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钱夹”

陈宇

母亲去世后的几年里，父亲瘦了，看上去真是渐渐老了。每当他单薄地出现在我们做儿女的面前时，我总会不停地问：“爸，怎么不多穿点衣服？”“不冷的……”父親连声回答着。

这些牵挂并不是多余的，父亲快70岁了，虽然看上去身板还算硬朗，但人上了岁数，总免不了头疼感冒什么的，再加上他退休前就有许多应酬，平日里又喜欢喝上几杯小酒，他的酒量特小，一喝就会醉的。加上现在突飞猛进的城市建设，交通发达，车来车往，能不让人担心吗？有几次他来城里喝喜酒，都醉得歪歪扭扭，还是遇到了认识我的人才把他搀扶着送到我家。我们都想把父亲接到城里，好有个照应，可生性倔强的父亲都回绝了。他说城里的空气不如乡下的新鲜，他害怕自己的到来会破坏了儿子们的家庭和睦等等。他还说他要攒钱，来完成母亲托付给他的重任。

在父亲的生活中，有两样事是最值得炫耀的，一是双大学文凭，二是退休金拿了1500余元。是的，在我的心目中，父亲是聪明的，在他的同辈中可能真是找不出能拿出两个大学文凭的高材生了。父亲在报纸杂志上发表了400余篇（首）文章，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父亲一月有1500余元的退休金对下岗后再就业、不富裕的儿子们来说，是莫大的宽慰。

一个偶尔的机会，我发现了父亲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我感动了许久，许久。

那天，父亲来县城买书，由于来时耽搁了，我便留他住了一个宿。临睡时，我把他的衣服拿下来时，无意中从父亲的口袋里滑落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纸夹子，那是用硬烟盒折叠成的“钱夹”。父亲曾和我调侃过，我这钱夹子掉在路上也没有人拣，因为别人以为是烟盒子。只见父亲惊慌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连忙将“钱夹”塞进了口袋，那表情，俨然那是一张“百万英镑”。一只普通而又简易的“钱夹”就让父亲紧张成这样，看来父亲真是老了。“爸，你这‘钱夹里放了多少钱啊？看把你紧张成这样！”我故意和父亲调笑道。

父亲不言语，似乎有点生气，但很快就入睡了。一股好奇让我偷偷地掏出父亲的“钱夹”——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多少钞票！只是几十元钱罢了。然而，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吸引了我， 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记录着母亲去世后，父亲所有的收入和支出，只是在最下方把我们弟兄四个的名字都标在了上面，老大买房给一万，小四娶媳妇花去三万元，小三买房子没有钱给，等攒够了补上……

那一刻里，我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感动立刻攻陷了我的整个心窝。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