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创立时期共产党人的初心解读——蔡和森篇

□王相坤

蔡和森论“初心”

无产阶级的觉悟者何以要去唤醒同阶级的觉悟马克思的革命说完全立于客观的必然论之上，革命既是必然的，然而我们无产阶级的觉悟者何以要去唤醒同阶级的觉悟呢？（一）因为我们自身既已觉得痛苦之所由来（不由命运而完全由于私有财产制），便俛然不能终日。（二）对于同阶级的人有同病相怜的同情。（三）任其自然实现，时间延长，牺牲数量太大，无产阶级每日直接间接死于穷困者不知若干，直接间接死于战争者不知若干。若过三、五、十年再经一次世界大战，纵少又要死伤四五千万。具此三个理由，所以我们无产阶级早已痛不堪痛（今日由段祺瑞下动员令送到这个战场上去死；明日由曹锟、张作霖下动员令送到那个战场上去死！天灾、人祸、穷困、死亡，日日团着我们！！！）忍不堪忍了，还论甚么革命的经济条件具足不具足？不过我们无产阶级革命，在计划上讲起来，殊有于未革命以前，做一个大大的经济变化运动之必要。这个运动怎样做呢？就是我们无产阶级社会党，应亟于各大都会组织同阶级之失业者，最下层的贫困无告者，第一步公然起来向政府（无论南北）要求“生存权”和“劳动权”，迫令政府即向五国银团大借实业外债；第二步要求监督实业借款的用途；第三步要求产业及政治管理权。

——蔡和森 《马克思学说与中国无产阶级》（1921年2月11日）

马克思主义所以立于不败之地闻公主张社会主义而张东荪欢迎资本主义，两方驳论未得而见，殊以为憾。和森为极端马克思派，极端主张：

唯物史观

阶级战争

无产阶级专政，

所以对于初期的社会主义，乌托邦的共产主义，不识时务穿着理想的绣花衣裳的无政府主义，专主经济行动的工团主义，调和劳资以延长资本政治的吉尔特社会主义，以及修正派的社会主义，一律排斥批评、不留余地，以为这些东西都是阻碍世界革命的障碍物（其说甚长兹不能尽）；而尤其深恶痛绝参杂中产阶级思潮的修正派，专恃议院行动的改良派，动言特别情形特别背影以及专恃经济变化说的投机派，以为叛逆社会党、爱国社会党，都是这些东西的产物。窃以为马克思主义的骨髓在综合革命说与进化说。专恃革命说则必流为感情的革命主义，专恃进化说则必流为经济的或地域的投机派主义。马克思主义所以立于不败之地者，全在综合此两点耳。马克思的学理由三点出发：在历史上发明他的唯物史观；在经济上发明他的资本论；在政治上发明他的阶级战争说。三者一以贯之，遂成为革命的马克思主义。社会革命完全为无产阶级的革命。

——蔡和森 《马克思学说与中国无产阶级》（1921年2月11日）

无产阶级获得政权来改造社会我以世界革命运动自俄革命成功以来已经转了一个大方向，这方向就是“无产阶级获得政权来改造社会”。不懂的人以为无产阶级专政是以暴易暴的，不知列宁及万国共产党已再三宣言，专政是由资本主义变到共产主义过渡时代一个必不可少的办法。等到共产主义的社会组织世界组织完成了，阶级没有了，于是政权与国家一律取消。

——蔡和森 《蔡林彬给毛泽东·共产党之重要讨论》（1920年9月16日）

阶级战争、无产阶级专政是现世革命唯一制胜的方法我近对各种主义综合审缔，觉社会主义真为改造现世界的对症之方，中国也不能外此。社会主义必要之方法：阶级战争——无产阶级专政。

我认为现世革命唯一制胜的方法。我现认清社会主义为资本主义的反映。其重要使命在打破资本经济制度。其方法在无产阶级专政，以政权来改建社会经济制度。故阶级战争质言之就是政治战争，就是把中产阶级那架机器打破（国会政府）。而建设无产阶级那架机器——苏维埃。工厂的苏维埃、地方的苏维埃、邦的以至全国的苏维埃，只有工人能参与，不容已下野的阶级参与其中，这就叫做阶级专政。无产阶级革命后不得不专政的理由有二：

