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庄“高富帅”
2018-10-18白露
白露
中西部的很多乡村,因为年轻人都大量出去打工,导致很多村庄沦为“空心村”,日益安静,日渐老去。但在河南漯河市临颍县皇帝庙乡郭庄村,却有一群年轻的“高富帅”凑钱出力,为村里修建了文化娱乐广场;将旧瓦房改建成书屋,为留守儿童们提供读书和学习的场所;并举办“郭庄春节联欢会”,让凋落的村庄焕发出崭新的活力。
实际上,“郭庄高富帅”只是郭庄村56名打工仔组建的一个微信群。
一人少吸一盒烟,拿这钱为老家做贡献
郭庄村是漯河市临颍县吴集村下辖四个自然村之一,2014年就被列为河南省级贫困村。由于没有什么挣钱的门路,村子里的青年基本以外出打工为业。
80后的郭颖杰初中毕业后,像父辈的生活轨迹一样,南下广州打工。在外面累了的时候,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老乡拉拉家常、听听乡音。2016年春节回去,打工回来的几个年轻人聚到一起,大家一边聊着天,一边拿起手机发着微信、抢着红包,郭颖杰想到他们只有在春节的时候才能聚到一起,就提议建一个微信群,哪怕平时不在一起,也可以聊聊天。大家都说好,并答应互相转告,把郭庄打工的年轻人都拉进来。于是郭颖杰将微信群取名为“郭庄高富帅”,一是“听着很洋气”,二是带点自嘲,反正这群里没有一个真正的高富帅。
建群后的半年内,群里很是热闹。郭颖杰每天下班时都要听一听群里的语音聊天,当时大家聊得最多的都是在外面打工的情况,很少谈到家乡,毕竟老家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和漫山遍野的垃圾,谁见了都脸上无光。
直到有一天,郭颖杰的发小将一直留守在郭庄的年轻人郭栓柱拉进来。郭栓柱37岁,因为要照顾家里的老人,他一直没有出去打工。进了这个群后,郭栓柱先是感叹群里真热闹,但接下来就说现在村里真冷清,周围总是静悄悄的,站在村子这头,一眼就能望到那头。这样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但谁能回得去呢?这群打工的年轻人不像父辈在田里长大,他们甚至从来没做过农活,不会浇水、插秧。进城以后,他们跟村庄的联系事实上逐渐切断了,但融入城市是另一个难题。所以郭栓柱的话题一抛出来,群里就沉默了。
郭栓柱可不想让这个群冷落下去,亲戚不走动感情都会淡,微信群也要多互动感情才不会断。于是,他在地里碰到谁家的老人,会拍下他们干农活的小视频发到群里;农忙时谁家年轻人回不来,在群里说句话,他发动大家都去他家帮忙。渐渐地,郭栓柱得到了越来越多群友的信任,被推举为群主。
这时候,他就想着,现在村里这么凋落,群里的青年人在外打工,多多少少都赚了点钱,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是否可以发动大家为村里做一点事情?恰好,国家精准扶贫的政策到村,很多人家的墙上都刷上了扶贫的标语,郭栓柱把拍的照片发到群里,同时在群里提议:与其等着国家拨款扶贫,不如每人出一份力,家乡能变得更好。现在很多微信群都在做公益,他的想法是大家捐点零花钱,成立个公益小基金,集中力量给村里办些事。
这个建议刚提出来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和支持。从那之后,大家都自觉自愿地把“捐款”以红包的形式发到群里,他们定好规矩,每人每天省出5角钱———就是一根烟的钱,为了让人不至于省吃俭用。后来,为了减轻记账的压力,改为按月捐款,每月捐10元。一年多来,五六十个群友竟筹集了3万多元钱,而“一人少吸一盒烟,拿这钱为老家做贡献”也成了大家的口头禅。
