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局外人”的缘起与存在
2018-09-20李奕青
李奕青
摘要: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战争所带来的肉体创痛和精神失落,使得一些战后作家开始深入思考“人”的存在以及精神出路。加缪和太宰治虽同为战后作家,但因所属国家不同,战争结局不同,使他们在思想上既有相同點,又有不同的地方。这也使得《局外人》中的默尔索和《人间失格》中的叶藏,在同样觉察到世界的荒诞性之时,选择了不同的存在方式。
关键词:局外人;荒诞性;异同
第二次世界大战这场全球性的灾难,使对“人”的肉体和精神出路的探寻成为战后文学的新方向。基于这种思潮,存在主义哲学在欧洲盛行,并产生了加缪、萨特等作家:而日本作为战败国,民生凋敝且失去政治经济自主权,国家前途堪忧,产生了描绘精神失落的“元赖派”作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加缪《局外人》中的局外人默尔索与太宰治《人间失格》中丧失为人资格的叶藏极其相似,但社会环境与作家背景的不同又决定了这两种“局外人”最终走向不同的结局。
一、荒诞之由来——“日常锁链”的断裂
所谓“局外人”,是指突然失去了解释世界与自我存在合理性能力的人,他们被剥夺了幻想和渴望光明的能力,不再依恋生命,因为他们感受到生存缺乏依据性和痛苦的无用性以及人类的荒诞性。
这种荒诞感源于“日常的锁链给打断了,心灵再也找不到衔接锁链的环节”。就叶藏而言,“日常的锁链”是人最基本的“生物本能”——衣食住行,而锁链的断裂则是他开始产生疑惑:为什么我需要这些本能欲望?为什么要在固定的时刻与家人一起井然有序地吃着一成不变的菜色?为什么天桥、地铁、床单等仅仅为了实用设计,而元艺术性的意义?这些对“正常人”而言是可以借助本能理解的事情,对叶藏来说却是不可思议的,因为他认为人类赖以生存的是形而上的思维、智慧与真诚,而非填补欲望的生物本能。这使他对人类生存的真相产生不解和怀疑。
对默尔索而言,“日常的锁链”是他一成不变的生活,但因母亲的突然离世而断裂。因为葬礼,他从固定的工作中突然抽离出来,却因请假惹得老板不快。这使他追寻老板不悦的缘由,答案是母亲的离世让他无法正常工作。而母亲为何会去世?他希望如此吗?他不爱母亲吗?答案是否定的:他“当然很爱妈妈”,并希望“妈妈最好不要死去”,可死亡是他无法改变的,正如他无法改变母亲必须下葬、葬礼之后的周末是休息日、他会休息四天、老板会不快一样。默尔索由此意识到人类生存本相的诡谲性:人几乎每天都过着大同小异的生活,这种生活像一个机械化的轨迹,把人输送到固定的结局,但人往往希望在遵循轨迹的同时改变结局,这种不可能的期待,就是荒诞。
综上,当人开始怀疑生存的本质,便会产生“荒诞感”,趋向脱离正常的“清醒”,站在生活和他人的对立面上。但叶藏和默尔索面对这种对立,选择了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
二、荒诞的处理——茫然的趋近与义无反顾的背离
在《人间失格》中,叶藏不能接受置身局外的地位,选择了茫然的趋近:扮演丑角讨好家人,获得家人的喜爱;运用搞笑的途径,获得同学的拥护。他以欺骗的方式生活着,却认为局内的人们是在互相欺骗,并惊异于人们在这种欺骗中“不可思议地不会受到丝毫伤害,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彼此在欺骗对方一样”,这是因为欺骗讨好本就是人类群居的基本规则。叶藏想要融入,就必须压抑自己追寻本真的意愿,让他人视自己为同类,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不被排斥这种“不自由的自由”。但他本身就是异类,所以接近所谓异类的竹一、秘密团体、被他人疏离的妓女常子等,不过是他想在这些人中寻找相似,消解寂寞罢了。在最终走投无路之时,他也挣扎着渴望神和纯洁的力量能挽救自己,他以为美好元垢的力量能建立人与人之间真诚的关系,但良子却“恰恰是因她自己那罕见的美好品质而被奸污”,所有的祈求都寂灭了,宗教也无法拯救失落的灵魂,正是所谓“上帝的伟大,在于叫人摸不着头脑:上帝的证据,在于不通人情世故”。
相对于叶藏元休止的自欺,默尔索在意识到人是戴着符合社会规范的面具循规蹈矩地生活,但这幅面孔与真实自我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后,就不再尝试跨越。而且越是符合群居要求,就越趋向无意识的机械化,也就越无法改变世界运行和自我命运的既定轨迹,所以他抛弃了面具的伪装,不再顾忌社会规约,随心所欲地表达自我,甚至杀人。整部《局外人》中,默尔索对别人要他表明态度的要求,表现出了“主观心灵式的藐视”,包括5次“无所谓”,3次“毫无意义”,3次“无关紧要”和诸多“我没有任何看法”“我元所期待”“毫无关系”。对于宗教,他的态度是拒斥的,他两次拒绝神父的超度,在死囚牢房里说,“我仿佛两手空空,但我对自己确信,对万物确信,比他(神父)更加确信,我确信自己的生和即将来临的死。是的,我只有这种确信”。
三、荒诞的结局——“回归”与“死亡”
加缪说,觉醒开始之后,“未来,要么无意识地返回锁链,要么彻底清醒”,因而“久而久之,所得的结果,要么自杀,要么康复”。叶藏两次走向自杀,但他是在“康复”一次次失败,退无可退之时,想要通过自我了断来解脱。这意味着他始终没有意识到自我精神的高贵,也使他最终不得不屈服:默尔索则是自己选择了死亡,不逃避、不忏悔、不惶恐地等待,他将生命的所有历程都把握在了自己手中,通过直视死亡,把握住了生存的每时每刻。
加缪曾言:默尔索就是“人类唯一配有的基督”,基督为了人类的苦难而死,而默尔索为探求真实的生存而死,承担了探寻生命本质的命运,此非基督而谁?拥有纯真的灵魂,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仰,人的痛苦本该源于妥协于大流,而非独特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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