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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着大树的房间

2018-09-27黄纷纷

少年文艺 2018年9期
关键词:扶梯驼背老树

黄纷纷

在羊角街的最末尾,有一片破破烂烂的房子。为什么是破破烂烂的?因为这些房子都很老了,里面虽然住着人,但没有人去修它们,过了这么多年,房子不就破落下来了嘛。

这里面住的人们,都没什么钱。孩子们没多少玩具,每天在水沟边跳来蹦去,摘狗尾草和三叶草斗着玩。大人们忙着生计,早出晚归。

在这里,住着一个老头。他年纪很大了,谁也不知道他多少岁,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太老了,背弯弯地驼了下去,直不起来,人们都叫他“驼背老头”。

驼背老头一个人住在一间老房子里。他有一个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刚刚在外地安了家,很少能回来。

老头住的房子,一直漏雨,没人帮他修。一到大雨天,屋子里就摆满接水的大小盆罐,但是雨水还会从屋里往外淌。老头盖的被子、睡的枕头,都要包上塑料薄膜,不然,连被子都能拧出水来。

没下雨的日子,老头就乐呵呵地在屋前空地忙活,种几棵青菜蒜苗,养两盆耐活的花。屋子前面有一棵老树,年岁也很大了,樹干有小脸盆粗,长得歪歪扭扭,树皮粗糙,遍布裂痕。孩子们叫它“歪脖子树”,总爱在树上爬上爬下玩。老头笑眯眯看着孩子们玩耍,但要是有特别调皮的娃,在树上刮皮、折枝、动刀子,老头可就不留情面地呵斥驱赶。他很爱惜这棵老树。

“我是驼背老头儿,它是歪脖子老树,它是我的伴儿。”老头总这么说。

老树虽然歪斜丑陋,可是枝繁叶茂,投下一片荫凉;且树身总散发阵阵幽香,沁人心脾。老头每天闲暇之余,就躺在树下的竹躺椅上,挥着大葵扇闭目纳凉,身边还有一个小小收音机,播着二胡曲子。

老头穿着大背心躺着,手里的大葵扇一下下拍着拍子,嘴里跟着曲子轻轻哼唱,脸上的皱纹绽着笑意。看他那惬意自在的模样,真是神仙也羡慕。

有一天,老头的儿子回来了。他打工赚了点钱,想回来给老爹翻新房子。老头当然很高兴。谁也不想一直盖着裹塑料薄膜的被子啊。

请来的木匠一到他们家门口,眼睛就亮了。“阿伯,你家有宝贝啊!”木匠指着老树喊道。

“宝贝?就这棵歪脖子树?”老头佝偻着背,笑着摇摇头。

“哎,你不懂,这是黄花梨,最值钱的树啦!”木匠摩挲着歪脖子树,两眼放光,“这么大一棵,我还从来没见过哟……”

老头的儿子听见,赶紧也凑了过来:“你说这是什么树?值多少钱?”

“黄花梨!我告诉你,这木头一斤就值几百块钱!这么粗一棵,砍下来卖了,怕得……得上百万呢吧!”木匠说得自己都大舌头了。

老头儿子拼命眨起眼睛来,好像掉了一根针进去似的。他不停地揉眼睛,揉得眼珠子发出“嘎嘎嘎”的声音。等到好容易停下来,他的两只眼睛就像兔子眼睛那么红。

“爸!”他睁着红眼睛对老头说,“咱们发财了!”

但是老头还是摇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他的背弯下去,脸上的皱纹也一根根地垂下去,一丝儿笑容都没有了。

木匠走了,老少街坊们却都来了。歪脖子树原来是棵值钱的宝树,这个消息像长了腿一样,一会儿工夫就传遍了羊角街。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这棵宝树,啧啧称赞,艳羡地上下摩挲那粗糙的树皮,再也没人嫌它丑怪。

老头紧张地站在老树旁,盯着人们的一举一动,像一个忠诚的老卫士。几个相熟的街坊打趣说:“老头,你这下可是发大财了!”他却只是讪笑着摇摇头。

到了晚上,街坊们好容易才散了。吃过晚饭,老头从床铺底下掏出一个塑料袋,层层打开,里面是两张存折。他递到儿子面前。

儿子接过去,“这是干什么?”

“我这辈子就存了这点钱。”老头喃喃地说,“都添给你,把房子……重新盖一盖,但是别砍树……”

儿子有点恼怒,“怎么不砍树?你都知道它值一大笔钱,我累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

老头嚅嗫地低下头,像犯错的小孩,“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这树陪了我几十年,就是我的伴儿,砍了它,就是要了我的老命……”他皱纹深处的眼睛里有浑浊的泪光:“你让它……让它陪我走完吧……”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们父子俩后来又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老房子就动工了。泥匠、瓦匠、木匠一起忙活,拆这里,修那里,忙活了半个多月,终于把老房子重新变了个样!