无政权不能集产，不能使产业社会有。换言之，即是不能改造经济制度。

无政权不能保护革命，不能防止反革命，打倒的阶级倒而复起，革命将等于零。

——蔡和森 《蔡林彬给毛泽东·社会主义讨论主张无产阶级专政》（1920年8月13日）

勿以民众力弱而与之疏隔，勿以善邻势微而不与之接近总之，为中国人民根本祸患的就是国际帝国主义与封建的旧势力，30年以来的国民革命运动，就是由这两种东西刺激起来的。所以国民党过去的生命在革命，今后的生命还是在革命。为使这种革命运动贯彻成功，便要一面与民众为亲切的结合，一面与苏俄为不二的同盟，大着胆子明白的反抗以上两种恶势力，使革命潮流一天一天涨高，革命行动一天一天丰富，勿以民众力弱而与之疏隔，勿以善邻势微而不与之接近，勿因一时之利害，而忘远大，勿让土耳其基玛尔氏所领袖的国民党专美于前！

——蔡和森 《统一、借债与国民党》（1922年9月）

先要组织党——共产党我以为先要组织党——共产党。因为他是革命运动的发动者、宣传者、先锋队、作战部。以中国现在的情形看来，须先组织他，然后工团、合作社，才能发生有力的组织。革命运动、劳动运动，才有神经中枢。但是宜急宜缓呢？我以为现在就要准备。

——蔡和森 《蔡林彬给毛泽东·社会主义讨论主张无产阶级专政》（1920年8月13日）

专家解读：最早提出“中国共产党”名称的人

蔡和森是牺牲最早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他虽然不是中共一大代表，但他是宣告中国共产党成立的8个发起组之一——中国共产党旅欧早期组织法国支部的创始人之一，是最早提出“中国共产党”名称的人。他曾同陈独秀、毛泽东等通过书信多次商讨成立党以及党的纲领等问题并提出许多重要意见。他的名字因他为中国共产党的创立和发展作出的杰出贡献而永载史册。1920年1月，杨昌济教授在病逝前曾写信给章士钊说：“吾郑重语君，二子海内人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二子者毛泽东蔡和森也”。

比较早地得出“阶级战争、无产阶级专政是现世革命唯一制胜的方法”的结论

马克思曾经指出：“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也就是说，阶级斗争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引起社会革命，阶级斗争必然导致无产阶级专政。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社会革命学说的要义。在近代中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人是李大钊，早在1918年11月至12月，他就发表《庶民的胜利》《Bolshevism的胜利》等文章，热情讴歌马克思主义和十月革命的胜利。这是中国最早传播马列主义的文献。

这时，23岁的蔡和森已经投身救国救民的革命洪流。1918年4月14日，蔡和森和毛泽东等一批青年知识分子在长沙岳麓山刘家台子蔡和森家中成立了以“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尚”为宗旨，以“不虚伪、不懒惰、不浪费、不赌博、不狎妓”为戒律的进步团体新民学会。后来，新民学会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早期“胚胎”之一，党的一大代表毛泽东、何叔衡，二大当选中央执行委员蔡和森、候补中央执行委员向警予，三大代表罗章龙、六大后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李维汉等，都是从新民学会走出来的。新民学会成立后，就围绕“如何稳定做事之根基”和如何“向外发展”等问题展开讨论。这时从北京传来有望赴法勤工俭学的消息，与讨论的主题不谋而合。法国是靠近德、奥、捷爆发无产阶级革命高潮地区的国家，又是新文化运动推崇的欧洲思想启蒙运动魅力四射的国家，到那里既可以做工赚钱，又可以学习新知，还能就近了解俄国和欧洲革命的情况。经过专题会议讨论，“对于留法运动认为必要，应尽力进行”。决定由蔡和森和萧子升“专负进行之责”。为尽快促成湖南青年赴法勤工俭学，1918年6月23日，蔡和森告别长沙、奔赴北京。临行前，他对母亲说：“三年之内，必使我辈团体，成为中国之重心点，并且要使女界同时进化。”经过一番艰苦努力，1919年12月25日，蔡和森与母亲葛健豪、妹妹蔡畅和向警予等中国留法勤工俭学学生共50多人，从上海出发经过35天的航行来到法国蒙达尼城。来法后蔡和森进入蒙达尼男子中学学习。在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凭借一本法华字典，刻苦自学法文，“猛看猛译”《共产党宣言》《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国家与革命》等大批马列主义著作和宣传各国革命运动的小册子，在半年多时间里，他就读了大约100种马克思主义书籍。蔡和森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有了很大提高，他认为：“马克思的学理由三点出发：在历史上发明他的唯物史观；在经济上发明他的资本论；在政治上发明他的阶级战争说。三者一以贯之，遂成为革命的马克思主义。社会革命完全为无产阶级的革命。”与此同时，他还在巴黎、里昂、蒙达尼等地进行社会调查，考察法国工人运动和工人阶级的生活状况，亲自接触和了解资本主义社会，分析中国社会和探索中国革命的出路，从而认识到，中国的问题不能指望资本主义制度来解决。因为帝国主义希望中国成为他们原料产地和商品销售市场，他们不愿意看到中国的独立和中国人民的解放。中国的资本家由于阶级的局限性，为了自身的眼前利益，他们也不能担当革命的重任。因此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必须依靠无产阶级。

