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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

2018-10-15

影像视觉 2018年10期
关键词:我会摄影

你为什么要拍照?

问得好……因为别的我做不了,我也没想过做别的。这就像发自内心的渴望一样。拍照时我能感到与真正的自我同在,与世界相连。

我对新花样和强调自我的事物不感兴趣,只对图像感兴趣。看到我认为能拍成照片的东西,我会很兴奋。不管那是门把手、野外美景还是花朵,只要能拍照,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这种感觉源自我内心深处。从我第一次拿起相机,我就知道自己想成为一名摄影师。拍照时我会感到无比幸福。

所以摄影对于你就像食物和营养一样?

是啊。这么说有点傻吧,但我真是为摄影而生的。只要不是在睡觉,摄影就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清晨醒来时,我会观察阳光如何透窗而入,雨水如何淅淅沥沥地落下。我会观察各种图案。哪怕最平凡的事物,在我的注视下都会变得动人起来。

如果不能摄影,我最后可能会绘画。但我作画水平太差,又不能从中获得充分的满足感——我的背倒是不会再酸了!

身为风光摄影师、建筑摄影师,你怎样形容自己?你认为自己各种题材通吃吗?

我就是个摄影师。你明白的,就是天天背着相机拍照片的人。

要说最喜欢哪种题材,大概是风光摄影吧。我不是传统的风光摄影师,因为我讨厌色彩,讨厌金光万丈。我喜欢2D的相片,不喜欢有3D感觉的。拍摄风景时我用f/2的光圈,而不是用f/22拍那种一锐到底的相片,这不是我眼中的世界。所以,我只说自己是个摄影师。

我不关心照片是用什么做的。可以在感光相紙上放几片叶子,在阳光下冲洗成像,也可以用富士GFX拍照。只要出成片就可以。

你在《泰晤士报》当过八年图片编辑,当时一天平均要看多少张照片?

正常情况下,一天会看1.7万到2万张。

大家一定很吃惊,大多数人一年也看不了这么多照片,别说一天了。所以你必须迅速做决定,哪张上头版,哪张放在其他相应的位置。那段过量审图的经历怎么会没有让你失去对摄影的兴趣?

《苏格兰,格伦科》“格伦科可能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尤其在天气不好时,山峦若隐若现,我会激动到手臂上的毛发竖起来。”

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图片,你要做的是高效浏览。我的电脑屏幕上会同时出现100多张照片,我不停往下拉,快速做出决定。构图上佳、时机精准、善于用光的作品,比较能吸引我,而且我几乎对所有看过的图像都能过目不忘。

由于看得很快,你在摄影理念和构图方面多少得有些储备。我们都会受其他摄影师和艺术家影响,这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你,帮你形成一种真正可靠的视觉经验。

像银行一样?

是的。所以这份工作反而让我更投入摄影了。我有幸能在一些重大报道中与天赋极高的摄影师合作。但图片编辑当的时间越长我就越会因无法拍照而感到沮丧。

有没有哪位摄影师的作品让你觉得无比钦佩?

我是Sarah Moon作品的忠实爱好者。她为1972年倍耐力年历拍摄的照片令人目眩。她开创的拖曳拍法也是我所欣赏的。M81-1 Ray我也非常喜欢,还有Fox Talbot和Julia Margaret Cameron。

《英格兰湖区,兄弟湖(BrothersWater)》“我非常痴迷倒影。光线并不完美,但有什么光就用什么光,这样会比较好。”

奇怪的是,我喜欢的摄影师大多是拍人像的,我却一点也不喜欢让自己的照片中出现人的身影。我也喜欢风光摄影师,但人像摄影师给我的触动最大。

回顾自己的作品时,你是会对它们失去兴趣,还是会重新爱上它们?

拍照时,我喜欢自己的作品,因为它们传递了我想表达的东西。但一拍完我就对它们没感觉了。这种分裂很痛苦,我会用几个月时间把自己真正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作品分别挑出来。

对我来说,我和照片之间的联系比较重要。几年前拍的一些照片,现在看到,我会想起当时的精神状态,而不会想到,“这算不上这个地方的最佳照片”。因为我没有一张照片体现的是这个地方,它们体现的全是影响我的时代。所以这是一种爱恨交织的关系。

你的作品中,让你失望的比例有多大?