老房子变成什么样?第一次见到的人免不了大吃一惊——它居然“长大”了,还把那棵歪脖子树“吞”了进去!

原来,老房子翻新后,房前还加盖起了一间小平房,刚好就是歪脖子树扎根的地方。这间平房正正地把歪脖子树“包裹”了进去,那扭曲的树干在房间中央拔地而起,歪斜的树脖子穿墙而出,探到房外,还有一些旁出的枝条从玻璃窗伸出屋外。浓密的树冠翠绿如盖,笼住房子。这个房间和这棵老树,就这么紧密地融合在了一起,样子既奇特又新鲜。

老头欢喜地把这间平房当作卧室。他的床就安在老树脚边。躺在床上,他伸手摩挲着老树遒劲的树皮,闻着树干散发出来的清香,觉得从未有过的安详和踏实。“有我守着你,谁也不会来砍你。”老头喃喃地说,完全是对老朋友的口吻。

为了老树能喝到水,老头让泥水匠铺水泥地板的时候,在它的根部留着一大圈原来的泥土地,让根周围的土裸露出来。每天,老头给老树浇水,像陪着老伙伴一样和它说话。

说来也怪,自从搬进了新卧室,老头就睡得特别香甜,而且会做一些很美妙的梦——有时梦见高人为他弹奏二胡妙乐,听着就飘飘欲仙;有时梦见去到一个世外桃源,到处是珍奇树木、奇珍异果,叫人流连忘返;有时梦见牙牙学语的小孙子,开心地和他玩闹……这些美梦伴着老头,让他连晚上睡觉脸上都挂着笑。左邻右舍都说,驼背老头可是越活越年轻了,好像连背都没有那么驼了。

一天夜里,老头又做梦了。这一次,来了两个伶俐的小娃娃,手拉手,并肩来到老头面前,笑吟吟地说:“老爷爷,我们太爷爷请你去做客。”说着,两人各拉住老头的一只手,抬脚便走。老头一看,房屋中间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金光闪闪的扶梯,蜿蜒向上。两个娃娃牵着老头,拾级而上。不知不觉,三人已穿墙而出,顺着扶梯越爬越高。走了许久,才见扶梯尽头有一座高大楼阁,红墙绿瓦,清云缭绕。

“到啦到啦!”两个娃娃欢喜道,牵着老头直往楼中走去。老头只觉仙乐飘飘,清香袅袅。恍惚间似有许多人,不知从何处出来,喜笑吟吟,簇拥着他们往前走去。到了大堂上,只见一人端坐其中,身着华服,鹤发童颜,竟是一个和他差不多老的老头。

那老头见他来到,笑脸迎上前来,拉着他的手道:“老朋友,你来啦!”就像见到老熟人一样。驼背老头有点茫然,又恍惚记得和此人熟识交好。“老神仙,你好啊!”他脱口而出。

老者忙笑着摆摆手:“我只是比你虚长些年岁,哪是什么神仙!我本姓黄,人称黄阿翁。你叫我黄老哥,我叫你老弟,咱们就不要见外了!”说着,他叫来众多男女后辈,其中有不少孩子,在堂下挨挨挤挤站了一片。

“老弟,你救了我,就是救了我们一族,今天请受我等一拜,感谢救命之恩!”黄阿翁说着,双膝跪下,堂下众人也齐刷刷跪倒,把驼背老头吓得不轻:“这、这、这怎么使得……我哪里受得起!”慌忙把黄阿翁拉起来:“黄老哥,我何德何能……咱们萍水相逢如此投緣,何故行此大礼!”

黄阿翁起身笑笑:“也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我相知投缘,此乃人生大幸,不必见外拘泥。”说着,即传令设宴,招待老头。二人把盏言欢,相谈甚欢,讲些古早见闻,都是只有他们这个年岁才有的话题。

不知聊了几个钟头,简直把半辈子的话都聊完,老头才恋恋不舍辞别,黄阿翁执手嘱咐:“过几日务必请再来促膝倾谈!”