1920年12月底，工学世界社在法国蒙达尼举行年会。图为与会者合影。第一排左四为蔡和森；第三排右五为李维汉；第四排右八为李富春

而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成功的榜样是俄国列宁的布尔什维克党和他领导的十月革命。蔡和森在致毛泽东的信中说道：“共产党的原理和方略，我须现研究清楚，现已译《议院行动》（系万国共产党之魁作）一篇，及列宁等重要文字数篇，拟续译《俄国共产党大纲》。”在研读列宁主义经典著作的基础上，蔡和森对俄国历史背景、革命实践进行了深入研究。他敏锐地看到：“凡社会上发生了种种问题，而现社会制度不能解决他，那末革命是一定不能免的了。你看中国今日所发生的问题，那一种能在现社会现制度之下解决？所以中国的社会革命，一定不能避免。”而中国在五四运动后的客观情形“有如1917年的俄国饥民要面包，兵士要停战，工人要工厂，农民要土地，乱七八糟爆发起来，任凭那些中产阶级学者及自命为理想的改造家，任凭军阀、财阀而结为圣神同盟，也是遏制不住的”。

对于中国应当如何革命，1920年8月13日，蔡和森在给毛泽东的信中进行了深入探讨，指出：“我以为现世界不能行无政府主义，因为现世界显然有两个对抗的阶级存在，打倒有产阶级的迪克推多，非以无产阶级的迪克推多压不住反动，俄国就是这个明证。所以我对于中国将来的改造，以为完全适用社会主义的原理和方法。”他进而指出：“我现认清社会主义为资本主义的反映。其重要使命在打破资本经济制度。其方法在无产阶级专政，以政权来改建社会经济制度。故阶级战争质言之就是政治战争，就是把中产阶级那架机器打破（国会政府）。而建设无产阶级那架机器——苏维埃。工厂的苏维埃、地方的苏维埃、邦的以至全国的苏维埃，只有工人能参与，不容已下野的阶级参与其中，这就叫做阶级专政。”蔡和森同时指出无产阶级革命后不得不专政的两点理由：其一是无政权不能改造经济制度，其二是无政权不能保护革命、不能防止反革命。他还针对无政府主义者否定阶级专政的谬论，尖锐地指出：“阶级战争的结果，必为阶级专政，不专政则不能改造社会、保护革命……因为现政治完全为资本家政治，资本家利用政权、法律、军队，才能压住工人，所以工人要得到完全解放，非先得政权不可。”蔡和森由此得出结论：“我近对各种主义综合审缔，觉社会主义真为改造现世界对症之方，中国也不能外此。社会主义必要之方法：阶级战争——无产阶级专政。”并认为这是“现世革命唯一制胜的方法”。这一结论在1921年2月11日蔡和森给陈独秀写的《马克思学说与中国无产阶级》信中被概括为“唯物史观，阶级战争，无产阶级专政”。它基本回答了中国革命的根本出发点、根本方法和最终目的。其出发点是唯物史观，根本方法是阶级战争和无产阶级专政，最终目的是创造共产主义社会。

第一次比较全面系统地阐述建党思想

中国共产党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按照列宁主义建党原则建立起来的无产阶级政党。一方面，因为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十分关注中国人民的革命斗争。1920年4月，经共产国际批准，由维经斯基等组成的俄共（布）党员小组来到中国，了解五四运动后中国革命运动发展情况和推动建立共产党组织。他们往来于北京、上海等地，与李大钊、陈独秀等商讨建党事宜，加快了中国共产党的建立。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诞生51年后马克思的名字才传入中国，起初在中国知识分子中影响并不大，而对中国革命产生重大影响的，是把马克思主义由理想变为现实的俄国十月革命后建立的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国情与中国近似的俄国，其革命的胜利使中国人民看到了翻身解放的希望。于是中国的先进分子开始把目光聚焦于俄国，专注于研究列宁主义和十月革命的经验，并兴起马克思主义的传播热潮。蔡和森就是其中的先行者。

