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在美国民主化进程中的贡献

关键词 华盛顿，民主政治，1787年宪法，作用

中图分类号 G63 文献标识码 B 文章编号 0457-6241（2018）13-0068-05

史密斯在《乔治·华盛顿传略》中赞扬：“1775年，我们注视着他站在军队的最前列，抵制着英国君主专制统治的扩展；1787年，我们看着他站在一群爱国者和英雄们的最前列，阻挡着无政府状态在美国的蔓延。”前者是肯定华盛顿在北美独立战争中的作用，后者是肯定华盛顿在美国资产阶级民主化，尤其是在制定1787年宪法过程中的作用。

一、舍弃权势，不断追求和维护民主政治

有人说，世界历史上只有一个人，不贪恋权势，他就是乔治·华盛顿。华盛顿“证明权力既能使人变得崇高，也能使人堕落。……这是他为这个新的共和国所作的极大的贡献”。（克林顿·罗西特《什么是美国人最为珍视的信仰》）1782年，刘易斯·尼古拉上校给华盛顿写了一封不寻常的信。信中指责共和政体同国家繁荣是不相容的，建议实行君主制，要求华盛顿在军队的支持下夺取政权，担任国王。这封信令华盛顿十分震惊，他立即回了一封义愤填膺的信：“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在战争过程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像你所说的军队中存在的那种想法更使我感到痛苦。我不得不怀着憎恶的心情看待这种想法，并且严厉地斥责这种想法。……在我看来，这封信包含着可能降临到我国头上的最大的危害。如果我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话，可以说你不可能找到一个比我更讨厌你的计划的人了。”①1783年9月3日，美英签订《巴黎和约》，英国承认美国独立。不久，華盛顿交出军权，亲自解散了这支打赢了独立战争的军队，没有拥兵自重。1783年12月23日，在大陆会议厅举行仪式上，华盛顿辞去大陆军总司令。第二天，华盛顿回到了弗农山庄。华盛顿的目标是崇高的，他是为了追求“生命、自由和幸福”，他功勋卓著却不贪婪权力，即使统率千军万马，处于权力巅峰时，也没有任何狂妄的野心。

华盛顿是制定1787年宪法最积极、最热情的推动者和倡导者。美国虽然赢得了独立战争的胜利，但建立的邦联实际上是各主权州的松散联盟，没有设立全国最高行政首脑机构和司法机构。战后国库空虚，财政困难，物价飞涨；广大农民、手工业者和工人难以为生。各州各自为政，币制和市场不统一，国内贸易受阻；软弱的邦联无权与外国缔结商约，无法保护美国商人在国外的利益；英国廉价的工业品潮水般地涌入美国，使美国金银大量外流。华盛顿正确地分析了出现上述情况的原因：“我们犯了一些错误，需要纠正。我们成立邦联时，大概对人性作了过高的估计。经验告诉我们，如果没有强制力量的干预，即令是最符合他们的利益的措施，人们也是不愿采纳实施的。”②他写信给担任过马萨诸塞州议会议长的詹姆斯·华伦，指出邦联政府“只能使我们的锦绣前程和世人在一片赞叹声中寄予我们的殷切期待又在一片愕然声中化为乌有，同时，也只能使我们从山巅落到混乱和黑暗的深渊中去。”①认识到美国要提高国际地位，同欧洲列强抗争，进一步统一和扩大国内市场，必须制定新宪法，建立强有力的联邦政府。

二、审时度势，成功主持和制定1787年宪法

1987年2月21日，邦联政府决定于5月在费城召开会议，以“修改《邦联条例》为唯一的和明确的目的”，②弗吉尼亚州选举华盛顿为代表团团长。5月25日，在费城独立厅召开了制宪会议，出席的代表55人，代表12个州（罗得艾兰州除外），大部分是中庸的温和派，民主派代表只有3人：富兰克林、梅逊和路德·马丁。会议通过了宾夕法尼亚代表罗伯特·莫里斯的提议，决定华盛顿为会议主席。

