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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奶奶

2018-10-20吕春娴

读与写·教师版 2018年12期
关键词:姨夫小伙伴爷爷

吕春娴

中图分类号:G162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578(2018)12-0291-01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

——东野圭吾

生活两三事

大奶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只有亲戚关系,她是我姨夫的婶子,典型的受封建思想毒害的女子,有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小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就是这么两只小脚,却稳稳的踩过很多岁月,还曾多次追着保护各处疯跑的我,那时候的她已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而我是她带大的孩子。

印象中,大人们背后总议论大奶奶小气,关于她的各种吝啬事迹互相分享以后,总不忘总结一句:“真的是很小气的一个人”。确实,大奶奶有那么些小气,衣服破了,缝缝补补穿了又穿,没见过她买新的;有剩饭的时候,没吃完就绝不肯做新的;裹在手帕里小心翼翼放好的钱,花的时候总是一点点往外掏,犹豫再三……

在那个物质条件匮乏的童年,零食和雪糕是一种奢侈品,很多小伙伴眼馋的果子、雪糕和玩具,在我眼里一点都不稀奇,还纳闷:“这不就是平时大奶奶买给我的吗?有什么好稀奇的。”每次过年小伙伴聚在一起比拼压岁钱,我都是“最大张”的,别的小伙伴是五毛、一块的,我的是十块、二十,都是大奶奶给的,也只有大奶奶会给。后来也收过很多压岁钱,金额也越来越大,可是很奇怪,我总觉得大奶奶给的才最大的,尽管她后来也只给二十元。

和所有生活在农村的孩子一样,我爬过树、趟过河、翻过墙……,总之哪里越难走越往哪里去。这时候,大奶奶总会在旁边,生怕我出现什么危险,总是不停的唠叨着“慢点”、“不能去”,一起玩的小伙伴嘲笑我后面跟着个“小尾巴”,觉得“丢面子”的我,为了树立在小伙伴面前的威信,想出各种点子甩掉她,可没过多久她又能跟上来,也多亏了她的“甩不掉”,在七岁那年救了我一命。

暴雨过后的盛夏傍晚,我和小伙伴又聚在一起探索新世界,老屋后一根断了的电线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要不我们把它接起来吧,偷偷做一次好事。”也不知谁的提议,几个无知少年就开始分头行动,我负责拉着在墙上耷拉着的那端,刚一碰到电线的瞬间,我直接昏厥了过去。

醒来以后,邻居告诉我,多亏了大奶奶及时赶到,看到吓傻的小伙伴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边大喊着叫人帮忙,一边快步跑向不远的卫生室。见到医生的时候,一向轻易不求人大奶奶“扑通”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重复着:“救救我家孩子,一定要救她。”

命侥幸捡了回来,手上留下一道长疤和很丑的小指。每次回去看她,总要拉着我的手问:

“疤好了没有?早知道当时就寸步不离跟着你了,女孩子留疤就不好看了,留我这把老骨头身上也行啊。”这时候我总逗她说:“不留疤也不好看啊,要是像你就好看啦。”

成年人的艰辛

我看过大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穿着一件类似旗袍的衣服,留着齐耳短发,稍显羞涩的微笑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很美,旁边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每次大奶奶从带锁的柜子里拿出照片发呆时,总会默默流泪。她很爱和我讲以前的故事,却唯独不提照片上的这个人。

家里人告诉我,那个人是大爷爷。和大奶奶结婚不到1个月,大爷爷就去当兵了,他不知道,走后没多久,大奶奶就怀孕了,是个女儿。带着一个嗷嗷待哺孩子,经历过战争和饥饿的年代,难以想象大奶奶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姨夫说他很佩服大奶奶。家族里的长辈劝大奶奶改嫁时,她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等他叔回来。”后来,大奶奶就和姨夫一家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帮张家锄地、帮李家推磨,只为了带着闺女吃口饭;挣工分的时候,家里没有壮劳力的大奶奶,早出晚归,挣得分和壮劳力差不多;熬夜帮人家做鞋垫、缝衣服更是家常便饭……

只是,等到闺女长大成人出嫁时,再等到閨女的儿子娶媳妇时,大爷爷都没有回来,有人说去了台湾的大爷爷已经重组家庭,不会再回来了,可大奶奶不信。有天放学回家,门口围了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竟然真的回来了”;走进院子发现多了一个人,家人都在静静听他说话。大姨拉过我说:“快叫大爷爷。”

是的,大爷爷回来了,我很高兴他回来,可以请假不用去上课了,早晨他会带我打拳锻炼身体,对我来说,真的很神奇。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不会笑的大奶奶,那几天真的是笑开了花,一直在笑着点头,默默地看着大爷爷。

快乐的时光在大奶奶的一生中过得太快了,稍纵即逝。大爷爷只呆了几天就走了,给大奶奶留下一堆金银首饰、那张照片和一件貂皮大衣。阳光的背后是黑暗,大奶奶花了一辈子等的人,早已成家立业,在异乡扎根。

大爷爷离开后,大奶奶一如往常,家里人松了口气,首饰陆陆续续送了人,大衣一直被锁在箱子里,虫子蛀了洞也没拿出来过,日子好像和从前一样,家里只剩下我和大奶奶的时候,她常常会把门反锁。怀疑她在偷吃零食的我透过窗户看到她打开箱子,拿出了照片,默默流泪。时间久了,只要大奶奶把门反锁,我就会偷偷溜出去玩,我知道那个时候没人管我,可以玩个痛快。

再后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大奶奶得了阿尔茨海默氏症,我不想承认那是老年痴呆,在我心里那么干练、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糊涂呢?只是有一天,大奶奶好像清醒了一般,对大姨说:“等我老了以后,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不留,都烧给我。”

或许是等人的日子太累了,不愿意再过这种生活的大奶奶,没多久就离开了,我只是遗憾,为什么不能再多等一下下,我很尽快就长大了,赊出去的东西怎么就忘记收回来了。

记不清是哪一年,自认为读了些书的我问大奶奶:“过这种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生活后悔吗?”大奶奶想了很久:“不知道,只是后来有了媛媛(她的女儿),大家又很照顾,他又回来过,老了又要看你这个‘捣蛋虫,也没你说的那么难熬吧。”

对大奶奶来说,有女儿在、有对丈夫的挂念、有亲人邻里,相比于其他人,日子虽然冰冷、黑暗,但还是有温暖和光亮存在。大奶奶,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感谢这道疤,它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光亮,无时不在提醒我,曾经有个很善良的老人,一直很关心你。像加了点糖,咖啡一样苦的日子里好像也没那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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