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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哲学在哈默尔音乐创作中的运用探析①

2018-09-28南京艺术学院音乐与舞蹈学博士后流动站江苏南京210013

关键词:时期整体哲学

杜 卉(南京艺术学院 音乐与舞蹈学博士后流动站,江苏 南京 210013)

整体音乐(Integral Music)是由德国音乐家彼得·米歇尔·哈默尔(Peter Michael Hamel)教授创建的综合艺术。它整合了整体哲学(Integral Philosophy)与整体作曲(Holistic Composition),将整体哲学的思维与理念予以高度逻辑地音乐体系化。其在诞生之初就引起了大量音乐学界的关注,随后逐渐在百花齐放的现代风格中迅速传播推广,成为现如今当代音乐中影响甚为深远的音乐现象之一。而西方音乐体系中对于整体音乐中“整体”的研究与发掘,则在哈默尔教授更早之前的前辈作曲家们及其作品中,就已显露出对于跨越学科之间藩篱的渴盼。因此,在分析整体音乐时,对哲学与音乐二者在发展过程中的关联与脉络之掌握,将是理解并定位“整体”在整体音乐,甚至西方艺术审美体系中所产生的巨大影响的关键所在。

整体音乐最早的雏形可以追溯至拼贴技法、复合风格、多元主义。一系列为人们所熟知的以作曲技术的复合、音乐风格的多元为代表特征的音乐流派中,又属齐默尔曼、施尼特凯等作曲家尤为杰出。与前辈作曲家及音乐流派中呈现出的复风格、多元主义相比,整体音乐中涵盖的技法与风格不仅种类更多,且哈默尔将整体作曲技法与整体音乐风格,高度逻辑化地对应了整体哲学的意识结构。因此,在既有的复合主义音乐家及其作品之上,整体音乐除了关注音乐内部的乐思发展、曲式结构,对音乐之外的跨学科文化因素,如整体哲学意识结构的思想理念等也予以了复合。简言之,整体音乐以丰富多样却高度统一的融合方式,链接起不同学科(哲学与音乐)间的各种要素。

当代音乐界对复合主义音乐的研究由来已久且累积了一定的成果,通常意义上的复合主义音乐,指代了包含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创作技法、音乐风格所呈现出的、具有多元音响特征与音乐形象的作品。纵观已有的复合主义音乐研究,常常将重心集中在拼贴技法、引用风格的来源出处,以及聚合成音乐成品的统一方式,即音乐其本身的构成元素之上,甚少探究过音乐之外的、其它文化因素所产生的影响。因此,无论是这一类学术研究的本体(音乐作品),还是最终研究的成果(学术论文),都仅仅局限于复合主义音乐及其衍生品,远未达到对于音乐及音乐之外的更多可能性的整体之研究。

要深入探究整体音乐之整体究竟为何,就需要更多元、多角度地梳理出整个整体音乐形成与建立所需的核心与主旨。哈默尔本人在诸多次的访谈节目中,一再申明并强调,自己的整体音乐是尽量将音乐的可能性最大化(maximize)。这一创作理念贯穿了他自中期到现如今的整体音乐创作——着力于凸显西方音乐与东方音乐,在音响碰撞间所产生的奇妙反应,并在这两种主流音乐语境的融合间,加入时兴的先锋派音乐的现代化演奏技巧或特色语汇。可以说,西方与东方在音乐、宗教、哲学等文化元素上的碰撞;古典与先锋在创作技法与音乐语言间的交融,一直都作为整体作曲体系的核心与基石,贯穿于哈默尔多年以来的整体音乐创作,映射出并揭示了其音乐作品的整体哲学本质与内涵。

