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磨时光”的勺子兄弟

周世琪

弱水三千，只取一勺

路小五是时尚界和美食圈小有名气的摄影师。2015年圣诞节，因为工作上的来往，他结识了当时做珠宝设计的郭靖。外表安静淡然，内心充盈的郭靖打磨物件时那专注自在的神情，一下子深深吸引了路小五，“这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生活多好啊！”他突然对自己奔波忙碌“跑世界”的日子产生了厌倦。经过几次接触，路小五和郭靖成了朋友，还拜郭靖为师，向他学起了金工制作。

开始时，路小五买来两个金工台，摆在家里的小客厅。闲暇时，郭靖会教路小五做一些小物件，这样学习了半年，渐渐地，他们会一起为身边的朋友制作一些首饰，把时光“浪费”在看似“无用”的事物上，乐此不疲。

一天，一个朋友打来电话，“小五，过几天是我媳妇的生日，我想送给她一个特别的礼物，你看着给我做一个！”路小五当场拍板：“你就等着瞧好吧！”设计一款什么样的礼物才有意义呢？为了不辜负朋友的一片心意，路小五和郭靖费尽心思：“他爱人是甜品师，那就做一把勺子吧，别致还有纪念意义！”为了这把勺子，两人足足花了三个晚上。勺子的样式很朴素，手工敲打痕迹都留在上面，并焊上了朋友爱人名字的首字母，一把专属于她的勺子诞生了。

当朋友的爱人收到礼物时，打开盒子的一瞬间，惊叹的不仅是一把勺子，还有路小五亲手拍摄的照片，记录着这把勺子诞生的全过程。一封充满祝福的手写信，更让她满满都是感动。他们欣喜地把照片晒在朋友圈，引来很多人点赞，也因此，勺子的订单接连不断。

路小五和郭靖都没想到，勺子竟然这么受欢迎。因为勺子有“同甘共苦，白头偕老”的寓意，在欧洲，传统婚礼上新人会把一柄勺子一分为二各自保存，寓意永远在一起；在日本，亲友祝福百天的新生儿，也会送上一柄手工小银勺。“我们就做勺子吧，用勺子来连接有温度的故事和情怀。”两人一拍即合，纷纷辞掉工作。家里的小场地已经不能满足需要，路小五和郭靖干脆在北京宋庄找到一间小院子，开起了工作室，他们还给工作室起了个名字：勺与，从此一心一意做起了勺子。

收藏勺子，探寻故事

路小五原来从事摄影的时候，就喜欢收藏各类相机，等到开始做勺子了，就又开始“收勺”。路小五收藏的第一套勺子有些特别，他在中国找到了同一系列中的7把，又在日本找到了5把。12把古董勺小巧精致，上面有典型的文化标志和地理特征，让人爱不释手。

这些收集来的古董勺，有的雕刻有鸢尾、玫瑰、橄榄枝花纹，有的勺尾绘有教堂柱头、航海日志、艺妓图样……它们记录了各国的历史文化。

路小五说：“收藏多了之后，会发现它们和以前看到的餐具很不一样。”设计者会将地方标识、所处时代的理念、习俗甚至饮食文化融入到勺子的设计当中。在欧洲，就有勺叉的设计，还有专门用于橄榄油、果酱的斜口勺。日本的甜品勺，会更小一点。勺子散发出的身份信息吸引着他们去各地追寻探索。

收集勺子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故事。有时，朋友们在外旅行，看到勺子，也会在当地直播给他看，帮忙询问勺子的来龙去脉。路小五说：“我觉得，成不成功不在于一年卖出几百把勺子，而是因此认识了几百个人，知道了几百个故事，这不是更酷一点吗？”

去年，工作室想做一个有关勺子的展览，原本想把工作室做过的100把勺子全都展示一遍，然后写上怎么设计的，怎么制作的，这是最基本的展览方式。有个朋友跑来对路小五说：“我家里也有个勺子，没有这里的勺子漂亮，能参加展览吗？”原来，在朋友小时候，姥姥就拿那把勺子给他喂饭，到了他自己有孩子的时候，也是用的那把勺子，只是现在，姥姥已不在了。“为什么不让周围拥有勺子，或者买了我们勺子的人，共同做一个展览呢？”路小五和郭靖商量。“干脆众筹50把勺子，让50个网友讲一讲他们和勺子的故事。”“这个主意不错！勺子背后，有一个人对家庭，或某个时期的情感。”勺子兄弟总是不谋而合。

他们也从这些古董勺中得到启发和灵感，给每把勺子都编了一个号，这个编号就像一个故事的代码，像手艺人在每一次打磨中留下的微小痕迹一样。每一把勺子都带有不同的温度，每一个主人公都有自己的故事。来工作室看勺子的客人，也很少有买了就走的，大多会聊聊勺子的文化，问问这些勺子背后的故事。而给不同人定制勺子的时候，路小五会用相机记录着每一把勺子的诞生过程，用心记录着每一个故事。

把时光打磨成想要的样子

在每天敲敲打打的日子中，勺子成了两人最亲密的朋友。一片树叶，一些标识，定制人的名字等等都成为他们制作勺子的构思。他俩并不想把设计做得多么精美绝伦，而是想通过手工的表达方式，或是专属的设计感，达到物与人之间的专属联系。

“我媳妇是拉大提琴的，我想做把特别的勺子作为结婚周年礼物送给她。”郭靖接下这单，决定用大提琴和音符来设计。做好的勺子被朋友取走，路小五還要跟踪服务：“怎么样？你媳妇喜欢吗？”“你们设计的这是什么呀？”朋友嗔怪道。“怎么？不满意啊？”路小五心里一惊。“你们把勺子做得跟艺术品似的，弄得我媳妇都不舍得用，珍藏起来了！”朋友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勺子兄弟很感动，这才是他们最需要的。勺子已经被虚化成一个情感的符号，而设计者本人也躲在勺子的背后，参与到了这一情感互动中。

做勺子是个花时间的手艺活儿，锯切、退火、焊接、去杂质、打磨抛光……工序六七道，光是打磨的步骤，就要用到数种粗细程度不同的砂纸，这也就让这门手艺，更具有仪式感。路小五说：“刚入此行的时候，你看到别人的作品，就会觉得‘哇！好牛！现在你就会知道，这是时间的力量。你在上面可以看到一遍一遍地打磨、用心思的痕迹。甚至你把这勺子传递给你的朋友，他也会知道，你在为他挑选这份礼物的时候，有情感的含义。所以，我们觉得，这些东西是有温度的，因为在这个物件上，倾注了时间和期盼。”

用勺子衍生的首饰，是勺子兄弟想出来的好点子。最开始他俩只是觉得设计一系列勺子造型的戒指、胸针、耳环这些小物件特别有趣，现在，他们改变了单一勺子的造型，将勺子演变得越来越深入。比如有一款吊坠配饰，竟然可以直接安装在勺子上，也可以拆下来佩戴，十分有趣。

接下来，勺子兄弟打算与一些画廊和家居体验馆进行合作，融合更多人的想法，通过一个勺子的符号，倡导美好的生活方式；他们还准备做一个“勺子真人秀”的巡展，用多方面的表达方式来讲述不同人的生活和故事；他们还要出一本关于勺子与生活的书……剩下的时间，他们会手随心动，在这个小院子里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