两个娃娃依旧将老头送回屋中,挥手而别。老头刚一转身,金扶梯和娃娃都不见了,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窗外东方已经发白。

老头回忆此梦,梦中种种,历历在目,颇有些惊异。他细看屋中间的树干,扭曲蜿蜒而上,和梦中的扶梯颇为形似。又想起木匠说过此古树名叫黄花梨木,梦中老者自称姓黄,又说老头“救了他”……如此一一对应,老头心中明白,黄阿翁正是古树精魂所化,颇为惊奇。老头决定,将它作为秘密保守下来,只是从此更尽心竭力地保护、照顾老树。

此后,果然每隔十天半月,两个娃娃就降临梦中,带领老头登上金扶梯,到云霄深处的绿瓦仙阁,与老者见面,畅饮欢谈,逍遥快活。

愉快的时光倏忽而过。如此过了数年,有一天,老头又受邀与黄阿翁相会。一见面,却觉黄阿翁神色有异,似乎有话欲讲未讲。

“黄老哥,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老头笑道。

“老弟,我有一事贺你。”黄阿翁微笑道,“恭喜老弟不日将登仙界。”

老头微觉诧异:“黄老哥,你的意思是,我的大去之期不远了是吧?”

黄阿翁颔首:“正是。”

老头呆立片刻,随即面露微笑:“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人生羁旅,过客匆匆,是到该走的时候了。”

黄阿翁也抚须微笑:“老弟活得通透,果然明白!”

老头此时却犹疑起来:“只是,我去了之后,咱们还能再见吗?”

黄阿翁笑道:“老弟无需顾虑,只怕今后咱们见面的时候还更多了呢!”

老头这才放下心来:“那甚好,甚好!”

但他即刻又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刚要开口,只见黄阿翁也收敛笑容,眼中现出疑虑的神情。

“老弟,我知你想说什么。这也是我想说的。” 黄阿翁沉吟道,“虽然你我从未道明,但想必你很清楚,我正是你屋内那株老树。得老弟你尽心竭力守护这么多年,我得以苟活偷生。但是,在你百年之后,也许我这老树就难保了……”

老头低头沉思良久,方才说道:“黄老哥,我有一个办法,看能不能行得通。我们就如此如此……”

第二天,老头一早就给儿子打了电话:“儿子,我生大病了,医生说很危险,你回来一趟吧。”

老头儿子从来没有接过他爸的这种电话,吓得马上从千里之外赶了回来,进门已经快半夜了。一进门,却见他爸神色如常地坐在屋内。

“爸,你不是生病了吗?没去医院?”他着急地问。

老头摇摇头。

“你不是说医生说很危险吗?医生具体怎么说?”儿子又问。

“我没去看医生。”老头说。

儿子气得火冒三丈:“爸,你没事啊?怎么和我开这种玩笑!我什么事情都丢下就赶回来了,你这不是玩我嘛!”

老头笑了笑,摇摇头,“我没和你开玩笑,你迟点就知道了。这么晚了,先收拾一下睡觉吧,今晚就和你爸挤一挤。”

儿子虽气,却也觉得是老父想念儿子,才把他“骗”回来的,心里倒有几分心酸和惭愧。夜已深,只好简单洗漱便睡下了。两个人挤在老头的床铺,勉强能腾挪。路上奔波太累,儿子一沾枕头就进了梦乡。

没多久,儿子就被一阵笑声吵醒。睁眼一看,两个娃娃站在他们床前,笑着说:“叔叔,爷爷,我们走吧!”老头早已翻身起来,微笑答应。他也糊里糊涂地就爬起身来。于是父子二人相携,跟着两个娃娃走上了金扶梯,来到云中高阁内。

黄阿翁已等候多时。见到父子二人,他远远地就鞠躬作揖:“公子,幸会幸会!”

老头儿子哪里见过这般奇景异事,虽在梦中,也诧异万分。老头微笑着为他介绍:“这是黄老伯,这是他家府邸。”黄阿翁忙请两位入座,亲自奉茶。席上早有各种珍馐美味、佳果醇酒,三人对饮,相谈甚欢。

酒足饭饱,父子俩将要告辞之时,黄阿翁握住老头儿子的手,言之切切:“在下及一家老小性命,全在公子手上。万请公子手下留情,黄某当感恩戴德,知恩图报!”

老头儿子似解未解,茫然点头。倏忽间,他们已回到老头屋内。

儿子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一睁眼,就看到老头坐在床尾凳子上,靠着墙合着眼,像在闭目养神,皱纹密布的脸上挂着微笑。

不知为何,儿子心里突然有点慌。他小声喊:“爸!”

老头睁眼看他,笑了起来:“醒啦!睡得可好?”

儿子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点点头。他突然想起晚上做的梦,一切都历历在目。刚想和老头说说,没想到老头先开口了:“那个梦是真的。”他看着儿子,一字一顿地说。

“真的?什么真的?”儿子有点明知故问。

“咱们梦中见到的那个黄老伯,是真的。”老头说,“他就是这棵古树。”说着,他站起来,走到树旁,伸手摩挲着树皮。

儿子大吃了一惊:“这……这怎么回事?”

