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远去的清平湾

作者简介：武子惠（1998.6-），女，汉，山西省临县人，本科，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6-0-01

《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是史铁生的成名作，1983年发表于《青年文学》，获得1983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也许他后来写的《我与地壇》名气更大，但就史铁生前期的文学创作来说，《清平湾》是公认的代表作品，是知青文学中不可忽略的经典。

作者在陕北当知青时，因为腰腿患病，受到了乡亲们特别的照顾，安排他放牛。于是，他和一起放牛的白老汉及其孙女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是一片厚重的土地对一个远方游子特别的照看和关爱，尽管日子平常，人情切浓似酒，民歌、习俗亦似酒浓烈。作者运用了一种准纪实的手法，对知青岁月进行了一段抒情回望，奏响了一曲人间真情的赞歌。

在艺术特色方面，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方言的使用。史铁生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从小说中也能看出来，他最初插队时完全听不懂陕地的方言和信天游，但小说融入了大量方言因素，甚至可以说是将方言作“瓶”，来装“酒”，其实，大量的陕地方言正体现了他对清平湾的眷恋，是史铁生真情的自然流露。同时，史铁生把方言拿捏得恰到好处，对方言的提炼和艺术的加工，使小说既具有地方特色，具有醇正的、原汁原味的陕北乡土气息，又不小众，能被全国各地的广泛读者接受。使用方言创作的乡土文学很多，典型的有赵树理“山药蛋”派文学和老舍“京味”文学，固然都是名家，但我认为，他们有些作品对方言的处理，不如史铁生的这篇清平湾。赵树理的小说，在除北方方言区外的其他方言区——吴语区、赣语区、闽语区、粤语区、湘语区、粤语区、客家语区，接受度和影响力都比较有限。老舍的“京腔”好像也偏浓，多少有点油腻的感觉。近来的很多影视剧，比如最近上映的《捉妖记2》中李宇春的四川方言，太过突兀、僵硬，凑段子式的，为搞笑而搞笑，把方言当作一种无脑的低级趣味，不尊重方言。而在《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中，方言运用流畅自然，雅俗共赏。小说用普通话体系的语言文字，最大限度的表述方言的语音，把方言写得形神兼备。摘录几句小说原文，比如，“陕北话里，‘白发‘破的音，我们都叫他‘破老汉”；写支书开会，“支书念完了文件，喊一声：‘不敢睡！大家讨论一下！人群中于是息了鼾声，不紧不慢地应着：‘酝酿酝酿了再……”“最后，支书再喊一声：‘同意啊不？大伙回答：‘同意——然后回窑睡觉”。在我老家的方言中，“敢”读“gie”，“了”读短促的入声“老”，还有那个要延长发音的“啊”，让我这个从小生长在黄土高坡的人感到分外亲切，读到这些地方时，便会不由自主地用家乡话绘声绘色地模仿。同时，支书和群众的语气、神态也都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脑海。

第二，结构顺序的安排。作者以介绍北方的牛开头，由此引出自己插队放牛的清平湾。整体结构上，由现在回忆起过去，再由过去拉回到现在，现在——过去——现在，回环往复，时空交错，带给读者时光流逝、沧海桑田的惆怅与感伤。对过去的回忆，作者按时间顺序梳理为三部分：插队前期——种地、插队中后期——放牛、插队后期——因病返城。主要内容是插队中期——放牛，这一部分不再以时间先后为序，而是分主次、分轻重缓急，灵活安排内容。首先描写的是给作者留下深刻印象，与作者产生情感联系最多的人和物，也就是，和作者一起放牛的白老汉和与他朝夕相处的牛群，再写稍微次要的人和物，如白老汉的孙女——留小儿、白老汉的相好——亮亮妈、偶遇的说书人等。小说章法齐整，结构明晰，能够轻松划分层次段落，每一模块都围绕着一个中心展开，同时又穿插一些与中心关系不太密切的小片段，但也正是这些看起来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琐碎的生活细节，与小说重点塑造的形象结合起来，共同搭建起作者笔下这个地域文化丰富、特色鲜明的陕北世界。

第三，感情的克制。小说讲述的这段下乡插队的时期是作者由健全到残疾的重大转变。我想，当作者吐露这段岁月时，一定会不可避免地戳到自己的痛处，但史铁生对自己的病情做了简单平静的交代。全篇共三次提到自己的病情，前后加起来也不足一百字。他的一笔带过，我看到的时候很是惊讶，因为我读过他写的《我与地坛》、《母亲的秋天》，他在这些文章里表现出的痛苦、绝望和宿命感深深刺激过我，我对他深重的疾病和他所遭受的毁灭性打击事先有了印象。所以，看到这样轻描淡写，我都替作者着急，倘若是不了解他身体情况的读者，会不会因为他不带着白老汉的孙女回城，而对他产生误解，以为他薄情寡义。但仔细想想，作者只有克制住汹涌而来的伤感和情绪宣泄的冲动，才能将全部精力集中到对清平湾的叙述上，比较客观地为我们呈现出这个安静祥和的，“桃花源”一般的世界。避免跑题，也避免打破小说的主体意境，干扰读者的认知和阅读体验。正如威廉·华兹华斯在《抒情歌谣集》序言中所说“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起源于诗人在平静时刻回忆起来的情感”，优秀的文学作品必须是作者对原生态情感进行了提炼、升华，并再度体验后，创造出来的。

总之，这篇小说，在内容主旨上真实鲜活、自然贴切地描绘了陕北黄土高原的风貌，树立了美好的人性榜样，激发人们认真地思考人生、思考社会；在艺术手法上既有章可循又独具特色，为学习小说创作的人提供了极好的借鉴和模仿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