整体哲学(Integral Philosophy)又称整体心理学、整合论。整体哲学的雏形最早可追溯至德国哲学家黑格尔(G·W·F·Hegel)的整体思维(Integral Thinking),继而由瑞士哲学家吉恩·盖布瑟(Jean Gebser)①吉恩·盖布瑟(Jean Gebser),(1905-1973),瑞士文化哲学家、思想家、诗人、语言学家。其理论博大广瀚,奠基于爱因斯坦“相对论”、普朗克“量子力学”、胡塞尔“现象学”、弗洛伊德《梦之解析》等,其文本中对东方宗教素材的论证摒弃了以西方文化为主体的研究观念,近年在英美哲学界,尤其是“后现代主义”领域引起重视与研究。代表作有《永恒存在的起源》(The Ever-present Origin: Part One/ Part Two)上、下两卷,关于其生平与理论详见Eric Mark Kramer编纂的《意识与文化》(Consciousness and Culture),一书。正式确立,并提出哲学史上的著名成就之一,即人类的意识结构(the Structures of Human Consciousness)。盖布瑟的整体哲学理论,不仅由近现代美国著名哲学家、思想家肯·威尔伯(Ken Wilber)发扬光大,细化成全象限、全层次(All Quadrants All Levels)的整合哲学;同时也为美国在20世纪50、60年代兴起的超个人心理学(Transpersonal Psychology)指出了一条发展之路。

盖布瑟的整体哲学之精髓,在于其提出的人类意识结构(the Structures of Human Consciousness)哲学理论。在其代表作《永恒存在的起源》(The Ever-present Origin)一书中,盖布瑟沿袭历史的发展脉络,将人类意识划分成五个时期:远古时期、魔幻时期、神话时期、理性时期、以及整体时期;且对意识结构的每一阶段给出了确切定义。同时在该书中,盖布瑟清晰而详尽的阐明了意识结构的特性,即“人类意识从一种结构形态转换到另一种结构形态的过程,并非总是平滑地进行‘过渡’(Transition),更多时候意识结构间是以‘突变’(Mutation)的方式完成更迭。因为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任何一种意识结构终将因其自身的‘不足’(Deficiency)而导致‘瓦解’(Collapse),从而被另一种更为‘有效’(Efficiency)的意识结构所‘取代’(Emergence)。”

该著作中盖布瑟所阐述的整体哲学对人类五大意识时期的划分如下:

1.远古时期——这一时期的原始人类,经常发生超验的心灵体验(Transcendent experience),在非西方(non-western)民族中这类心灵体验更为多见;

2.魔幻时期——人类在这一阶段还未形成特定的语言体系,物质、精神都不曾分化,人类主要通过触摸、持握还有其它肢体行为等途径,来进行相互之间的交流沟通,以及对于外部世界的感知与学习;

3.神话时期——神话时期人类意识形态的传递与表达,通过神话故事这一艺术载体,人们对故事进行了想象与加工,以期解释一系列自然现象。处于神话时期的原始人类,开始将认知与意愿理想化;

4.理性时期——这一时期正是我们如今生活的当下(the present)。并非所有理性时期所涌现的理性意识都是完美无瑕且文明进步的,它映射出的仅仅是我们当下经由整理后的、具有理性特征的意识之积累;

5.整体时期——与理性时期想对应,这是一个未来(the future)整合了所有意识阶段的综合时期。

整体哲学所提出的人类五大意识时期,各自辐射出的人类五种意识结构如下:

1.精神意识——它既诞生于整体意识,同时也是建立整体意识所需要的根本条件。精神意识不仅是所有意识的最初形态,也是意识中的最小单位,不可再被分解;

2.原始意识——唯一一个脱离任何起源(the origin)的意识类型,原始二字恰如其分地指代出其本质与构成——无需后天培养和经验累积,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人类本能;

3.魔法意识——外来的、与固有经验所不同的后天意识;

4.神秘意识——联接所有人与所有事件之因果关系、连续性的意识;

