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化腾：产业森林模式缔造者

去年，马化腾在接受《财富》执行主编亚当 · 拉辛斯基访谈时，回忆道：“认识马云很多年了，当年我们其实在互联网还是小弟，之前最早有三大门户，我们是属于第二、第三梯队的。”过去十年中，腾讯悄然变成了市值超过5 000亿美元的巨无霸，将三大门户远远甩在了身后。

不但如此，在2018年腾讯投资年会上，腾讯总裁刘炽平对外透露，过去数年，腾讯投资了600多家企业，“这些企业新增加的价值已超过騰讯本身的市值”。 近几年，腾讯成为中国规模最大的投资公司，它的模式被外界总结为产业森林模式。

百度总裁兼COO陆奇“吐槽”老东家微软是“工程师文化”，难以真正去关心产品和用户，他对腾讯的内部赛马制表示了羡慕。在腾讯，任何重要项目或者创新领域，他们都会同时投入两三个团队，分别去做同一件事情，比如微信，马化腾说：“腾讯内部有三个团队同时在做，都叫微信，谁赢了就上谁。最后广州做E-mail出身的团队赢了，成都的团队很失望，他们就差一个月。”

无论是扶植产业森林，还是进行内部赛马，都基于腾讯的文化，而最终离不开马化腾对于产品的重视，他说：“我们的身家性命都在产品里。”

内部赛马源于自下而上的文化

从宏观上，内部赛马大致解释了为什么腾讯总能推出“爆款”的产品。它看上去真的很美，但未必适合其他公司，如果进行简单移植，很可能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它之所以能够成为腾讯的“成功之钥”，是因为它建立在腾讯相对宽容和民主的文化之上，即商业观察家们经常指出的，腾讯是一家自下而上的公司。

前QQ空间负责人、猫眼文化CEO郑志昊说：“腾讯在内部讨论事情的时候，甭管职位高低，一定有人站出来敢和老板叫板，这种氛围很关键，大家都用逻辑思维来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房间里就充斥着理性，而不是权威和职务。”

另一点则是：“不同的团队开发同类型的产品去内部竞争，甚至有些不靠谱的团队可以一直在腾讯生存很多年”， 一个产品成功了，并不等于“我花开后百花杀”， 剩下的产品会按照产品组合的方式去经营，其中仍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优秀产品的种子。

张小龙团队在邮箱产品成功之后，也做过很多胎死腹中的项目，而这些最终成了微信的养料。也就是说，对马化腾而言，与丧失巨大的机会相比，资源的浪费不值得萦怀。

对产品超过常人的敬畏

马化腾自称“埋头过了不少坎”，腾讯带给外界的印象则是，每次业务停滞的时候，总有一个产品横空出世，扛着公司前进，即如郑志昊所言，“真正改变组织命运的，就是一个产品或业务突然杀出来，改变了整个公司的格局”，这恐怕也是腾讯的内部共识。

OICQ这个产品使腾讯从0到1。同样，因为人们的社交行为在生活中无所不在，所以没有人知道以后的社交产品形态该是什么样的。既然难以预测社交类产品的未来形态，所以必须不断追随用户需求打磨产品。从这角度也可以理解马化腾对产品的超过常人的敬畏。

马化腾曾经说过：“有时候，各个行业都搞不清楚到底哪一个会冒出来。越来越看不懂年轻人的喜好，这是自己最大的担忧。虽然我们干这行，却不理解以后互联网主流用户的使用习惯是什么。而且用户的需求和喜好瞬息万变，95后、00后人群的需求是什么？我们每天都在研究。包括微信，没有人保证一个东西是永久不变的，因为人性就是要不断更新，可能你什么错都没有，最后就是错在自己太老了。 ”正如电影《头号玩家》中IOI公司老板被几个小孩击败。

他对互联网行业的判断则是：“每一个身处互联网行业的人都会有一种巨大的危机感——这里产品和用户需求变化之快，对研发技术能力的依赖之深，都是史无前例的。这里没有侥幸，没有永远的第一，甚至也都没有对错，只要用户没兴趣了，你就会被淘汰掉，这是互联网行业的残酷。”而对未来的恐惧是因为担心失去累积的已知物。人又是由各种细微的恐惧驱动的。

别人的身家性命同样也在产品里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过去的腾讯常常是别人做什么产品，它就做什么，进行一种拼刺刀式的“模仿”。比如创办搜搜、拍拍之类。最终，这种模式撞上了360。在360创始人周鸿祎眼里， 360就似个楚楚可怜的小狗，而大狗则不言而喻。当年不共戴天的3Q大战，在国家相关部门的强力干预下，QQ与360恢复兼容，各自向用户道歉。

硝烟淡去，马化腾若有所悟，并在公司内部信中表达了对周鸿祎的感谢，即这次厮杀让马化腾有了某种“顿悟”，要走向开放。搜搜并入了搜狗，拍拍给了京东，开始转向“只要非核心赛道业务，别人能做的，我们就尽量让别人做”。

“我们的身家性命都在产品里”，代表着马化腾的恐惧，那么认识到别人的身家性命同样也在产品里，则是一种升华，即推己及人。正如在谈到QQ当年的生死大敌 MSN时，马化腾认为它“没有赶上社交化，输给了Facebook”，而它在中国市场的挫败，“是因为国际化的公司不像本地创业者那样身家性命都在产品里”。

腾讯在主业上继续“拼刺刀”，对非主业则开始“买买买”，左手实业，右手资本。马化腾说：“因为一个企业再大还是缺乏创业者的，把业务留给将所有身家性命都押在里面的人，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不是让自己下面的部门跟他们死磕到底。”

不少公司创始人称，腾讯对它投资的公司很少进行干预，是“活水养鱼”。不过，在竞争剧烈、产品未必占优势的情况下，在资本市场买出了一个腾讯的马化腾也会展示自己某种意志或者说是恐惧，比如让王兴收购摩拜单车。同样，在腾讯内部，除非他强烈希望干预的事情，一般都很少展现自己的意志，他习惯倾听，并提出自己的看法，愿意让团队去试，让不同的团队去竞争。

此外，沸沸扬扬的3Q之后，腾讯的另一变化是，它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去做一个闷声发财的公司，从此开始主动向社会、向政府发出声音，试图影响些什么。

马化腾在一篇回忆性质的文章中写道：“20岁的时候我是一个非常内向的程序员，我不喜欢管人，不喜欢接受采访，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独自坐在电脑旁是我最舒服的时候。我周边的人，我父母，包括我自己都不认为我会办一个企业，管一个企业，因为怎么看我都不像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