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城市地名套路

2018-10-17曹吉利

新城乡 2018年9期
关键词:路牌香格里拉徽州

曹吉利

2013年,湖北青年葛宇路刚来北京,住在城中村。行走在京城各处,遇到无名的小路,这个热爱行为艺术的年轻人就把自己打印的路牌贴在那里。

有一天,葛宇路的一个朋友叫外卖,把手机地图放大又放大,发现“葛宇路”三个字赫然其上。被地图软件收录进去,葛宇路对“葛宇路”也认真起来。他专门做了一块写有“葛宇路”的路牌,和正规路牌的外形尺寸一模一样,然后和朋友一起把牌子有模有样地竖在路边。

这时候他并不知道,这条四百多米长的小路,早在2005年就被命名为“百子湾南一路”。后来,葛宇路上了中央美术学院,《葛宇路》被他作为自己的毕业作品,一篇《如何在北京拥有一条以自己命名的路》也在网上流传。很快,印有“葛宇路”的牌子被清除了,“百子湾南一路”的路牌竖了起来。

这次事件引来了公众对于地名变更的一场讨论,不过,类似的讨论,也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最后一次。

赋予一块土地以名字,这个名字也成为人们归属感的具象化存在。每一次修改地名,无疑都在稀释这种归属感。2010年,千年歷史的北京宣武区被划入西城区,这也才有了后来电影《老炮儿》里那句对白:“六爷,没宣武区了。”

在什么情况下应该修改地名?又该由谁来以何种方式改名?这么多年,中国人看惯了五花八门的改名,但还是没怎么想清楚这个问题。

从土气到洋气:没人要的名字,我拿走了

在郭敬明的大作《爵迹》里,既有天束幽花、鬼山莲泉这样带点东方风味,也有特蕾娅、漆拉这样满满西式风情的名字。如果地名也如法炮制,将土里土气的旧称变成带点翻译腔的新名字,仿佛整个城市都在一夜之间洋气起来。

其中的典型要数香格里拉。

上世纪三十年代,英国人詹姆斯·希尔顿在长篇小说《失去的地平线》中,描绘了一个东方的世外桃源:香格里拉。这位作家万万没想到,许多年后,中国的几个地方会因为这个小说里的名字展开一场争夺。

高原上的香格里拉,原名中甸。1997年,云南中甸县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香格里拉就在迪庆。之后的2002年,正式举行了更名庆典,中甸县改叫香格里拉。

与之类似的还有湖北仙桃。当初,上千年历史的沔阳县,摇身一变成了仙桃市。原先的名字生僻,新的名字好听又好记,可直到如今还有很多人搞不清楚:一个不产桃子的地方,怎么就被叫做仙桃了呢?

看上去改得更好听、更洋气的名字,更像是无根之木,很多时候没法得到所有人发自内心的认同。

拼历史:越老的名字,就越是好名字

复旦大学教授、著名学者葛剑雄曾在一篇题为《更改地名之忧》的文章中批评道:“有的地方一味复古,非要采用最早的地名,以显示本地的历史悠久,却不顾这个地名与今天行政区划间的明显差异,实际影响了对当地历史的正确理解。”

2010年,原襄樊市终于完成了它更名襄阳的夙愿。

满打满算,襄樊的名字只用了六十年,和襄阳二字的历史文化积淀相比,似乎微不足道。时任襄阳市委书记唐良智表示,襄樊更名为襄阳,是尊重历史、传承文化、顺乎民意之举。但地名不是说变就变,这次更名的代价,着实不小。

襄阳区改名襄州区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修改。从世界地图到区域地图的改版重印,市、县、区、乡、镇各级单位的公章变更,路标、牌匾还有户籍、证件的调整,据媒体事后估算,这个过程产生的成本可能上亿元。

后来,有网民趁热打铁,呼吁把湖北省的简称“鄂”改回更有底蕴的“楚”,没有得到太多响应。理智的人都明白,单单是把全省境内车牌上的“鄂”换成“楚”,就不知道要付出多高的代价。

蹭热点:什么出名,我们就叫什么

今年五月,安徽宣城主城区四条道路,准备以本地盛产的文房四宝命名,引起很大争议。在更名公示里,当地政府给出的四个名字分别是宣笔大道、墨香大道、宣纸大道和宣砚大道。通俗,直白,极富冲击力。

不过很多市民并不买账,他们坚持认为原本的宝城路、薰化路、响山路更有韵味,比这些浅白近乎于广告语的新名字好得多。

本地有什么名胜、名人、名品,发生过什么著名事件,只要是能提升知名度的,统统可以用来改名。湖北的黄冈和咸宁争夺过古赤壁的归属权,两市还为此组织专家论证。最终在上世纪末,咸宁市下辖的蒲圻更名赤壁,这场争论才算结束。

更为人所知的改名是安徽徽州,为了突出旅游特色,把名字变成了黄山。《牡丹亭》的作者、明代文学家汤显祖的那句“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一时没了着落。

后来,改回“徽州”去的呼声不绝于耳。《人民日报》还曾写道:“像‘徽州这样重要的历史地名,不妨考虑恢复。毕竟,没有‘徽,哪来‘安徽?”今年年初,面对再次改名的声音,黄山市政府在官网发文表示,无论是否复名徽州,徽文化都会传承。算是暂时给争论画上一个句号。

类似的,还有将贵州仁怀市改为“茅台市”,河南鹿邑县改为“老子县”,贵州水城县改为“夜郎市”等等提议。名山名水名人典故似乎是产品商标,只要下手够快,就能提前抢注。只是这样兴师动众,真能争取来最大的地区利益吗?

无中生有:这世上本没有名字,但我可以新起一个

2016年,来自郑州的一次有关命名权的争夺引来媒体的关注。

一方是丁楼村的村名,希望新地铁站定名为“丁楼站”,以让后辈记住他们已经拆迁的丁楼村,另一方是河南工业大学,认为地铁站以大学命名理所应当。

最终,河南工业大学胜出。有些不甘心的村民把印好的丁楼站的贴纸贴在建好通车的地铁站,但这场争论已经没有了悬念。

这样围绕地铁站名字发生的争夺不止出现在郑州。如果一个外地人来到广州搭乘地铁,一定会被一些站名搞晕:京溪南方医院,嘉禾望岗,南村万博,汉溪长隆等等。如那位郑州村民的设想,这些新名字都是由两个地名合并而成。虽然听上去怪怪的,但是避免了地域之争。

有些新地名是在原有名称基础上修改,有些则是完全凭空创造。全国有无数个建设路、香港街、中山大道,随着新建城区扩大,各种各样的新名字冒了出来,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恐怕就是“地产体”。观澜豪庭、临江公馆还算是含蓄的,意大利花园、罗马假日、巴黎印象却是不土不洋,不中不西。走进中国大小城市的新城区,沿途所见都是乏味而突兀的名字。

民政部副部长宫蒲光曾表示,要坚持“地名要保持相对稳定”原则,格外慎重。过于草率的频繁更名,显然是一种短时行为。少小离家老大回,如果家乡的名字都被改得面目全非,那还是记忆中魂牵梦绕的故土吗?

猜你喜欢

路牌香格里拉徽州
高山仰止处 幽密跌宕地——徽州大峡谷
“任性”的“路牌”
徽州春雪
香格里拉行
徽州绿荫
寻找香格里拉
该选哪条路?
溪边桥下,春里徽州
开心一刻
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