华盛顿的政治理想是要在美国建立法治政府，他说：“为了确定这个值得向往的目的和建立法治政府，这些州的联盟是绝对必要的。因此，在每一种行动中都必须把这个伟大而重要的目的永远记在心头。”③少数代表，如汉密尔顿、麦迪逊主张君主政体，打算拥戴华盛顿为国王。但是以华盛顿为主席的制宪会议坚持了共和政体，建立了当时世界上唯一的共和国。

华盛顿通过“弗吉尼亚方案”体现他对宪法的主张。会议表现最激烈的是大州与小州之间的矛盾，反映在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上，就是国会两院的组成上。“弗吉尼亚方案”提出按照三权分立原则组成政府机构，设置一个“全国行政首脑”，一个“全国司法官”和一个被授权“对单独各州所无力处理的一切问题制定法律的两院制”全国立法机构，参、众两院的议员均按人口的比例分配名额。这个方案有利于大州，称“大州方案”。威廉·佩特森提出的“新泽西方案”建议建立一院制的立法机构，各州不分大小，拥有同等的代表名额。这个方案有利于小州，称“小州方案”。双方争执不下，会议指定一个委员会，负责处理棘手的代表权问题。委员会采纳了康涅狄克州代表团提出的“康涅狄克妥协案”。它规定，参议院每州两名，由州议会选出；众议院代表则应按照人口比例选出，即按全部自由人口加3/5奴隶人口数来计算分配。所以1787年宪法实际上是弗吉尼亚方案和新泽西方案妥协、调和的产物。

华盛顿不仅通过他的法律知识和组织才能，更主要的是凭借了他的威望对会议起着微妙的平衡、协调作用。制宪会议意见纷纭，需要享有崇高的威望、能为各派都接受的人物进行调节。华盛顿是杰出的爱国英雄，被资产阶级和种植园奴隶主看作代言人和领袖，这样的重任落在了华盛顿的肩上。历史学家法勒达说：“华盛顿是他那时代的伟人，参加会议的代表们不仅尊敬、佩服他，一些代表还确实对他有点害怕。当他站起来时，又俨然似一位总司令。”④华盛顿凭着人们对他的“尊敬”“佩服”和“害怕”，发挥着特殊的作用。1787年9月17日，制宪会议的最后一天，一位代表提出一项修正案：众议员由每四万人改为每三万人产生一名。华盛顿担心挑起争论，使签字仪式无法进行。他赶紧站起来说，对于上述修正案，他以前一直是不赞成的，然而现在他经过慎重考虑后却极其乐意看到它将为会议通过。代表们一致通过了这个提案。有人说：“并非全体成员都同意该项意见，实因大家都希望按华盛顿的愿望办事。”⑤有39名代表在新宪法上签字同意，3人反对，13人提前离开了会议。

1787年通过的《联邦宪法》简明扼要，除前言外，共7条。宪法规定实行联邦制，13个州成为统一的国家。宪法构建了美国民主政治的框架，从根本上否定了专制制度，明文规定“联邦中的每一州实皆为共和政体”，“合众国不得授予贵族爵位”。在中央政府的构建上体现了三权分立的原则，宪法的前三条分别规定了立法、行政和司法三大部门的权力，它使三个权力机构互相制衡，以防止任何一个权力机构专权。三个部门的制衡关系，是以权力交替和权力重叠为基础的。宪法没有规定一个部门对另一部门的监督权，而是规定一个部门拥有另一部门的部分权力。总统拥有行政权，又有部分立法权和司法权；国会拥有立法权，又有部分行政权和司法权；最高法院通过对宪法的解释和司法审查，广泛分享行政权和立法权。因此它是一部制约权力、平衡利益的宪法，这是以华盛顿为代表的美国人对世界历史的杰出贡献。《联邦宪法》调解了温和派与民主派、中央集权派与地方自治派、大州与小州、南方与北方之间的四组矛盾。宪法的许多内容满足了温和派的要求，但也包含了许多民主因素：如确立了共和制；实行民选政府的制度；体现了文官政府的权力高于军权，这个原则可以避免出现军事独裁或军事政变；同时规定了修改宪法的程序，体现了杰斐逊死人不应该统治活人的思想，上一代人制定的宪法不应该束缚下一代人，下一代人必须结合当代的实际对宪法作必要的修改。宪法既大大加强了联邦政府的权力，又保障了地方的一定程度的自治地位，调和了中央集权派与地方自治派之间的矛盾。宪法规定参议院议员名额每州均为两名；众议院议员名额按各州人口比例分配，调解了大州与小州之间的矛盾。宪法通过保留奴隶制、黑人奴隶人口按3/5计算来调解南方与北方之间的矛盾。