5.整体意识——所有意识的总和。

哈默尔创建的整体作曲,对于创作技巧的运用以及创作风格的把控,基于盖布瑟的诸多著作及哲学思想之启发,哈默尔将盖布瑟对于人类不同意识形态的概念分类及其个性特点,一一对应音乐发展历史长河中,与之对应的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音乐类型与风格特征,让哲学思想与音乐语汇在融合与交汇中,自然生成了整体音乐这一独具特色的创作体系。笔者将整体哲学的意识结构如何“转码”成高度契合的音乐文本、整体哲学的音乐化阐述与表达、整体音乐的思想根基与美学基础,整体哲学与整体音乐其二者的紧密关系精炼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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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精神意识的音乐化——哈默尔以音乐中同样具有衍生性的动机细胞,代表不可再被细分的意识单位;描摹出意识结构的本源与初态,即精神意识或曰理性意识。

2.原始意识的音乐化——哈默尔的整体音乐作品中,单音常与长音、或极为简单的节奏结合,予以呈现原始神秘的意识形态。作曲家将这一技巧命名为单一音调。依靠横向、纵向间联结成以大小二度、或转位大小七度的特性,代表精神意识的若干半音动机细胞相互联结成核心音程,逐渐衍展扩充成为乐曲的主题。而与单音搭配的、质朴简约的节奏或音型,常以重复结构来折射出浓郁的早期简约主义音乐特征。

3.魔法意识的音乐化——鉴于魔法意识是“外来的、与固有经验所不同的后天意识”,且西方文明向来对于东方文明、尤其是远东、印度的宗教与文化,都饱含着崇敬之情并孜孜不倦地加以学习研究。因此,哈默尔在创作中将魔法意识以非西方音乐语汇予以表述。中国的五声/六声音阶、日本的传统邦乐、印度传统拉格与加美兰音乐,及这些东方民族独有的特色乐器之使用等都被囊括其中。

4.神秘意识的音乐化——哈默尔使用包含了中心音的西方调式音阶、段落间有意插入的三度叠置和弦打造的小间奏来表现。

5.整体意识的音乐化——哈默尔将西方音乐从单音音乐到复调、对位到和声、半音化,最终迈入十二音序列、具象音乐的一系列演进过程,平行嵌入人类整体意识发展的历史轨迹。自此,整体意识包罗了以上四种意识结构的特点,又作为独立的第五种意识而存在。

在盖布瑟的著作中,整体意识的最终成型,在于人类意识的几大组成部分——原始意识、魔法意识、神秘意识和精神意识,不同的意识类型不仅能以突变方式进行交替、更迭,也可以呈现出同时并置、一齐存在的多元意识状态。因此,在哈默尔的整体音乐中,最基本最简单的节奏和泛音列构成的音响基础,对应了物理或魔法意识;以支声复调织体予以衬托的单音调式,描摹出灵性体验;功能性与十二音体系并存的和声语言混合了噪音音乐和音色音乐,映射出精神沟通。

自1972年接触盖布瑟的哲学著作之后,哈默尔就对其论述的意识结构产生浓厚的兴趣,并从中汲取音乐创作灵感,发展出与盖布瑟的整体哲学相对应的、一套高度组织化的音乐语言,随即提出整体音乐的概念。而这一概念的实体——整体作曲,则以哲学思想为主旨导向与审美基础,将音乐中的多重技法和各类风格,进行有序地结合与融汇,在多年以来孜孜不倦的整体音乐创作过程中,收获了音乐形象与哲学内涵的高度统一。

在二十世纪纷繁多元文化思潮的影响下,哈默尔在整体哲学中,为其音乐寻觅到切实且牢固的审美根基,赋予其作品超越音乐本身、更深层次的跨学科思想内涵,并在随后多年的哲学—音乐复合实践中,成功创作了一系列复合主义音乐作品。哈默尔将这种多元文化的交融,以独特且个性的方式进行音乐化,从而创建了独一无二的整体音乐,并在德国当代音乐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如今,在当代音乐呈现出的百家争鸣繁荣盛景之下,对这样一位既具有世界影响力,又不乏独创个性化的现代作曲家,进行客观分析与深入研究,无疑也折射出当代音乐界在诸多文化思潮的影响之下造就的多元且兼容的客观态度与发展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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