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感与精神性
2018-09-18张远伦
张远伦
诗歌有一个高处和低处之间的通道,所以李白上天杜甫落地。一个注重现实感,一个注重精神性。而中国现代诗行进到新世纪,两者仍然在互相反对,而又互相成就。《红岩》“中国诗集”栏目的宗旨就是要“装订一部未来的诗集”,这些诗集一定会是包容、多元、开放的,需要我们用历史性和创造性的眼光来审视和集合当下诗歌。那么我们既要装订“现实感”的诗集,也要装订“精神性”的诗集。
现代汉语诗歌经过启蒙、流变、否定、整合和兼容之后,逐渐渡过偏执期、焦虑期,进入健硕的发展期。各种诗歌美学观念依然在相互碰撞,但已然各自建立起了文本自信。诗人们通过创作实践,各自抵达自己的物理现场和心理现场。
而诗人因为所处现场不同,诗写各异,气象纷呈。在物理现场流连的诗人更注重“现实感”——这些诗大多取材于現实境况,以客观描述为主,将个人情绪和精神境界收藏得很深,只有暗示性或者事物本身的呈现性,我们能寻找到诗人内心的蛛丝马迹。这样的写法好在真切可触摸,能够具体感知,容易进入,避免了抒情的假大空。在心理现场浸淫的诗人则更注重“精神性”——以诗人内心修为和人生修炼的主观感受为主,进入情感、意绪、信仰的层面,将内心复杂多变、天马行空、自由无碍的景观书写出来,避免了过分沉溺于现实的琐碎和低沉。
无论“现实感”还是“精神性”,都有一个通道——生活经验和生命体验。李白的飞行术和杜甫的落地术,都离不开生命参与生活,这一诗歌的内生动力的驱动。
本期“中国诗集”栏目推出的两位诗人:非亚和华万里,就是在“现实感”和“精神性”的不同领域进行创造性诗写。我刊力图将中国诗歌的不同现场奉献给读者,不同声音传播给读者,以彰显当下中国诗歌的丰赡。
非亚在现实介入上精准无痕,叙写经验之诗,超越现实性写作的“账簿记录”的缺陷,进入“生命记录”的纵深之地。华万里在精神参与上超脱无碍,将身体性、情感性的体验,融入汪洋恣肆的修辞之中,变简单为繁复,变狭窄为宽阔。非亚的写作趋近于“生活近景”,华万里的写作抵达于“心灵远景”,一个微距般审视生活,一个长镜般抽离生活,一个具有骨骼质硬度,一个具有阳光质温度。两位诗人一个冷静克制,一个热烈奔放,一个营造城市生活幻景,一个营造身体生活幻景。他们的诗歌气质迥异,但是,各自在生命意识上又殊途同归。
值得提到的是,两位诗人都是具有很强自觉创造意识的诗人。非亚先生创办“自行车诗社”,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就在进行实验性写作。而华万里先生是一位年近八旬的老诗人,而常常自认为是“青年诗人”,创作诗歌数十年而不辍,其创作活力令人叹为观止。我刊将两位诗人的作品集中发出,也是为了向“原创”表达敬意,向坚持不懈的“创造”表达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