴本制度具体操作为：请求教育部规定凡在国内之出版物均需由著作人检送一份交国立图书馆收藏，（如能交各省区民众图书馆一部尤佳）俾使国内出版品集中。虽然该议案最终没有通过，但其内容充分体现了田洪都对图书收集方式的远见。

第二次年会于1933年在清华大学举行，田洪都参加筹备了此次年会，并任执行委员，图书馆经费组副主任。提出四个有关争取图书馆发展经费的议案，如请求教育部拟定各级图书馆经营经费标准，并列入图书馆规程；请中英庚款董事会拨款建筑中央图书馆；请中央拨款扩充全国图书馆事业；以及请教育部规定补助私立图书馆经费等等。田洪都认为图书馆事业的发展不仅需要广大仁人志士的孜孜追求，也特别需要整个社会、国家政府的重视和支持。

第三次年会于1936年在青岛举行，田洪都参与筹备并任年会总委员会委员、图书馆协会讨论会主席、图书馆行政组书记。田洪都就图书馆购书以及统一分类法方面提出三个议案。如请协会代向各报馆交涉每次另印质料优良之报纸寄至各个图书馆；请协会筹办消费合作社经营订购图书，承办图书馆用品以谋便利及节省经费；请协会负责印行全国图书馆藏书薄式联合目录等。

4 图书馆建筑

燕京大学图书馆落成之后，田洪都认为“本馆之建筑，似甚宏大，而以建筑之不甚合式，未免大而无当”，因此，他提出几条建筑学校图书馆应注意之处，如预定每年购书经费；额定学生若干；内部之配置及容积；馆基四周应留将来扩充之余地；建筑之设计，须商之图书馆专家，不可由工程师任意规划等切合实际的建议。1929年，田洪都在中华图书馆协会第一次会议上提出《对于图书馆建筑应注意之数点》，针对图书馆馆址之选择；馆宇之方向；图书馆建筑本身应注意之点；内部之配置；图书馆之设置等五个方面做了简单扼要的撰写，这对当时如火如荼的图书馆建馆热潮具有指导意义。如建于30年代初的江西省立图书馆建筑材料、防火装置、电灯线路等均考虑了田洪都所提出的建馆要求。1936年，田洪都发表《中学图书馆最低限度设备之大纲》，针对中学图书馆之组织、馆舍及设备、经费、职务等方面做了非常细致的说明，对当时中学图书馆的各方面建设提出非常具体的指导。

5 结语

目前国内对燕京大学图书馆的研究，更多提及的是洪业、顾廷龙、梁思庄等，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一方面是由于田洪都并未留下学术代表作，相对刘国钧、杜定友、裘开明、皮高品、毛坤等一批民国图书馆学家留下皇皇巨著，田洪都对图书馆学的贡献更多表现在他对燕京大学图书馆的管理以及组织筹备中华图书馆协会上。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田氏在日据时期因周作人“力荐燕大旧主任田君（田洪都）仍主其事”，最终出任伪职，尽管“洪业替他辩说他是為保护图书馆藏书，动机是正确的，但没法说服别的教授”。这种政治污点一直伴随着田氏的工作以及政治生涯。新中国成立前夕，田洪都被聘为私立文华图书馆学专科学校教授兼训导主任，但由于听从校方安排，阻碍进步学生声讨国民党反动当局，受到激烈的审查，还一度被捕入狱，“师资如王震寰、田洪都之流，在其还未交代清白之前，教部可协同校方加以选定或去取”。田洪都作为20世纪初“文华系”的代表人物之一，为中国图书馆事业做出了应有之贡献。目前，国内图书馆界对其研究几乎空白，新中国成立之后的资料更是欠缺，1990年代初编写的三本图书馆学情报学的辞典，周文骏的《图书馆学情报学词典》、王绍平的《图书情报辞典》、来新夏的《图书馆学情报学档案学简明辞典》均未收录田洪都。本文权作抛砖引玉，期待同仁更多之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