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问者的自我拯救
2018-09-22何耀华黄飞瑜
何耀华 黄飞瑜
【摘 要】相较于以往哲学史对存在问题的研究,海德格尔哲学中具有代表性的存在主义思想另辟蹊径,实现了哲学革命与转向,给西方哲学界的实体论形而上学予以震颤的回击。海德格尔哲学视野中的唯一发问者能追问其存在,探求存在的可能性,寻求理解存在的意义。据此,发问者能够反思本己的存在方式和存在状态,对此再进行反思,以谋划本己存在的自我拯救。
【关键词】存在主义;技术之思;发问者;自我拯救
中图分类号:B1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20-0219-02
1818年,黑格尔在柏林大学的开讲辞中说到:“时代的艰苦使人对于日常生活中平凡的琐屑兴趣予以太大的重视,现实上很高的利益和为了这些利益而作的斗争,曾经大大地占据了精神上一切的能力和力量以及外在手段,因而使得人们没有自由的心情去理会那较高的内心生活和较纯洁的精神活动,以致许多较优秀的人才都为这艰苦环境所束缚,并且部分地牺牲在里面。”黑格尔关注内心精神生活的培养,这种较高的内心生活的培养是优秀的人所应能做到的。在此基础上,寻求个体生存与生活的本真意义,使之能在艰苦的生活环境中追求高雅平静的内心生活,是现实个体在生活世界中不可回避的问题。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作为主体的个人能够躬亲自省,懂得在艰苦困窘的时刻做出必要的反思。这种反思或许就是黑格尔所说的,“人应尊敬他自己,并应自视能配得上最高尚的东西”[1]35。由此分析看来,黑格尔是关注人的精神生命的。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关注人的精神生命,就是关注人的本真的生存状态。就此而言,黑格尔与海德格尔对“此在”①的生存分析具有相似性。
在海德格尔的哲学语境中,“此在”其实就是指人的存在。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就从生存论的角度对此在的存在方式进行了分析和诠释。如何反思此在本真的生活状态,探求自身本真的生存状态,是海德格尔的哲学革命的理论旨趣之一。海德格尔的哲学革命具体表现为海德格尔对“存在问题”的重新探寻与反思,可以说,海德格尔把追问“存在”问题作为毕生的志业。对本文问题的探讨,不仅出于对海德格尔存在主义思想的思考,还出于对当代中国社会转型中面临的诸多现代性的生存问题的思考。比如,个体生存体验的失落、主体寻求生活价值的意义缺失、个体独立精神文化追求的萎靡和竞争与压力造成的现代性文化焦虑等现代性文化危机,这些腐化个体精神生活的现实问题要求我们必须重回精神生活,思考“此在”在“在世”的过程中如何学会生活,学会求知,学会做人。
一、发问者与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思想
在《形而上学导论》一书中,海德格尔提出了“为什么在者在而无反倒不在”这一基本问题。在现代哲学中,他做了类似于近代笛卡尔哲学的奠基性工作,即他找到了以往西方哲学史遗忘的“存在”问题。需要指出的是,海德格尔所讨论的“存在”,并不是指日常生活世界所见的特定实体。对海德格尔的“存在”的理解,复旦大学张汝伦教授认为,对海德格尔的“存在”是什么,“这个问题不能这样提出,在海德格尔那里,存在不是what,而是how”[2]152。简单而言,在一定意义上,存在是使存在者(现存事物)得以在世的方式。而海德格尔式的“存在者”可以理解为在当下已经显现为可以言说的现实事物。这包括可经验的物质性的“存在者”,也包括可感受的精神性“存在者”,如思想、意识等,它们共同组成海氏的“存在者”。让我们回到海德格尔所找到的关于以往西方哲学史遗忘的“存在”问题,海德格尔认为,以往对形而上学的问题的回答存在一个根本的前提性问题,即忽视了回答存在与存在者之间的差异问题。换言之,就是以往的形而上学混淆了两种不同的研究路径,即研究“存在”的问题与研究“存在者”的问题。这两种不同的路径的混淆,具体表现为把研究“存在”的问题作为研究“存在者”的问题来研究。这个关键的一直以来被忽视的前提性问题让海德格尔认为有必要重新对最普遍的“存在”进行审视,因此他提出了关于重新研究“存在”的新的哲学命题,并由此建构起独特的存在主义思想体系。
试图区别“存在”和“存在者”的不同含义,是海德格尔思考的出发点和落腳点。而海德格尔做到真正区别“存在”和“存在者”不同含义的结果,就是要为存在的意义“寻根”, 即他所要建立的本体论是有凭、有据、有源的本体论。这个所谓的“根”,就是海德格尔所指向的“存在”的本真意义。海德格尓对存在的发问是直截了当的,他追溯到传统西方哲学所忽视的那个最根本的奠基性的根据。因此,他的发问是最普遍的、最深刻,也是最原始的。在海氏的思考中,为了真正领会这个“存在”,便不能以传统哲学中处理存在者的方式来处理,因为它与海德格尔对传统西方哲学关于存在研究路径的质疑是相矛盾的。在上述分析中,海德格尔认为以往西方哲学混淆了“存在”与“存在者”两种不同研究路径,如果海德格尔的这一分析是合理合法的,即海氏对存在的研究路径的质问是成立的话,那么,以往对“存在”和“存在者”研究的方式一定是有所偏颇的,即不能认识和理解“真正的存在”,也必然达不到让海德格尔满意的结果。