三、担任总统，继续推进和完善民主政治

1787年宪法设置了一个既拥有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权力、又是军队总司令的总统职位，开创了总统制共和国的政体。总统不是由国会选举产生，而是由不受立法部门干涉的选举团产生。总统不对国会负责。公民选出选举团成员，而选举团是由一些有身份的公民组成，他们不受选民的任何约束。他们选举总统。吉米·卡特总统高度评价了总统制说：“总统及总统的职务都是属于美国人民的。人们创造了总统这一职务，并选举了为之工作的人。”“在这一体制内，只有总统本人才能代表我们全体人民的共同利益讲话。总统的力量来自人民，这种力量能够帮助我们在分歧中寻求团结。”①亨德里克·威廉·房龙在评论总统制时指出：“宪法的制定者们已经竭尽全力设计出了一种新的制度。而这种制度则非常近似于一种选举的君主制，他们还采取一切措施，来避免临时君主的位置落入任何一个完全不能胜任这个显要职位的人手中。”②从立国到19世纪后期，一直是国会的权力大于总统的权力。20世纪以来，特别是1929—1933年经济危机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特殊环境，总统的权力不断扩大，美国杂志《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认为，总统职权“现在已接近于一个独裁者”。③

从1787年12月特拉华州首先批准到1788年6月21日新罕布什尔州批准，先后有9个州批准了宪法草案，按照宪法规定得到了三分之二以上的州批准，宪法宣布生效。1789年2月4日，选举团一致选举华盛顿为美国第一任总统，同时，选举约翰·亚当斯为副总统。4月30日，华盛顿在位于华尔街的纽约市政厅二楼阳台上宣誓就任美国总统。按照宪法规定，由大法官主持宣誓。华盛顿把手放在摊开的《圣经》上宣誓：“我郑重宣誓，我必忠诚地执行合众国总统的职责，将竭尽全力维持、保护和捍卫合众国宪法，上帝保佑。”他恭恭敬敬地弯下身去，吻了《圣经》。接着，华盛顿向第一届国会发表他的就职演说，他强调：“维护自由的圣火与维护共和政府的命运这两件事，全掌握在美国人民自己的手中。”④

华盛顿建立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联邦政府，他在组织政府的过程中特别重视调和各种不同派别的意见，实现某种程度的妥协和平衡。他任命杰斐逊为国务卿就是为了同任命汉密尔顿为财政部长相“平衡”，并借助杰斐逊的威望使联邦政府能为民主派所接受，使政府带有某些“民主”色彩。美国共和政体是依据三权分立的原则建立起来的，加强司法机构对建立和巩固共和政体有着特别的意义。1787年宪法详述并限定了新政府的立法和执法机构，但对新的司法系统只作了一个最简略的概述，只是在第三条第一款将美国司法权授予“一个最高法院和国会可适时规定和建立的若干初级法院”。华盛顿在执行宪法过程中维护共和政体的又一重大措施是加强司法机构。1789年通过了《司法条例》，组织并制定了联邦政府司法部门的构成，对于联邦各级法院的管辖权、组织和诉讼程序作了详细规定。它使得1787年宪法、联邦法律和条约成为“全国最高法律”，实际上削弱了州权。1790年开始建立了一整套包括最高法院、联邦巡回法院和联邦地方法院在内的完整的司法系统，并延续至今。

