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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对磨难

2018-10-15王伟伟李先瑞

世界文化 2018年10期
关键词:螃蟹男友癌症

王伟伟 李先瑞

荻野安娜(1956— ),日本小说家、法国文学专家,日本庆应义塾大学文学部教授。她出生于日本神奈川县横滨市,母亲江见绢子是兵库县明石市出身的西洋画家;祖母是法裔美国人,祖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阵亡,祖母便带着四个孩子返回加利福尼亚的娘家;父亲出生于法国,成长在美国,后又游历多国。荻野安娜认为自己的文学研究和创作活动有来自母亲的强烈影响,而父系的外国血统和跨国的文化背景,则赋予她“作为女性的认同建构和个人诉求不完全受制于日本传统文化模式的私人领域,而表现出公共性的特质”。

从庆应义塾大学文学部法语系毕业后,荻野安娜作为法国政府公费留学生,前往巴黎第四大学(索邦神学院)研究拉伯雷,并获得博士学位。学术研究之余开始从事文学创作。1989年,她的作品《我的母亲在喝茶》在《文学界》上发表后备受瞩目,1991年创作《负水》获得第105届芥川奖,她一跃成为文坛炙手可热的一线女作家,确立了其在日本纯文学界的地位。2008年凭借 《螃蟹和他和我》获得第19届伊藤整文学奖,2017年又出版了新作《卡西斯河》。

芥川奖获奖作品《负水》揭示了古往今来爱情的“忠诚”与“背叛”这一永恒话题。它围绕女主人公的三条感情线展开,其中与男友珠里充斥着谎言的恋情是主线,与年长男性阿裕的约会及与汉诺的出轨是两条辅线,体现了现代女性追求爱情的同时又深陷迷惘的困境,在迷失与碰撞中不断叩问自我的姿态。女主人公不是一味地陷入苦闷难以自拔,而是以自己的眼光审视男性,用自己独立的思维做出判断和决定。当然,她的行为是一种道德越境,是对传统道德的排斥与破坏,但也恰恰反映了女性在自我解放过程中的意识觉醒。

另一方面,“我”与珠里的爱情从初见的美好,到日渐扑朔迷离,爱情真伪难辨。面对疑似出轨的男友,“我”陷入了臆想的泥沼,对弄清真相的执着,以及嫉妒、愤恨、患得患失……作者将现代女性在曲折爱情中的困顿描摹得入木三分,极具共通性。虽然主观上“我”的出轨是为了对男友实施报复,但客观上却享受与男性交往的愉悦,对来自男性魅力的强烈吸引毫不回避。在谎言掩饰下的两段“动情”,引发了“我”对两性之间灵与肉的思考,和对异性间 “爱”的本质的探究。温暖是真实的,但 “混沌”和 “稳健”的伪装背后隐藏的是无法拆穿的谎言。小说的结尾写道:“我笑容可掬,却又令人畏惧,因为我的微笑包含着冷漠与坚忍。这都是跟珠里学来的。书中云,搜寻猎物的章鱼有‘绸绢般的目光。窥视男人的我,渐渐地变成了珠里。”

“负水”一词的来源和寓意在文中也有交代:“日本某地有‘负水 的传说。说的是人一出生 ,便背负着一生饮用的水量。这就是所谓‘负水。”负水亦即寿命。当你饮尽所负之水时,生命也就完结了。“负水”的理念被“我”用来解释自己与珠里之间迷雾重重、前途不明的爱情关系,体现了“我”困于表象,未能洞察男友本质时的一种宿命观点。诉诸“命运”的“我”是弱小的、依附的、闭塞的,虽然具备了不自觉的女性意识,却依然乐于用“缘分”“负水”来解释生活中的必然,这也反映了女主人公的主体意识尚不强烈。

作品中对“我”的“母亲”着墨寥寥,但其形象颇为鲜明。母亲抛下父亲,和同自己年龄相差甚远的男性生活在一起,在外人看来很不般配。母亲有着“新女性”独立、坚强、笃定的一面,因此“我”對她的生活也只是“隔岸观火”,并未有半点诋毁和斥责。透过母亲的品质可以窥见作者理想的新时代女性特质。

荻野安娜强调女性的生命体验,常常通过对经典作品再创作的独特方式来呈现,比如对芥川龙之介的《鼻子》、志贺直哉的《学徒的神仙》、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等名著进行再创作和重新阐释。荻野本人将这种全新手法的创作称为“批评小说”。日本学者原善指出,如今已是“女性诉说自身的时代”了,在日本当代女性作家的创作中,故事和体验变得越来越重要,女性的心理和情感以更加清晰、明白的方式表达出来。比如荻野的 《雪国的舞女》(对《伊豆的舞女》的再创作)以舞女薰细腻而率真的独白推动叙事进程,虽然故事情节简单,但是成长了的薰的鲜活形象和丰富情感被具体而直接地展现出来。

