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警事之四十三

魏炜

早上八点多钟，刘旭给楚莲香打电话，让她赶紧到派出所把她老公公接走。楚莲香问：“又啥事儿啊？”刘旭说：“他老盯着一个老太太看，人家烦了，就报警了。”楚莲香无奈地应了，说她马上就赶过来。挂电话之前，她低低地骂了一句：“这个老色鬼！”

半个小时后，楚莲香就赶过来，抓住她老公公蒋大运的肩膀就往外拽。刘旭喊住了她：“哎，你能不能上点儿心，把他看住了？老这么报警，也不是事儿啊。别惹出点事儿来，还得你负责。”楚莲香停住了脚步，也倒上了苦水：“刘警官，我们家的情况你知道啊，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得上班啊，哪能天天眼不离身地看着他呀！我要不上班，我们一家还不得饿死呀？”

蒋大运嘟嘟囔囔地说：“你有钱，饿不死！”

楚莲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那钱都有用呢！”她拽着蒋大运正要往外走，一个四十来岁的外地女人忽然跑过来，对蒋大运说：“大哥，明天早上你还来不？”蒋大运说：“来。”女人说：“那就好。来了我再跟你说。”蒋大运点了点头。女人冲他笑了笑，转身走了。楚莲香惊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问蒋大运：“这个女人是谁呀？”

蒋大运说：“她对我好。”

楚莲香不带着蒋大运走了，反倒带着他回到了派出所的大厅里，对刘旭说：“刘警官，我可得跟你好好说说了！”刘旭就让蒋大运在大厅里等着，他带着楚莲香来到调解室里。楚莲香说：“刘警官，那个女人在勾引我老公公啊。我公公傻，又好色，是个女人就能把他给勾走。你说他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人家女人凭什么嫁给他？还不是想骗他！”

刘旭反问道：“你公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人家能骗走他什么呀？”楚莲香一时说不出话来。刘旭也不说话，就看着她。楚莲香说：“他有房子！”刘旭点了点头说，那倒有可能。楚莲香急了：“人家骗了他，一甩手走了，他一无所有了，我们不还是得管他吗？刘警官，你快帮我想想，怎么才能不被人骗。”刘旭摆摆手说：“我又不能把他手脚捆起来，他真要被骗，我也没辙。我想想，你也好好想想。”

楚莲香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只好带着蒋大运走了。

第二天早上，刘旭正跟会议室里点名呢，就听到楼下有人吵吵，一听声音，正是楚莲香。楚莲香跟一个女人吵得正凶呢。他忙着下楼，果然看到楚莲香正跟昨天和蒋大运说话的那个女人吵架呢。他忙着喝道：“行了，别吵了！吵能解决问题吗？楚莲香，你跟我过来。”

楚莲香跟着他来到调解室，急切地说道：“刘警官，她还真在勾引我老公公呢！”刘旭还没细问，楚莲香就急不可耐地讲起来。昨天早上那一幕，可把楚莲香给吓坏了。真要有个女人把老公公勾引上手，骗走了房子，她就亏大发了。所以，她决定要把事情搞清楚，并坚决阻止这件事。所以，她就先请好了假，一早起来，就偷偷跟踪蒋大运了。

蒋大运来到皇家园林里，别处都不去，就奔了大湖边的小广场，那里有许多人跳舞呢。他寻了一个长椅坐下来，就看着人家在那里跳，还不时地傻笑一下。不一会儿，就见那个女人走过来，笑吟吟地坐到蒋大运身旁，还从包里掏出两根油条给他吃。蒋大运吃得津津有味，楚莲香却是看得心惊肉跳。

楚莲香跳过去质问女人：“你什么意思？欺负我公公傻怎么的？”那女人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来，一点儿都不怵，大声说道：“我就觉得他挺好的，怎么啦？我对他好，怎么叫欺负他啦？你是谁呀，凭什么干涉他的事情？”楚莲香说：“我是他的儿媳妇，是他的监护人，有权力管他的事。你想骗他，那就不行！”女人却说：“他愿意让我骗，你管得着吗？今天骗不成，我明天骗。明天骗不成，我后天骗。我天天骗，看能不能骗到手！”

楚莲香一边跟女人吵，一边揪着蒋大运的肩膀就往外走。那女人紧跟着出来。两个人出了皇家园林，就在门外吵起来，越吵越凶，都快要动手了。围观的人就报了警。她们被带回派出所还吵呢。

讲完了，楚莲香仍是给气得浑身发抖：“刘警官，你说她又多嚣张，明着说就想骗。你们把她抓起来吧！”刘旭说：“这都是气话，你还当得了真？我们处理不了。昨天你提的那个问题我琢磨了琢磨，还真麻烦。”楚莲香惊疑地问道：“怎么啦？”刘旭说：“你们那份调解协议，有可能要作废。”楚莲香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呀？”