1789年，在杰斐逊等民主派的推动下，宪法增加了10条修正案，后来通称《权利法案》，于1791年12月经9个州议会批准开始生效。《权利法案》吸取了几个世纪以来英国和美国反对专制政府斗争的经验和教训。它的主要内容包括个人自由的权利、关于诉讼程序方面的权利和关于联邦分权制的规定。个人自由权利包括包括宗教信仰自由、言论出版自由、和平集会和请愿自由、人民有权佩戴武器、民房不得驻军、人民有保护其人身、住宅不受侵犯之权利以及财产权。诉讼程序方面的权利包括陪审权、一事不再理原则、律师辩护权和不能强迫被告自证其罪。联邦分權制规定，未授予联邦或未禁止各州使用的权力，皆由各州和人民保留。

1787年宪法规定了总统的任期，但没有限制连任次数，而华盛顿毅然选择了放弃权力。1792年，第一届总统任期即将满时，他就考虑隐退。但是，那年他又以全票当选，在杰斐逊和汉密尔顿的苦苦相劝下，连任了一届总统。在第二届总统任期满时，他坚决引退，弥补了美国宪法的严重缺陷，开创了美国总统任期不超过两届的先例，从而奠定了坚实的民主基础。后来的总统都仿效他，1808年，美国第三任总统杰斐逊有可能第三次当选为美国总统，但他以华盛顿将军为榜样，果断地终止了自己的政治生命。他相信，有了更多的这样的先例，就会在无形中形成一种惯例。①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特殊情况下，富兰克林·罗斯福连续四次当选为美国总统。1945年4月12日，罗斯福因患脑出血逝世于佐治亚州温泉。1951年，美国国会通过第22条修正案，规定总统任期只能连任两届，终于使华盛顿开创的惯例变成了宪法的规定，这是华盛顿对美国宪法和共和政体的重大贡献。

1796年9月17日，华盛顿在费城《每日新闻报》上发表了感动世世代代美国人的《告别演说》，他写道：“重新选举一位公民来管理美国政府的日期，已为期不远，你们必须考虑任命一位能托以重任的人的时刻已经到来。我觉得，现在就将谢绝把我置于候选人之列的决心告诉你们是合适的，尤其是因为这可能有助于公众表达更为明确的声音。当我盼望结束政治生涯之际，我的感情不允许我不对我可爱的祖国表示深切感谢。我感谢祖国授予了我许多荣誉，并以坚定不移的信心支持我，使我享有一切机会通过坚贞不渝地工作，表现我对祖国的神圣感情”。②有趣的是，虽然华盛顿并未亲自宣读这篇演说，而是在报纸上发表的，但是，每年2月22日，即华盛顿诞辰这一天，国会都要宣读这篇演说。1797年3月4日，新总统约翰·亚当斯在就职演说中高度评价了华盛顿：“八年来他对国家的贡献，实应受到全国同胞的感激，博得各国的最高赞誉，并定能流芳百世。……他的英名将是一道坚强防线，他的长存将筑成一座堡垒，抵御一切危害国家和平的公开或隐蔽的敌人。他为我们树立的榜样已经由国会两院、各州议会和全国人民的同声推荐而成为继任者效仿的典范。”①3月15日，华盛顿回到盼望已久的家园——弗农山庄。1799年，他又一次拒绝了总统候选人的提名。

1799年12月14日，华盛顿因喉头感染逝世，享年67岁。他强调：“我的遗体将以普通人的方式埋葬，无须什么隆重的仪式，也不要什么墓前演说。”华盛顿在弗农山庄的墓室是椭圆形的，门口两旁分别悬挂着美国国旗和华盛顿州州旗，室内并排放着两具棺材。然而，这座朴素无华的墓室，直到华盛顿死后32年才竣工，而石棺又等了6年。美国的开国元勋，竟然要等待38年才安息在他生前期待的墓园里。

华盛顿是美国的国父，他锻造了一个新的美国，并引导着它度过了建国后最早的也是最艰苦的时期。正如亨利·李所说的：他是“战争时期最著名的将军，和平时期最杰出的领袖，同胞心目中最伟大的人物。”华盛顿的作为超越了民族、宗教、国界和语言的局限，他不仅属于美国，也属于整个人类。

【作者简介】行冬梅，中学高级教师，新疆乌鲁木齐市教育研究中心历史教研员。

【责任编辑：王雅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