早在1918年7月21日，蔡和森在给毛泽东的信中，有感于十月革命的成功，称赞列宁实行的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提出“墨翟倡之，近来俄之列宁颇能行之，弟愿则而效之”。在这里，蔡和森把列宁比作战国时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科学家、军事家墨子。墨子创立的墨家学派提倡实事求是，主张根据不同国家的不同情况，有针对性地选择十大主张中最适合的方案，比如“国家昏乱”就选用“尚贤”“尚同”，国家贫弱就选用“节用”“节葬”，等等。蔡和森认为，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就是按照墨子倡导的求实精神，根据本国的实际情况采取适合自己的国策。实行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就要“立恶志（杀坏人），说恶话，行恶事，打恶仗，争恶权……然后将万恶纳入袖中，玩之掌上”。这样做，“将此万恶顶之头上以为护符，散之天下以为走狗，无不可也”；“将此万恶捣之碎之、烧之溶之、锻之炼之、淬之磨之，神而化之使成美质之原子，新而明之使成优秀之国民，尤无不可也”；是“计大体之功利，不计小己之利害”。1918年7月24日，蔡和森再次致信毛泽东，进一步提出要深刻认识列宁主义的伟大意义，学习借鉴列宁的革命实践，指出：“着手办法，惟有吾兄所设之‘乌托邦’为得耳。……吾人之穷极目的，惟在冲决世界之层层罗网，造出自由之人格，自由之地位，自由之事功，加倍放大列宁与茅原华三［实为“山”——引者注］（此二人亦不审其果有价值否，暂以为近人近事而假借之）之所为，然后始可称发展如量。”在这里，蔡和森又把列宁与当时在中国知识界风行一时、颇具影响的日本文明评论家茅原华山并提，正如蔡和森所言，尚且不论这样排列是否合适，但就当时的情况看，反映了蔡和森对列宁和俄国十月革命的重视。此后他利用在北京准备赴法事宜的机会，拜访了李大钊，研读了李大钊的《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克主义的胜利》等文章，列宁的名字以及列宁在俄国的一些革命举措已经深入他的脑海。在李大钊的指导下，蔡和森确立了仿效俄国列宁之革命，以改造黑暗中国的志向。到法国留学后，面对来自各方面的丰富信息，蔡和森大开眼界。他在给毛泽东的信中说：“我到法后，鲁莽看法文报，现门路大开，以世界大势律中国，对于改造计划略具规模。现搜集各种重要小册子约百种，拟编译一种传播运动的丛书。”他把这种丛书归纳为四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世界革命运动之大势；二是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之四种利器，即党、工团、合作社、苏维埃；三是世界革命之联络与方法；四是俄罗斯革命后之详情。通过认真阅读大量马列主义著作，反复思索，蔡和森成为一位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他对列宁主义建党理论有了深入了解，对中国如何建党的有关重大问题的研究也取得了重要成果。这些成果主要体现在1920年8月13日至1921年2月11日他给毛泽东、陈独秀的三封信中：

一是阐述了组织共产党的重要性。1920年8月13日蔡和森给毛泽东的信中明确提出：“我以为先要组织党——共产党。因为它是革命运动的发动者、宣传者、先锋队、作战部。以中国现在的情形看来，须先组织他，然后工团、合作社，才能发生有力的组织。革命运动、劳动运动，才有神经中枢。”同年9月16日，蔡和森给毛泽东的信中更明确地提出：“党的组织是很重要的。”“我以为非组织与俄一致的（原理方法都一致）共产党，否则民众运动、劳动运动、改造运动皆不会有力，不会彻底。”以上论述，阐明了党的性质和地位作用，论证了建立共产党的紧迫性。在蔡和森看来，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是革命的领导核心，建立共产党是由“现在的中国情形”决定的，以往中国革命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缺乏坚强的政党作为领导核心，因此，无产阶级要完成伟大的历史使命，必须建立独立的政党。正如列宁所指出的：“给我们一个革命家组织，我们就能把整个俄国翻转过来！”

