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兔”影

邢艳兰

雪山上有一些没腿的雪兔子，你相信吗？估计很多人听后都会摇头说不信。假如换一种说法，雪山上有雪莲，相信大家肯定会点头说是。虽然不少人没见过雪莲，但江湖上一直流传着“天山雪莲”的故事，那可是长在险峻雪山上并能起死回生的“神药”。在《书剑恩仇录》《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等武侠小说中，天山雪莲被称为“天之神花”。《书剑恩仇录》中这样描述天山雪莲：“海碗般大的奇花，花瓣碧绿，四周都是积雪，白中映碧，加上夕阳金光映照，娇艳华美，奇丽万状。”在《白发魔女传》中，卓一航在千云峰顶苦熬十年才得一束的优昙花据说就是天山雪莲。

武侠小说不仅赋予了天山雪莲以旷世美颜，也赋予了它神奇的功效，天山雪莲被描述成疗伤圣药，能包治百病，并使食用者功力大增……其中虽不乏夸张成分，但天山雪莲的确是一味中药材。

天山雪莲只是雪莲的一种，雪莲是菊科风毛菊属植物。由于其生存地点的限制，人类对雪莲的认知非常少。在我国民间常被用作中药的雪莲植物有12种和1个变种，其中与天山雪莲同属的姊妹植物—雪兔子占了不小的比例。

流石滩上的一道风景

雪兔子为菊科风毛菊属雪兔子亚属植物，是分布海拔最高的被子植物类群之一，其分布区为青藏高原及其邻近的雪域高原，主要分布在甘肃、四川、云南和西藏等省区。大部分生活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流石滩。

流石滩是高山地区特有的生态系统，位于雪线之下、高山草甸之上的过渡地带，通常海拔在4000米以上。这里的年平均气温在-4℃以下，最热月份的月均气温也在0℃以下，经常出现霜冻、雪雹和强风。强烈的紫外线、极大的昼夜温差以及剧烈的物理风化作用导致山上的大块岩石不断崩裂，形成大大小小的碎石，由于碎石下面是冰雪融化后汇集而成的暗流，这些岩块与碎石在重力和下部潜流的共同作用下，沿山坡缓慢滑动，最终造就扇形岩屑坡，形成了流石滩。我国的流石滩主要分布在西藏、云南和四川的西部山地。其基质贫瘠，石隙中仅有少量土壤，植被稀疏，看起来异常荒凉。

在这人迹罕至的流石滩上，雪兔子算得上是优势物种。它们全株密被白色或灰白色绒毛，仿佛穿了件毛衣一样。这件毛“外套”是雪兔子对低温、大风环境适应的具体表现，既能防寒又能保湿，还能反射高原上强烈的太阳辐射。同时这件毛茸茸的外套也让雪兔子显得萌萌的，惹人喜爱。

雪兔子的地上部分很矮，地下生有发达的根状茎和很长的根系，这样的结构不仅能够让它们在流石滩上固定自己，同时尽最大可能吸收养分，让雪兔子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克服一切困难繁衍生息，一代代安静地守护着青藏高原的雪山，成为流石滩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下面就让我们来认识雪兔子家族的几位成员。

高原萌宠

绵头雪兔子

绵头雪兔子是我国特有物种，主要分布在云南、西藏和四川等地，生长于海拔3200～5280米的高山流石滩。从拍摄于云南香格里拉的图片中不难看出，绵头雪兔子周围均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尽管绵头雪兔子生活的流石滩位于雪线之下，但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这里均较为干旱，这对任何植物的生长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为了生存下去，绵头雪兔子练出了一身特殊的“本领”：它会抓住短暂的雨季快速生长，待雨季结束后，其地上部分会迅速枯萎，地下部分依然保持活性，等待来年雨季的到来……这样的生长过程一直持续到它们开花的那一年。结实后，绵头雪兔子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套用植物学专业术语来说，绵头雪兔子属于多年生一次结实的有茎草本植物。通俗讲，绵头雪兔子的植株需要经过多年的生长发育才能成熟，并且一生只能完成一次开花、结果的过程，一旦开花，则意味着生命即将结束。

绵头雪兔子通常茎高14～36厘米，叶极密集，倒披针形、狭匙形或长椭圆形，上部密被白色或淡褐色毛，基部有残存的褐色叶柄。叶片顶端急尖或渐尖，基部楔形，渐狭成叶柄，叶柄长达8厘米，边缘全缘或浅波状，上面被蛛丝状棉毛，其后脱落，下面密被褐色绒毛。这就是“绵头”。绵头雪兔子的花也是菊科常见的头状花序，小花白色，数量较多，无花梗，在茎端密集成圆锥状穗状花序；苞叶线状披针形，两面密被白色棉毛。瘦果圆柱状。花果期在8～10月。

羽裂雪兔子

很多人第一次见到羽裂雪兔子的照片，就会喜欢上这个萌萌的小家伙。尤其是初长成的羽裂雪兔子，更是毛茸茸的，像一只只小兔子静卧在石头上，那可爱的模样总会让人忘记它生长在恶劣环境中的事实。