一年也就一两张满意的作品吧。基本上一看到自己的照片,我就会有不满意的地方。有没有拍出想要的效果,拍照时心里已经有数了。

《多塞特郡,柱状石(Pulpit rock)》

《萨塞克斯郡,温奇尔西海滩(Winchelsea Beach)》

《德文郡,布里克瑟姆(Brixham)》“我喜欢大片留白:这样可以营造思索的空间,让我思考自身在世界中的位置。”

《纽约,帝国大厦》“这是在万圣节前夜拍的。当时狂风呼号,大雨如注。我认为帝国大厦在电闪雷鸣中非常吻合万圣节的诡异气氛,于是就拍了这张照片。”

我一直用raw和jpeg格式同时拍照,jpeg总是按直出的构想来设置。如果jpeg没能设置好,就在回家后处理raw文件。只要一张照片在ps里修图时间超过五分钟,我就会立马删除,无论拍得怎么样。但过一段时间,比方说半年吧,我会重新调出来看一看,这次说不定微调一下就能得到想要的效果了。

我认为摄影正在成为一种新的世界共同语,你觉得它会分成两种类型吗?一种深刻而持久,一种“朝生暮死”?

我认为摄影兴起带来一个好处,那就是摄影的民主化,这让人们对于什么是好的摄影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认识。能够用InstagFaro滤镜这样的工具把照片修得好看一点,这挺棒的,但是我想,我现在对什么是真正好的摄影——这么说可能有点天真——有了更深的理解。

你这么说我很欣慰。

我认为有些新闻机构要过很久才能明白这一点,因为摄影要花钱。你必须派人到各地,还要买一大堆器材。但我认为好的摄影总会高于不断涌现的那些……

随手拍的照片?

是的。社交媒体上每天分享的无数照片,出镜率最高的就是大家最喜欢的猫。(笑)你明白的,拍的就是猫干了些什么蠢事,兔子慢慢吃东西之类的。但我们怎么知道人们真正重视的价值是什么?

这就要说到我所谓的“终极办法”了——打印出来。你是否相信这是观看摄影作品的最佳方式?

是的,只有你的作品打印出来,你才能真正成为摄影师。拍照后以数字方式四处传播是很棒,但是如果你在iPad或电脑上看图,会被背光干扰,以致给你完全错误的感觉。只有将作品打印出来并挂在墙上,站着观看,你才能看到图像中的细节,才能判断图片的色调或价值是否如你所愿。通过打印看自己的作品,你会逐渐成为一名更好的摄影师。

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扮演不同的角色,你对打印出来的成片效果有预估吗?

脑海中出现某张图像的样子,于是你试着把它拍下来,但拍的时候你会想:“最后这张照片会是什么样的?”成片出来后,你会问自己:“这是我当初想要的效果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说明这张照片拍得还不错。

亲眼看到自己的作品打印出来,是件美妙无比的事情。捧在手心,感受纸张的温度和质感,伴着淡淡的墨香。在屏幕上看,照片显得很亮,观感不错,明暗对比强烈。但看到实体照片时……我会激动到手臂上的毛发都竖起来。

在理想条件下,摄影师都应该把自己的作品打印出来吗?

《苏格兰,Glen Strathfarrar》“我往往要等上很久,才能碰到天赐良机。然而这次,我正准备往回走,云层骤裂,幽谷乍现。我连三脚架都没用。”

这是绝对的。摄影师就算无法打印自己的作品,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至少也应该理解打印的意义。我认为有始有终很重要,半途而废可不好。

我很害怕自己的打印机。因为我用的不趁手,总是打不出想要的效果。打印很简单,但可能你怎么努力也达不到完美的效果。我就是个完美主义者,觉得自己每张作品都有瑕疵。我觉得必须接受这些瑕疵,毕竟瑕不掩瑜。

你是否觉得摄影主要是用相机完成的,后期只要做一点工作就可以?

回顾摄影史,你会发现早在PS时代之前人们就在修图了。如果你查看《泰晤士报》的档案,会发现有些照片上有不起眼的涂抹痕迹,或边缘有明显加深的区域,诸如此类的手段都是为了隐藏某些东西,这种情况早就有了。

这样做是为了隐瞒真相?