二是首次提出了要成立中国共产党。虽然早在1920年2月14日李大钊护送陈独秀由北京赴上海的路上曾计划建党，史称“南陈北李，相约建党”，但并未商定党的名称。同年6月，陈独秀同李汉俊、俞秀松等人在上海开会商议决定成立共产党组织，初步定名为社会共产党。同年7月19日，维经斯基在上海召开“最积极的中国同志”会议，进一步加快了建党的步伐。据张申府回忆，“关于党的名称叫什么，是叫社会党，还是叫共产党，陈独秀自己不能决定，就写信给我，并要我告诉李守常。我和守常研究，就叫共产党。”同年8月，在陈独秀主持下，在上海法租界《新青年》编辑部正式成立了上海的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取名为“中国共产党”，这是中国的第一个共产党组织。

但首先提出成立共产党的却是蔡和森。早在1920年7月初召开的赴法勤工俭学的新民学会会员蒙达尼会议上，蔡和森就主张组织共产党，进行阶级斗争和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其主旨与方法多倾向于现在之俄”。在这次会议上，蔡和森解释说：“我以为现在就要做组织俄式共产党的准备。我们的同志可以到工厂去做工，联络工人；可以去留俄勤工俭学，以俄为大本营，培植人才；我们新民学会的会友可以与少年中国学会、工学励进会的朋友开一联合讨论会。我将拟一种明确的提议书，注重‘无产阶级专政’与‘国际色彩’，在这基础上组织共产党。”同年9月16日，蔡和森给毛泽东的信中更明确地提出，在各项准备工作之后，“明目张胆正式成立一个中国共产党”。由此可见，蔡和森关于成立共产党的提法是明显地早于其他早期领导人的。

三是提出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1920年8月13日蔡和森给毛泽东的信中明确提出：“我意中国于二年内须成立一主义明确，方法得当和俄一致的党，这事关系不小，望你注意。”所谓“主义明确”，是指要以马克思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所谓“方法得当”，就是以像俄国那样，开展暴力革命，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这在同年9月16日蔡和森给毛泽东的信中进一步得到验证，他指出：“我以世界革命运动自俄革命成功以来已经转了一个大方向，这方向就是‘无产阶级获得政权来改造社会’。不懂的人以为无产阶级专政是以暴易暴的，不知列宁及万国共产党已再三宣言，专政是由资本主义变到共产主义过渡时代一个必不可少的办法。……一个唯一无二的办法，舍此无方法。试问政权不在手，怎样去改造社会？怎样去组织共产主义的生产和消费。”在研究俄国十月革命成功的经验时，蔡和森深刻认识到科学理论指导的重要性，后来他在谈到“主义”时说：“真正的革命党，如无革命的理论是不行的，做一个革命党不仅要有好的组织、好的政策，尤其要有革命的理论来把思想统一，然后才能领导革命到正确之路。但党的理论非从天上掉下来的，一短时间可以形成的。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在世界各国共产党是一致的，但当应用到各国去，应用到实际上去才行。要在自己的斗争中把列宁主义形成自己的理论武器，即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精神来定出适合客观情形的策略和组织才行。”以上说明，蔡和森不仅深刻认识到理论对于实践的重要指导作用，而且深刻认识到必须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要在自己的斗争中把列宁主义形成自己的理论武器”是他对马克思主义必须同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思想的较早阐述，为我们党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不动摇、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奠定了理论基础。

为制定和宣传党的民主革命纲领作出突出贡献

党的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制定了党的最高纲领，核心是建立劳农专政的政治，铲除私有财产制度，渐次达到共产主义社会。一大后，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很快发现，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条件下，中国人民迫切需要的并不是立即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由于外国控制着中国大部分近代工业，中国工人阶级为了生存同帝国主义的矛盾不断激化，帝国主义势力和封建军阀总是互相勾结，千方百计破坏和镇压工人阶级的罢工斗争，这使共产党人认识到，中国革命不首先进行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反对封建军阀统治的斗争，国家就不能独立，人民就不能解放，也就谈不到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最早看到这个问题的是列宁。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一年前，1920年7、8月间召开的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列宁提出《民族和殖民地问题提纲初稿》，系统地阐述了关于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的理论。大会通过的《关于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的补充提纲》指出：“殖民地革命在初期并不是共产主义革命，然而，如果它从一开始就由共产主义先锋队来领导，革命群众就将逐渐获得革命经验，走上达到最终目的的正确道路。”这样，尽快地制定党的民主革命纲领，使完成党的当前任务与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目标有机结合起来，就成为党的二大的重要使命。