2004年,荻野安娜47岁时,与其交往了10多年的恋人——某文艺杂志总编片柳治被查出食道癌晚期。在经历了巨大打击之后,二人选择坚强面对,走上与病魔抗争之路。片先生的生命维持了一年,终因癌细胞转移而离开了人世。根据这段经历,荻野创作了自传体小说《螃蟹和他和我》。

cancer这个词最早是由“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提出的,他用carcinos和carcinoma来描述非溃疡性和溃疡性的肿瘤。在希腊语中,这两个词都是指螃蟹——或许是癌症的扩散性使人联想到螃蟹向四处张开的钳子。在恋人的癌症确诊后,荻野四处搜寻相关书籍,在不断学习掌握癌症相关知识的过程中,了解到螃蟹和癌症之间的微妙渊源。在这部私小说性质的作品中,荻野试图以螃蟹表达意念里的某种隐喻:“螃蟹”处于首要位置,其次是“他”,最后是“我”。“螃蟹”非人,却成为主宰人类命运的真正主角。

如果说“螃蟹”(癌症)是小说的第一主角,第二主人公则是与“我”相恋10年,却因种种原因未步入婚姻殿堂的男友;第三主人公则是教授兼作家的“我”,实际上也是作者本人的缩影。“我”从40岁开始,父母轮流住院,作为独生子女,常年独自照料父母,特别是父母愈发年迈之后,看护工作更是带来身体和心理上的双层重压,每日疲于奔命,难以喘息。而男友被宣告身患癌症,更是带来致命一击。虽然被“宣判”癌症晚期之后,他表现得极为克制和镇定,但来自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足以将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摧垮。对于“独身”(无亲人在身边)的他来说,“我”是唯一的依靠和支撑,是他人生之路最后的慰藉,因此责无旁贷地承担起日常照料和精神安抚的责任。两人相恋时经常有意见相左的情形,但在灾难来袭时,他们的感情却迎来了高度融合期,两人在深渊之中彼此搀扶,直至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荻野以惯有的拉伯雷式的“饶舌”口吻和黑色幽默风格,完成了对生、死、爱的深入思考与叩问,极为细致地刻画了在孤独、疾病、情感困惑中挣扎而又勇往直前的都市男女形象。这里,小说也将人口老龄化和老年人护理这一社会问题再度提出。一人看护并照料三位病人的“我”,在体力和意志力两方面都面临着极大的挑战。

《螃蟹和他和我》反映了现代人所面临的典型性社会问题,探究自我与外在环境的关系,从而感知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和精神悲剧。“私小说”的核心即真实,其非虚构的特性使作者将着力点放在内心世界的展示上,体现其强烈的主体意识。小说中对生与死的体悟和思索,体现了作者的生命意识。文艺评论家伊藤整认为,如果说逃避型与破灭型的构思是一种通过对现实生活的逃避或者自身的破灭来体会生命的“下降型”构思方式的话,那么通过直接面对自身或他人的死亡,由此产生出一种“死”或“无”的意识,从而深刻体会到大自然与生活赋予自己的一种生机,如同“死而复生”般真正意识到“生”的价值与意义,则是一种“上升型”的构思方式。荻野从生命叙事的视角记录男友的罹病和最终死亡,实现了对生与死的终极审视,并且在困顿、迷惘后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电气作家》是荻野根据东日本大地震的亲身体验创作的小说。身为日本原子能研发机构宣传策划委员的她,在这部作品中对震灾后的社会气氛和流言蜚语做出回应,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以“电气作家”这样半自嘲性的标题为书名,体现了其惯有的幽默感和勇于自我解嘲的超然心态。从作品中可以窥见作者幽默背后对社会现实的冷静洞察与深入思索。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太平洋海域发生9.0级的强震,地震引发的巨大海啸对日本东北部诸县造成毁灭性破坏,并且引起了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泄漏。荻野因“原子能宣传大使”的身份而受到强烈谴责,仿佛她本人就是核能泄露事故的共犯。荻野于灾后第一时间奔赴灾区,在苦闷纠结之中选择坦然面对自己的使命。尽管大众对这部小说的评价褒贬不一,但荻野直面批评、不逃避社会责任的态度,以及字里行间渗透的自我约束、克制的情绪,都展现出一位文学工作者应有的面貌和品格。

荻野的人生充满了波折与坎坷,但她以写为生,在告白式的文学中完成对生命、对自我的思考,也使心境日趋调和,这种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令人钦佩。

与苦难生活抗争的同时,荻野还展现出对“落语”(单口相声)和冷笑话等幽默艺术的浓厚兴趣。2005年,她拜于日本当代传统单口相声大家金原亭马生门下,致力于这一传统曲艺形式的振兴和传承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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