于是老头把这几年来他时常梦中与黄阿翁见面畅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儿子。“咱们走的那个金楼梯,不就是这个树干嘛。”老头微笑着说,“楼梯尽头的绿瓦大房子,不就是顶上的树冠嘛。”

儿子细细回想梦中所见情景,和老头所说的确实一样。

“儿子。”老头突然正色道,“当年修房子的时候,我答应了你,等我死了,你爱怎么处置这棵树就怎么处置。但是现在……现在你也见到了,这树有灵,是一位老树神仙。爸想求求你,我死以后,也不要……不要砍这棵树,让它好好活着。”老头说着,眼中蓄满了泪水。“若我死后有灵,定会时时回来与黄老伯相聚,也会好好保佑你们一家……”一颗泪珠从老头眼中滚落下来,落在老树身上。

儿子一时接收到这么多信息,有点反应不过来。看他爸落泪,他更有点无措:“爸,你这不是好好的嘛,现在就说这个干什么?”

老头摇摇头:“我让你回来就是说这个的。我就这件事放不下。昨夜临走黄老伯不是也和你说,他的一家老小,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了。”

儿子这才悟过来,梦中老者的话是这个意思。他看着粗壮歪斜的树干,想到这样的老树竟然有灵魂,只觉惊诧不已。

“怎么样,你能答应爸吗?”老头又问儿子,“你不答应,我终是放心不下。”

这棵古樹价值不菲,儿子心中颇为纠结;但看到老父亲这么言之切切,又实在不忍伤老人的心。他心里盘算着,老人估计只是提前为身后事做个安排,实则身体还硬朗,自己先答应着,以后慢慢再说服,也许还能再做打算。

想到这样,他点点头,说:“我答应。”

老头眼中亮起了光:“你是说,答应等我死了也不砍这棵树,是吗?”

“是的。”

“让它继续这么好好活着是吗?”

“是的。”

老头欣喜非常:“好儿子!爸太高兴了,爸没白养你!”他伸手抹掉眼角的泪花,“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儿子也松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那没什么事,我今天就得回去了,厂里还有事……”他抓起外衣穿上。

“别别别!”老头慌忙说,“那么着急干什么,你好容易回趟家,怎么样也要吃顿饭再走。我这就去买点五花肉和竹笋,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粿条卷!”

于是,老头忙活了一上午,准备了一顿午饭,让儿子填饱了肚子。儿子本想饭后就走,怎奈午后突然响起雷,下起了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下午。老头就势留儿子再住一晚再走,儿子也只好答应。

晚上,老头执意把床留给儿子,自己在老屋用三张椅子、一块门板,拼了一张小床睡觉。

“两个人还是太挤了,你明天一早又要回去上班干活,得休息好点。”他对儿子说。儿子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

这一夜,儿子睡得香甜,倒没有梦见什么。六点半的闹钟一响,他就醒了。真是舒服的一觉。

他翻身起床。家里一片寂静,老屋也没什么动静。他记得他爸一向起得很早,也许现在作息改了。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老屋,看到他爸还睡着。拼搭的小床很窄,老头的一条胳膊垂了下来。点着的蚊香已燃尽了,空气里还有些残留的味道。

儿子刚想转身去洗漱,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上前两步,轻轻唤了一声:“爸!”

没有回应。

他又叫了两声,还是一片安静。老头闭目侧躺着,很安详,嘴角微微有笑意,像在做梦。

儿子颤抖着伸出手,试试老头的鼻息,又在老头身上摸摸。突然,他猛地缩回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爸……”他如木头人一般,半天才呆呆说道,“爸!你真的、真的走了……”

驼背老头无疾而终,含笑去世。这事像一则传奇,在羊角街竞相传开。大家都感叹他真有福气。

老头儿子简单料理完老头的丧事,把房子一锁,就离开了。当大家以为,驼背老头的房子就要这样荒废下去的时候,却见到老头儿子举家搬了回来——一家三口住进了老房子,老头的孙子进了羊角街小学插班上二年级。

所以,直到现在,只要你来到羊角街,远远地就能看到那棵高大苍翠的黄花梨树;走近了,你就可以看到那间和大树长在一起的房间。如果运气好,提前预定到了,你还能花三百块钱,在这个房间里住一个晚上——老头儿子赶上时髦,把这间房作为民宿放在网上出租,非常火爆。许多年轻人渴望来住一住这间“长着大树的房间”。

网上还传说,如果运气足够好,在这里睡觉的人,可以做一个最神奇的、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美梦。

发稿/丁爱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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