账目上捐钱和支出都有明细记录,必须落实到账,公布在群。在漯河市开文具店的郭照杰有一些管理经验,他负责管理财务。一年多下来,他记满了四个账本,“这都是大家辛苦挣来的血汗钱,每一分每一角我都会好好记下来,定期向大家公布。”
建广场、修书屋,村庄换新貌
这些捐款刚开始的用途是,逢年过节时,买点米面油,送给村里的孤寡老人。随着小基金的钱多了起来,郭栓柱和群友们商议做点大事,让村里的老少爷们刮目相看。
村里要建文化广场,准备把全村丢垃圾、脏乱不堪的七八米深的荒坑填了,老少爷们齐上阵,仅用了一个月就将荒坑填平。村里还有个池塘废弃已久,群友们商定,把它改建成一个垂钓园,收入给村里贫困户补贴家用。如今,郁郁葱葱的绿树环绕着鱼塘,岸边坐着一排闲来垂钓的乡邻,一群孩子在不远处开阔的文化广场上追逐戏耍着……这里成为了村民日常娱乐的休闲场地。
2017年,郭栓柱提倡建书屋这个项目。有了书屋,才能吸引住孩子学习。在郭庄,以往老人大多看不住孩子。放學后,小孩把书包“啪”地一扔,就到田里玩去了,调皮的还闹出过事故,把麦草垛给点着了。
这个项目成为“郭庄高富帅”群里最快通过的方案,因为大家都很关心下一代的教育问题。消息在群里发布一天时间,就筹集了近两万元。听说要修书屋,一名在北京做建筑业的村民,专程回村指挥大家刮腻子。一名在漯河打工的电工,请了几天假回来负责接电。修书屋的时候是冬天,村民们穿着棉袄干,从早上五六点钟干到晚上8点,有时候甚至到晚上10点。改造三间爱心书屋时,大家都是义务劳动,没有人算工钱。2017年10月,漯河职业技术学院的李老师听闻此事后,专门来到村子里给这个书屋捐赠了100多本课外书,孩子们都很开心。现在,书屋是郭庄和邻近村庄30多个孩子放学后的去处。村里的一位退休教师义务在这里帮忙照看,辅导功课。据说,书屋开办一学期后,村里学生的成绩明显提升,还有人得了奖状。
不一样的春节晚会
“现在,家乡一旦有什么事,只要在群里一喊,大家伙都动员自己留守在家的亲友出来帮着干,而且捐钱的热情也比以前高涨。”看着大家越来越抱团,郭栓柱慨叹道,“刚开始有人不理解,但看到了大家的付出让村里渐渐变好了,我们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
让郭栓柱感觉到变化的还有村里的春节,以前春节无非是走走亲戚,看个电视,吃个年夜饭,一点都不热闹。很多人过年都不回家,更是没有年味儿。“郭庄高富帅”群建立起来后,年年春节回家张罗聚会,他们用大红灯笼和展板把村里布置得喜气洋洋,全村一起聚餐,还拍大合影,让邻村甚是羡慕。有人在外打工,几年没有回家,看到村里过年拍的大合影,不停地流泪,连连表示来年一定要回来参加。一户村民举家搬迁到新疆,离开村子已经30年了,2018年回村办事时,看到村庄的变化,惊讶得到处拍照。郭栓柱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这家人,对方当场拿出500元钱捐给村里,还要求加入“高富帅”群,每个月坚持捐款。
2018年春节,“高富帅们”不仅办了聚餐,还办了联欢会。舞台上铺着红毯,大红色的背景板上写着“郭庄村春节联欢会”,节目是匆匆返乡的“高富帅们”和群民们熬夜排出来的。没有鼓,他们就拿洗菜的铁盆代替。看着台上4个年轻人绕话筒转圈时撞到一起,郭栓柱被逗乐了,他借鉴了中央电视台的春晚节目,请人设计背板、横幅,请了主持人、摄像师,找婚纱店借来话筒和音响。相声、小品、歌曲、舞蹈、古筝独奏、诗朗诵……为了烘托气氛,负责编排节目的郭颖杰还安排了拔河项目。
联欢会上,村里的女人特地编排了“最新潮”的广场舞。当她们听说“郭庄高富帅”只接受男性群员,也不甘示弱,决定另外组建一个微信群,群名就叫“郭庄白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