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枇杷树的错过

刘雨希

我常常在想，如果父母那次要带我回家时，我放下手中的事和他们去了，是不是就可以再见到那棵枇杷树郁郁蔥葱的样子，是不是内心就不会如此怅然若失。是不是只有错过了，才懂得珍惜……

我曾种下一棵枇杷树，在万花开满山坡的日子里。我牵着母亲的手，兴奋得满脸通红。然后，记忆中最多的画面，便是幼年的我捧着一个速写本，在树下为鸟儿画上翅膀，为荒芜点上青衣，为万物画出生机。偶尔的，我也会用鲜亮的黄色为树画上五官，待到夏日，她便会将这鲜黄色的笑容凝为实质，变成可口的果实，向来往的鸟儿昭告快乐。这个时候，我也会随着树快活地笑出声来。1

小时候，我活得像只快乐的麻雀，这里飞飞，那里瞅瞅，最终还是会停在枇杷树的树枝上，化为树下藤椅上熟睡的孩童。碎金般的阳光洒下，为一树浓郁的绿意镀上金边，在这仿若静止般的时间里静静地浮绿泛金。在树影绰绰下，我的梦里也开出朵朵甜丝丝、软绵绵的花，我的唇角挂着微笑。2

“不逐浮云不羡鱼，杏花茅屋向阳居。”这份惬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因此到后来才会如此难以割舍。

当我们每做一次选择，都意味着无数次的错过。当我选择将手头的功课做好而不是随父母回乡时，这也意味着我与枇杷树的彻底告别。

当我再次踏上故土时，那抹绿色的倩影已然消失不见。我的视线最终落在一截木桩上，木桩上方只有一只灰色的鸟在低低地盘旋。树的消失勾起了我的思念，我开始懊悔为何我那次没有回来。从此，那午后的树影绰绰、雨天雨点和树叶的协奏曲都与我彻底告别了。

又是一月，在这一月里，我总是梦见枇杷树生机勃勃的模样，我决定再回去一次，跟枇杷树好好告别。

回到乡中，本以为枇杷树桩已经干裂，没想到竟看见几株嫩芽颤巍巍地立在风中，仿佛是枇杷树生命的延续，这个认识使我的心跃上树梢，星星点点的雀跃自心底升腾而起，仿若一束阳光穿透阴霾——使我豁然开朗。

林清玄在《清凉菩提》中写道：“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既然人生的错过不可避免，又何必让自己错过收获一份心境的机会？我们因错过而更加成熟，便会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3

我仍旧思念着枇杷树，但已珍藏起这一份宝贵却又带着缺憾的记忆，重拾前方的路。

1 借由一支画笔，“我”的童年变得五彩斑斓，也和枇杷树紧紧联系在一起。关于笑容凝结成果实的描写非常生动，也充满童真童趣，展现了作者不俗的写作功底。

2 这一段描写同样非常精彩，仿若童话般美好的画面，让读者充分理解了为何“我”会对一棵普普通通的枇杷树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3 枇杷树桩上冒出的新芽，让“我”终于走出了失去枇杷树并且没能好好告别的遗憾，并且对“错过”这个词有了全新的体会，学会了从“错过”中汲取经验和希望。这份感悟来得自然而不做作，展现了作者灵动的思维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