不一定,也可能是为了突出某些东西。但我作为新闻摄影师,是绝对禁止更不会鼓励对照片做任何添加或删减等改动的,哪怕有时我非常想这么做。因为这会破坏真实性。

对我来说,风光摄影也是一样,甚至我拍过的其他摄影类型也是如此:我会设置好相机,努力将自己设想的画面捕捉下来,但我不会把里面的东西挪来挪去或删掉。我会通过裁剪、相机自带滤镜和调整曝光等手段来实现一些效果,但如果路上有根电线杆子挡在前面,我只会走过去以得到更好的视野。这样才对。我不知道是否所有情况都是如此,反正此时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喜欢直接用相机来处理。

《多塞特郡,科夫城堡(CorfeCastle)》“这可能是我最不喜欢的拍摄地。因为人们在這里拍的照片太多了。这张照片有种寂静的感觉,还混杂着点我喜爱的神秘感。敞开的门令我欲罢不能!”

修图不是不可以,但我更想听到人们说:“这就是我拍的照片,那个地方就是这样的。”我看到照片后会说:“是啊,我能看到小船、电缆塔,还有危险信号。”照片里都表现出来了。

你在东欧各国开设讲习班的次数可能比其他摄影师都要多。那些国家能促进你形成新的观察方式吗,或者说在那里摄影更有挑战性吗?会有回报吗?

挺不好拍的。在很少有人拍过的地方摄影其实非常困难。很多摄影师对某个地方感兴趣的最初原因是在谷歌上看到了别人发的照片。前往一个地方,找到别人拍过的漂亮景点,从那里开始拍摄,自然容易。很少有人拍过的地方就不一樣了,摄影难度比较大。

我经常产生怀疑,不知道自己拍的地方到底值不值得拍。我自己会喜欢,但在接待客户时,我会想:“他们喜欢吗?”

当然喜欢。

但愿吧。我最近开车环游吉尔吉斯斯坦,最让我着迷的是公交车站:它们都是在苏联时代建造的,非常漂亮。有些公交车站棱角分明,覆盖着黄色和蓝色的瓷砖,还有个车站是鸽子形状的,有好几米高。我想:这里光公交车站就能拍一个完整的项目。

开车去机场的路上我会想:会有客户理解我的用意n-57这有点冒险:你带领他们来到一个你觉得耳目一新的地方,希望他们也能有这种感受。

如今的我们淹没在大量视频之中,但静态图像的效果与过去相同,仍然有很多要表达的东西,对吗?你是否认为静态图像永远是神圣的,因为它能超越言语?只要说到某些事物,我们就会想起特定的照片。比如一提起“汽油弹”……

《德文郡,巴巴孔丘陵(babbacombe)》“我沿南海岸漫步时偶然发现了这里。台阶形成的曲线与水湾的形状相得益彰,这裸孤零零的树位置极佳。”

你就会想起越南那个小女孩的照片。一提起“非洲饥荒”,你就会想起那张秃鹫对骨瘦如柴的孩子虎视眈眈的照片。你找不到相关文章,也看不到相关视频,通常是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现在视频越来越多了,但我认为在信息洪流中关注单张图片的能力反而更重要了。视频很强大,做视频的人里也不乏高手,但是静态图像永远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人们会受到你作品的影响并有意模仿吗?我觉得很有可能。

我还没到那个级别吧。如果有人效仿我的作品,我会觉得受宠若惊,也会感到沮丧,我宁可他们形成自己的风格。我很难接受别人问“你会把相机放在哪里”,尤其是讲习班上,我会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会把相机放在哪里?”你把三脚架支在哪里,他们也跟着效仿,觉得肯定能拍出好照片。但这也会让他们感到失落吧,我觉得。

可以说你是个无所不知的摄影师:见过太多风格,不受特定风格约束。反应迅速,你能很快捕捉到转瞬即逝的那一刻,可能因此风光摄影很适合你。对此,作为摄影师,你有什么想说吗?

我不知道作为摄影师有什么好说的。我的作品…也没有表达什么特别的东西。摄影对我来说主要是一种治愈的方式,可以让我平静。如果别人也能产生这种感觉,那就太棒了。如果认为自己的作品能有这种效果,就有点自负了。

你没有主动传递什么信息吗?

是的,我的摄影中仅有的信息是传递给自己的,那是很私人的东西。我喜欢自己对事物做出本真的反应,喜欢拍照时放下戒心的状态,那时我可以触碰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不想被外界看到的东西。

所以,向别人展示作品,等于披露自己的灵魂。这必然不舒服,但没办法——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可这又不只是工作,生活就是如此。对我来说,这像空气一样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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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纤弱之美》(ragile Beauty)系列作品中的幅。我精神状态不太好,这两朵花体现了我对自己的感受,以及我对亲密关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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