左面这三张图是云南香格里拉资深高山植物摄影师李勇在海拔4700米的悬崖边追踪拍摄的图片。图①的拍摄时间为7月1日，三株羽裂雪兔子刚萌发成形；图②的拍摄时间为7月29日，此时的羽裂雪兔子接近成熟期，但还未开花；图③拍摄时间为10月6日，此时羽裂雪兔子已经完成开花结实的历程，正在逐渐枯萎。由此算来，羽裂雪兔子的生长繁殖时间不到5个月。

与绵头雪兔子不同，羽裂雪兔子为多年生、多次结实的草本植物。也就是说，成年后的羽裂雪兔子每年都可以开花结实，其繁殖潜能比绵头雪兔子强大，但因其生存环境较为恶劣，所以羽裂雪兔子的种子成功萌发并长大成熟的概率并不高。大量生殖、少量生存的事实再次证明了其生存斗争的激烈。

羽裂雪兔子的茎直立，高14～18厘米，被浅褐色或污白色的稠密长棉毛，基部被黑褐色残存的叶柄，上部膨大。中下部茎叶有宽扁的叶柄，被稠密的白色棉毛，叶片长椭圆形，有羽状半裂或深裂，上部茎叶反折，正面干时为褐绿色，并被稀疏的蛛丝毛或无毛；反面为淡灰白色，被薄蛛丝状棉毛。和其他菊科植物一样，羽裂雪兔子的花序也是头状的，小花紫黑色，在茎顶密集成圆锥状或球形的总花序，总花序为白色或淡褐色的长棉毛所覆盖，起到保护作用。其瘦果为倒圆锥状，呈紫黑色。花果期在8～10月。

羽裂雪兔子生于海拔3200～4700米的高山多石地及高山流石滩，主要分布在四川盐源、木里，云南丽江、永宁、中甸、德甸以及西藏左贡等地。

水母雪兔子

初听这个名字，总不免让人联想到一种漂亮的水生生物—水母。水母雪兔子的外形也确实很像水母，只不过水母雪兔子不是生活在水里，而是生活在高山流石滩。

水母雪兔子的下部为扇形叶片，其扇形顶端的粗齿好似“爪子”抓住岩石，是不是感觉它正在碎石间缓缓移动？

水母雪兔子也是多年生、多次結实的草本植物。其根状茎细长，有黑褐色残存的叶柄，柄上有分枝，上部发出数个莲座状叶丛。茎直立，密被白色棉毛。叶密集，下部叶倒卵形，扇形、圆形或长圆形至菱形的叶子都有，莲座叶的叶柄长达10厘米，顶端钝或圆形，基部楔形渐狭成长达2.5厘米、基部为紫色的叶柄，上半部边缘有8～12个粗齿；上部叶渐小，向下反折，边缘有细齿；全部叶被稠密或稀疏的白色长棉毛。头状花序多数，小花蓝紫色，无小花梗，在茎端密集成半球形的总花序。瘦果纺锤形，为浅褐色。花果期在7～9月。

水母雪兔子的分布范围相对较广，在甘肃、青海、四川、云南和西藏等地区海拔3000～5600米的高山流石滩均有分布。

无妄之灾

通过上述简单的介绍，大家对雪兔子的生存环境一定印象深刻。作为高山流石滩极其重要的植物成员，雪兔子能吸引很多昆虫，在保证自身繁殖的同时提高流石滩上其他植物的授粉概率。因此，雪兔子种群的发育情况不仅反映出高山流石滩上生物链的情况，还可成为高山流石滩发育完好的重要佐证。

然而，作为流石滩上曾经的优势物种，雪兔子如今的生存状况并不乐观。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源在人。人们把雪兔子冠以“雪莲”之名，夸大宣传其对人体的功效，让购买者将它们作为一种具有保健价值的中药材。很多不明真相的消费者冲着雪兔子生长在雪山上这一点，认为它们吸取了雪山的精气，再加上受到武侠小说里“天山雪莲”是一种神草的诱导，认为“雪莲”无所不能而去盲目追逐雪兔子，其结果是雪兔子遭到了人类的毁灭性采挖。曾经长有雪兔子的流石滩如今一片荒芜、满目疮夷。

人类的贪婪和无知给雪兔子带来毁灭性伤害。一方面，流石滩每年的霜冻期长达8～10个月，无论从气候还是营养条件上看，能让植物利用的都不多，雪兔子因此生长缓慢，且分布地区又比较狭窄。另一方面，市场上出售雪兔子的行为并不是个例，甚至在旅游景点，雪兔子被挂在店里随意贱卖，购买者大都是游客。其售价也很便宜，几元一株，甚至以斤定价、折合到一株雪兔子身上，售价最低可至1.3 元人民币。

高山流石滩处于生物圈的特殊地带，是具有代表性的典型高寒生态系统之一，生物量极低，生态系统极其脆弱，毁了雪兔子可能也会毁了高山流石滩上脆弱的生物链，让本就瘠薄的土壤变得更加稀薄；毁掉雪兔子，被破坏的不仅仅是这一物种，更是当地的生态环境。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也许你买雪兔子只是临时起意，但却会使更多的雪兔子死于非命……希望到高原旅游的人们不要迷信“雪莲”的药效，为这些可爱的雪兔子留一个生存的机会，让我们的子孙世世代代都能够见到这些可爱的萌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