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胆小鬼”

佟才录

幼年的我天生胆小、怕黑，夜里睡觉都要用被子蒙上头。因为胆小，班上的几个淘气鬼都喜欢欺负我，抓一些小虫子偷偷放在我铅笔盒里，吓得我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因此，班上的同学送我一个绰号——“胆小鬼”。

那年月农村总停电，天一黑整个村庄便笼罩在黑暗之中。父亲是个木匠，经常去外村给别人打家具，三天五天不回家。我九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妈妈说身体不舒服，就早早上炕躺下了。由于害怕，我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屋子里黑森森的。我想和妈妈说说话，以减弱自己的恐惧感，便喊了一声“妈妈”。可连喊了数声，妈妈都没有回应。我更害怕了，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把手伸向妈妈，手触摸到妈妈的额头，妈妈的额头像一盆炭火，滚烫滚烫。

我那时虽年纪小，但以前生病的经历告诉我，妈妈正在发着高烧，需要请大夫打针退烧。我还知道，人发高烧后果很严重，那年我生病发高烧，妈妈当时都吓哭了，连夜背着我往大夫家跑，在路上跌了好几跤。大夫给我打了一针，烧才退下来。事后妈妈对我说，可把她吓死了，发高烧能烧死人的。而现在妈妈已被烧得陷入昏迷之中，爸爸又不在家，只有我能救妈妈，我得赶快去找大夫给妈妈打针退烧。

我迅速穿好了衣服，拿了一根烧火棍就跑出家门。大夫家在南屯，距离我家有二里路。我刚溶进黑暗，心里就怯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我往回推。但我不能回头，妈妈正等着我去救她呢。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义无反顾地一头扎入黑暗中。路两边都是一人多高的庄稼，我心里怕得要命，一路向前狂奔，就像后面有个鬼在追我似的。突然，我听到“嘎、嘎”两声怪叫，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一下就湿了，我尿裤子了。过了一会儿，我才弄清楚，原来是一只猫头鹰受了我的惊吓，从睡梦中惊醒飞起来发出的叫声。

一路跌跌撞撞，我跑到南屯的大夫家，口里直喘粗气，根本说不出话。我用烧火棍猛敲着大夫家的铁门，“咣咣”的声响回荡在静谧的夜空。大夫家的灯亮了，大夫把门推开一条缝，探出头问：“是谁呀？有什么事吗？”我缓过气来，说：“伯伯，是我，快救救我妈妈！”大夫听了我的简单述说，快速地拿了一些药物，背上药箱就随我来了。

大夫给妈妈打了一针，又给妈妈服下一包药，临走还叮嘱我用湿毛巾给妈妈敷额头降温，然后说明天还来给妈妈打一针。当晚妈妈的烧就退了。第二天，大夫又来给妈妈打针，看到妈妈好了很多，心有余悸地对妈妈说，你昨天高烧41度，多亏了你儿子，不然发一宿烧，非烧坏了不可。妈妈听了，含泪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这件事拿到现在来说，也许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但对当年九岁的、胆小如鼠的我来說，真的称得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勇敢之举。多年以后，妈妈每每想起当年那件事，就夸我好勇敢，像个真正的小男子汉。其实，是对妈妈的爱才让我变得如此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