二大筹备期间，1921年冬，蔡和森从法国回到中国。鉴于他具有较深厚的马列主义理论素养，中央局书记陈独秀决定让蔡和森留在上海，主要从事党的理论宣传工作。1922年7月16日至23日在上海召开的党的二大上，蔡和森不仅出席大会，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还参加了由陈独秀主持的政治宣言起草委员会。经过陈独秀、蔡和森等起草组成员的努力，大会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这个宣言的最大贡献是，进一步阐明了党的性质、党如何发挥先锋队作用，并制定了党奋斗的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党的最高纲领在一大制定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已经明确，党的最低纲领的制定是二大的最大亮点。宣言明确指出：“中国共产党为工人和农民目前利益计，引导工人们帮助民主主义的革命运动，使工人和贫农与小资产阶级建立民主主义的联合阵线。”其奋斗的目标是，打倒军阀，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建立和平民主的共和国，这就是最低纲领，即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蔡和森为此贡献了自己的智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正确地分析当时我国所处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性质。我们党成立时，是按照中国社会性质为资本主义社会来制定党的纲领的，在大会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中明确规定：“革命军队必须与无产阶级一起推翻资本家阶级的政权”；“消灭资本家私有制，没收机器、土地、厂房和半成品等生产资料，归社会公有”。此后，我们党逐渐意识到这个判断超越了中国国情。早在1921年2月11日，蔡和森在给陈独秀的信中就明确提出了“殖民地”的概念，指出：“资本主义如水银泼地，无孔不入，故东方久已隶属于西方，农业国久已隶属于工业国，野蛮国久已隶属于文明国，而为其经济的或政治的殖民地。”1922年5月1日，蔡和森在团中央机关报《先驱》上发表了《中国工人运动应取的方针》一文，明确指出：“在中国现在半封建的武人政治之下，无论那派军阀财阀得势所形成的资本主义，总不外是‘恐怖的资本主义’。”同年9月发表的《统一、借债与国民党》一文中又明确使用了“半殖民地”的概念，指出：“中国在国际地位上已处于半殖民地位。”蔡和森分别提出近代中国的性质为“半封建”和“半殖民地”，是深刻分析当时的国际国内形势的结果。在《中国工人运动应取的方针》一文中他就指出：“资本主义在中国，无论如何，是不能充分发达而解决中国经济问题的。”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因为国际资本主义始终是要以中国为原料地和销场，而不容许中国为完全的大工业国。假使中国完全变成为工业生产国，不但根本杜绝英、美、法、日的销路，而且中国加倍的价廉物美的商品反将输出于国外的市场，而占国际贸易的优势，那么国际资本主义无异是养成杀他自己的刽子手了。这是国际资本主义断不容许中国如此的。中国的工业一天发达一天，入口的商品就要一天减少一天，同时英、美、日、法内部的失业问题便将一天扩大一天。这是英、美、日、法的资本家会容许的吗？决不会的。所以希望充分的外资来开发中国的实业，这不过是一种梦想罢了。第二，然则中国的资本家，可不仰仗外资，而专靠集中‘国内资本’来振兴实业吗？集中国内资本，可以办得几个工厂，可以修得几条铁路？这乃是完全不明国际情形和近世产业性质的稚想。自近世资本主义国际化以来，业已把东方隶属于西方了，农业国隶属于工业国了，野蛮国隶属于文明国了，还能成立锁国自立的‘本国资本主义’吗？”蔡和森由此得出结论：“国际资本主义既不容许生产事业大大发展，而国家资本又如此微弱不能独立经营什么大产业，然则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资本主义在中国之必然要倒霉，要短命。”基于这样的认识，党的二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分“国际帝国主义宰割下之中国”“中国政治经济现状与受压迫的劳苦群众”“中国共产党的任务及其目前的奋斗”三个部分，回顾鸦片战争以来帝国主义列强侵略中国的历史，分析中国人民苦难深重的政治经济原因，得出“各种事实证明，加给中国人民（无论是资产阶级、工人或农民）最大的痛苦的是资本帝国主义和军阀官僚的封建势力”的结论。蔡和森作为起草组成员，是功不可没的。后来，1939年12月，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一文中，把“半殖民地”和“半封建”两个概念整合在一起，并全面系统地分析了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性质。可见，蔡和森对我国所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性质的正确分析，为毛泽东正确把握中国国情，形成关于中国革命的对象、任务、动力、性质、前途等民主革命理论，作出了重要贡献。