既然海德格尔式的存在是无法明确定义的,那么能让我们接近存在本真状态的路径是什么呢?“而在海德格尔看来,人的存在与别的存在者的存在的根本区别在于,它在其自身中就包含着对它自身及其他者的揭示和解蔽”[4]109。这个“揭示与解蔽”过程要实现的最终结果,就是认识和接近此在(人的存在)的本真状态。海德格尔认为,在所有“存在者”当中,现实的人是唯一能够追问“存在”的“存在者”,海德格尔由此称人的存在为“此在”。“此在”何以“在起来②”,“此在”何以显现,都是人认识本己的提问方式。只有通过这一系列的提问方式,才能实现对本己“在的状态”的认识。这个对本己的存在状态的理解过程,可理解为“发问者的自我拯救”。
二、存在论层次上发问者的自我拯救
划分出存在论层次上的发问者,是立足于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所建构的“基础本体论”的理论视域。另外,存在论层次上的发问者的划分更切合海德格尔存在主义哲学的思想构境。在海氏的“存在者”中,人是其中当前唯一能够对本己的“在的状态”进行发问的存在者,在此引申为唯一“发问者”。然而,不是每一个体都能成为海德格尔所说的发生存在论层次转变的发问者,只有此在的“哲学运思”达到自为自觉的状态,能够重新审视本己的生存状态,寻求理解本己的存在意义,才能实现这种转变。在发问者与世界关系中,海德格尔主张,“‘缘在③的基本状态是‘存在于世界之中,缘在分析必须以理解这一点开始。……缘在总是已经在世界中,并且是那个世界的一部分。它是我们生活之所在。我们并没有一个在世界之外,而又能理解这个世界的位置[5]23-24”。据此理解,我们一直在这个世界之中,并与这个变化的世界建立起长久的联系,我们总是置身于生活世界中并经验我们自身,世界与时代的深刻变化影响着我们的生存面貌和生存方式。这种自我拯救的过程,一方面不仅深刻而有意义地建构起发问者的存在方式,另一方面也深刻地改变着发问者已经置身于的生活世界。
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对非本真状态论述道:“非本真状态标识出这样一种存在方式:此在可能错置自身于其中而且通常也已经错置自身于其中了,但此在并非必然地与始终地必须错置自身于其中。因为此在生存着,所以它向来就(是)从它自己所是的和所领会的某种可能性方面来把自己规定为如他所是的那样的存在者”[6]310-311。此在的所是规定是变化而非绝对的,它来自于它所领会的某种特定的可能性,这个领会的过程海德格尔称为“上手状态④”,只有通过“上手状态”的事物,才能“进入此在烦忙活动的视野[7]199”。海德格尔对存在的质疑、反思和发问直截了当地开辟了人类反思自身、认识本己的真实存在状态的一条哲学道路,使发问者自身“祛蔽”、“解蔽”得以可能。
总的来说,关于存在论层次的发问者的划分有着深刻的意义,主要体现在海德格尔哲学的建构目的。他希望通过对自身哲学的构建,能够普遍的有助于人们的思考。这正如帕特里夏所说的“海德格尔希望他的现象学分析能够有助于所有人,而不仅仅是哲学家,作出这种向存在论层次的转变”[5]20。
注释:
①需要指出的是,关于海德格尔的Dasein的翻译,陈嘉映翻译海德格尔的著作时将其译成“此在”,张祥龙将其译成“缘在”,这里较多引用“此在”,以示区分。“此在”在海德格尔哲学的语境中就是指人的存在本身。
②在海德格尔的哲学语境中,“在起来”表征为关于“此在”(人的存在)的特殊的存在方式,它强调人的特殊的在场性,也可理解为人对人本身的存在状态的思考,或对人的存在是如何显现、如何在场等方面的追问,又或者说对“此在”的“在”的澄明。
③张祥龙教授将海德格尔的“此在”翻译为“缘在”。
④在海德格尔的哲学语境中,“上手”是指人通过工具的使用主动与世界或其他存在者发生存在关系的改变。
参考文献:
[1][德]黑格尔.小逻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2]李宗陶.那些说不出的慌张[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3][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4]周艳红.论马克思和海德格尔对于人的本真状态的追求:技术批判的视角[J].科学技术哲学研究,2017(6):107-112.
[5][美]帕特里夏·奥坦伯德·约翰逊.海德格尔[M].张祥龙,林丹,朱刚等译.北京:中华书局,2002.
[6][德]马丁·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陈嘉映,王庆节合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
[7]俞吾金.海德格爾的“存在论差异”理论及其启示[J].社会科学战线,2009(12):195-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