蒋大运有点儿傻，按医学术语，那叫精神发育迟缓，也是残疾的一种，是有残疾证的。他的儿子蒋树林也不是太聪明，娶了个外地的媳妇，就是楚莲香。毕竟，城市生活对外地不太发达的地区的人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在她嫁到蒋家几年后，她婆婆去世了，蒋大运责无旁贷地该由他们来照顾。但她不太爱管。于是，就发生了蒋大运被骗的事情，前前后后被人骗走了好几万。楚莲香心疼啊。这些钱要是不被骗走，那就是她的啦。她就找街道解决这个事情。街道就跟他們谈下了一个协议，楚莲香给蒋大运当监护人，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当然也负责他的钱财。蒋大运是慧觉寺村的老住户，房子多，除了自己住两间，余下的出租，那都是钱啊。更何况现在要拆迁，他那些房子就更值钱了。现在忽然有个女人要横插一杠子，也难怪楚莲香要着急上火了。

刘旭没说话，楚莲香焦急地问道：“刘警官，你赶紧跟我说说，为什么那份协议要作废呀？”

刘旭给她解释，按照法律规定来说，一个公民的监护人应该是他的直系亲属，按俗话说，就是他最亲近的人。现在呢，蒋大运最亲近的人，应该是他的儿子蒋树林，但因为蒋树林脑子不太清楚，就交给了楚莲香，这是无可厚非的。但如果蒋大运结婚了，那他就该由他老婆监护，因为他老婆是他最亲的人，这个协议自然就要作废了。楚莲香跳起来说：“那可不行！刘警官，你最明白了，那个女人就是想骗我老公公的房子和钱财，她哪会真看上我老公公呀？我敢保证，她骗完就走，还得把我老公公甩给我。刘警官，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呀。”

刘旭就笑了：“办法有一个，只怕你不干。”

楚莲香忙着说：“你快说呀。”

刘旭不疾不徐地说：“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釜底抽薪啊。他们俩不是刚刚有好感嘛，还没谈婚论嫁呢，那就赶紧阻止他们再见面啊。见不到了，那不就无疾而终了嘛。”

楚莲香皱眉说：“我总不能辞了职在家看着他吧？”

刘旭撇了撇嘴说：“要不人家常说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呢。把他送养老院不就得啦？别看着养老院费用高，可你算算，那房子值多少钱？要真让那个女人骗走了，就怕你哭都找不着地方呢！我就这么一个招儿，你不愿听就算了。”

楚莲香想了好一阵子，咬了咬牙，说道：“你说得对，这是个主意。我明天就把他送养老院去。刘警官，谢谢你啊。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楚莲香带着蒋大运就走了。那外地女人追着喊：“大哥，明天早上你还来呀，我在那里等你！”蒋大运也回头说：“我来。不见不散啊！”

接下来的几天，蒋大运都没再到皇家园林里来。刘旭确信，楚莲香听了他的，把蒋大运送到养老院里了。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有心情约晓玲看电影了。

见他高兴的样子，晓玲俏皮地问道：“咋这么高兴啊？”

刘旭说：“那件事儿解决了。”

晓玲问他：“哪个事儿？”

刘旭说：“就是蒋大运的事儿啊。”

上个月的一天早上，刘旭到皇家园林里去锻炼身体，见湖边围着几个人，他就凑过去看，结果看到蒋大运倒在地上。他学过些急救知识，忙着施救，蒋大运就清醒过来了。他忙着问蒋大运怎么了。蒋大运心里委屈，就流下泪来，哭哭啼啼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楚莲香是他的监护人，负责管理他的收入和生活。但楚莲香是个极为吝啬的人，钱进了她的腰包，很难掏出来。都这年头儿了，她还每天只给他十元钱的生活费，他将将够吃饱的。他想改善生活，就跑到皇家园林来捡废品，谁知刚才眼前花了一下，就撞到了垃圾桶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旭觉得楚莲香这个女人太可恶了。他找楚莲香谈了谈，可楚莲香跟他耍上了无赖，说她没钱，给这些已经算是够多的了，嫌少就到法院告她去呀。刘旭当然知道走法律程序费时耗力，蒋大运自己跑不下来，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跑这事儿，就想找街坊们劝劝，可楚莲香油盐不进，他也没了办法，就跟晓玲抱怨了两回。

晓玲惊愕地说：“这么难办的事儿都让你给办了？”

刘旭得意地说：“我是谁呀。”

两个人进到影院里看电影。

看到一半，刘旭发现里面有个人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想，竟是跟楚莲香吵架的那个外地女人。他不禁惊叫道：“哎呀，她是个演员呀！”晓玲点点头说：“别看就是个群众演员，演技还真是不错，真像那么回事儿。”

刘旭忽然明白了，那是晓玲雇去给他帮忙的。正因为有了这个引子，刘旭才好走完下面的情節。他心里一阵感动，不觉紧紧拉住了晓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