二是旗帜鲜明地坚持发挥党对民主革命的领导作用。1922年5月，蔡和森发表了《批评“好政府”主义及其主张者》一文。“好政府”主义是五四运动后一部分不满现状而又不愿意走上革命道路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提出的一种政治改良主张，他们认为，中国的贫穷、落后和腐败不是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国内封建军阀的统治造成的，而是由于中国人“不努力”的结果，是“好人”“不努力”奋斗、听凭“坏人”胡闹的结果。提出要使“好人”“努力”奋斗，首要条件是建设一个“好政府”，并对直系军阀吴佩孚寄予希望。对此，蔡和森的文章从唯物史观的高度进行深入剖析。文章指出，所谓“好政府”“坏政府”只是一种政治现象，绝不是实行政治改革的目标。任何国体下都可能出现“好政府”或“坏政府”，我们绝不能上所谓“好政府”主义者的当。即使有所谓“好人”，又有谁支持他们上台、组织“好政府”？把中国搞得一团糟的袁世凯、段祺瑞、曹汝霖和陆宗舆等人，不正是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支持他们上台的吗？在他们主导的政治舞台上能出现“好政府”，未免太滑稽、太天真。真正的“好政府”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不是几个“好人”去“努力”就能实现的，而是要通过革命，彻底地推翻腐朽的统治阶级才能建立。蔡和森的这篇文章产生了强烈社会反响，有助于人们了解“好政府”的实质，认识到要挽救民族危亡，必须摒弃所谓“好政府”主义，选择马克思主义，走革命道路。同年6月15日，《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发表。这个重要文献集中地反映了一大后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国情和中国革命理论的初步探索的成果，也反映了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的帮助，提出了中国民主革命的重大基本原则。文中采纳了蔡和森文章的部分意见，对“好政府”主义也进行了批判，认为“军阀与战乱如形影不相离，所以军阀不消灭，不但好政府主义者所谓好政府无从实现，军阀自身之坏政府，亦必日在不统一的动摇之中，而全国人民之产业革命，亦必随而动摇而丧失”。但蔡和森仍有言不尽意之感，他指出“这个文件并未将中国无产阶级及其先锋队的中共的作用完全表明出来”，因为“中国的资产阶级不会有法国革命中法国资产阶级所能起的作用。中国是一个半殖民地”，所以“中国工人应联络广大农民和小资产阶级，形成反帝国主义的革命联盟”。蔡和森的意见引起了陈独秀等人的重视，并同意在即将召开的党的二大会议时“起草另一个宣言，来补充前一个文件的不足”。所以在二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把中国共产党的任务和奋斗目标单列一章，重申了一大制定的党的最高纲领，并且制定目前的奋斗目标即最低纲领。据当事者回忆，在起草组对宣言文稿进行讨论时，“蔡和森提出了许多补充和修正的意见”。例如宣言中关于中共的性质、作用和如何进行革命斗争的内容就吸收了蔡和森的重要意见。

三是提出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封建主义的口号。对于国际帝国主义的入侵，蔡和森一直保持着清醒的认识。他认为，“自鸦片战争、英法联军、八国联军及中日战争等役以来，中国已被国际帝国主义夷为半殖民地”，帝国主义无疑是中华民族最主要的敌人，封建军阀则是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便探”和“工具”。他回国后参加的第一个重要会议，就是1922年5月1日在广州举行的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这次大会接受中共提出的“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军阀”的政治口号，大会发表的《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宣言》，明确指出：“国际帝国主义和本国军阀也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认定这些敌人一日不除掉，我们一日不能得到些微的自由。”为指导中国工人运动的深入发展，会前根据党中央安排，蔡和森在团中央机关报《先驱》上先后发表了《中国工人运动应取的方针》《法兰西工人运动的最近趋势》等文章，深刻分析了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双重压迫下，中国工人阶级的悲惨遭遇，提出中国劳动运动的根本原则和方针。同年6月蔡和森出席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他提出的“打倒武人政治，继续民主革命”等口号，得到团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讨论通过。这就为二大制定民主革命纲领奠定了理论和实践基础。因此，二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明确提出了打倒军阀、推翻帝国主义的压迫等民主革命阶段的奋斗目标，由此宣告党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