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瓦自宅迷宫与庭院交错的33街

2018-09-18文/图

城市地理 2018年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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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页图：巴瓦自宅堪称斯里兰卡建筑大师杰弗里·巴瓦的代表作。这座建筑位于街道尽头，由原来的4座平房不断改造而来，拥有3个入口，前面还种植着一株巴瓦本人喜欢的素馨树。

斯里兰卡建筑师杰弗里·巴瓦（Geoffrey Bawa,1919-2003）的自宅33街，位于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巴加泰勒路尽头的一个安静的街区，周围均是低矮的私人民宅。巴瓦在1959年租下这座房子，然后不断改建，使这座房子跟他后来的生活和职业生涯有着密切的联系。

33街最初由并排的4座独立小平房构成，1959年巴瓦从伦敦学成建筑回到科伦坡之后，租下了其中的第三座，将其改建成自己的住宅。此后的1961年，他想方设法，将租住第四座房子的新闻工作者苏堤·班达先生赶走，然后将其改建成为第三座房子的附属用房——一间餐厅、一个展览空间和车库，还最终将其买下来。1968年，巴瓦又陆续买下了其他两座房子，后来还将第二、第三座房子打通，使其成为自己的主要卧室；而此前从一侧进入各座平房的小巷，被巴瓦改造成一条长长的、通过一系列小庭院采光的入口通道，让其成为房子整体结构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为前后历时近三十年的不断改造，以及改造中设置的各种室内外庭院，现在已经很难看出原来平房的特征，在一种秩序感和空间构图感的调和下，巴瓦33街自宅，最终仿佛重重迷宫，一层紧扣着一层，一个空间嵌套着另一个空间，充满了变化、意外的转折和惊喜。

与众不同的入口空间

建筑正面为一座白色的四层建筑，但因为三层设置了屋面露台，加之四层为一个完全开敞的局部屋面，使得房子从正面看上去，就像一座低矮的二层建筑。33街自宅位于安静的街道尽头，房子前面有一株素馨树，其一侧就是房子的入口，入口在正面其实有3个，最左侧的是一个小门，连接着内部通道，主要用于家人的进出；中间为黑色外框、大尺寸的木质推拉大门，推拉木门和入口木门的制作极其精良，倾斜交叉、脱开、涂刷了清漆的木条，形成了充满图案感的精美大门，既具有防护的效果，也保证了通风、采光。推拉大门的上方，是一排垂直布置的宝瓶状木格栅，在起到防盗作用的同时，同样给房子提供了通风和采光，这样的处理，无疑最适应当地气候。而最右侧的一个入口大门，通向巴瓦自宅内部的建筑工作室，那里曾是巴瓦晚年和自己的设计小团队一起工作的地方，现在这个空间，成了接待游客、展示、介绍巴瓦生平和作品的场所。在这里，游客可以观赏到介绍巴瓦的视频，读到有关巴瓦设计作品的书籍、手绘、日常用品等；而用玻璃墙隔开的另一个空间，还摆放着当初的绘图桌，那里应该就是以前巴瓦和员工一起工作的场所。

从中间的推拉大门进入，可以看到室内大厅陈列着两部高档进口车，它们曾经是巴瓦的最爱；门厅的位置以前应该是一个车库，地面比周围通道低一个台阶，相互之间通过镶嵌粗糙的石材，作为台阶和白色地坪漆来分隔。车库空间并不封闭，更类似一个客厅，从左侧小门进来的通道，一直通向内部深处。通道一侧正对车库的部位，是一个有玻璃采光天井的小空间，这里的地面铺设着各种尺寸的石材，摆放着藤木长椅和黑色钢椅，方形的案台上摆放着书籍，植物、石雕和其他陈设则位于一侧，从天窗落下的光线穿过植物叶片，弥散在周围，让这个入口空间显得格外温婉、迷人。除了台阶、局部铺地以及花池边缘使用了石材，室内墙面、顶棚、地坪全是白色涂料和地坪漆，它们一起形成了室内纯净的风格。入口的两扇推拉门，交叉的木格栅和大门上面宝瓶状的木格栅，过滤了当地强烈的光线；车库左右两侧的墙面，则悬挂着大幅布艺装饰品，巴瓦对物品、光线、空间、材料的喜爱，在这里展露无遗。从一开始，在建筑的入口，巴瓦就用各种元素，给33街的自宅营造了一种宁静、温馨的氛围。

左右页图：经过巴瓦本人的不断改造，其自宅早已脱胎换骨，从原来的普通住宅变身为经典之作：从入口开始，各种空间便不断展现，且各有特色，即便是看似普通的陈列平台和设计平台，也给人一种强烈的地域感和细节感。

15个院落空间和布置装饰

从这个空间开始，建筑开始悄然呈现出两条不同的路径，一纵一横，犹如两条不同空间的叙事结构。纵向的那一条，通过一个向上旋转的楼梯抵达房子前面三层的露台花园，楼梯的设计，体现了巴瓦作品中对各种楼梯的不同处理。带有地中海色彩的旋转楼梯，中间扶手的墙体开设有圆拱形洞口，呈现出一种浪漫和美妙的空间感。从楼梯外墙的窗口，可以俯瞰其余房子的屋顶和各个院落。双坡屋顶材料采用当地的红瓦，朴素低调，从楼梯上到开敞的花园露台，可以观望到周围的风景；露台种植有各种植物，墙体、地坪全部为白色的地坪漆，柱子全部涂刷黑色涂料，电梯的外墙为不透明的玻璃砖，抽象简洁的形体，与朴素的坡屋顶平房形成对比。东侧外墙的边缘悬挂着植物苇帘，过滤了户外的阳光，这里布置有桌子、茶几、椅子和各种摆设，而由混凝土制作的低矮茶几，拓印着当地树叶的植物纹路，这种手法，在巴瓦的一系列建筑中都可以看到。这个位于高处、充满植物的空间，尤其适合休闲、聊天、观望风景。

左右页图：在整个自宅中，一共有15个院落空间，这些空间或大或小，植物丛生，功能不尽相同，充分保证了建筑良好的通风和采光。而顺着楼梯登上开敞的花园露台，还可以观望周围的风景。

从入口的通道开始，向内部纵向延伸的路径，开始呈现出迷宫般变化的丰富的内部空间，在33街自宅层层相连的各个空间里，有多达15个大大小小的院落空间，除了提供给房间通风、采光，还具有休闲的功能。巴瓦布置的这些院落主要有两种类型，一种类似后花园那样的完全开放的室外空间。另一种，是由房间、过道围合的半室外空间，这些半开放的空间，可能是为了防盗，也可能是为了过滤强烈的阳光，巴瓦在这些院子的上方，全部构筑了一种预制的钢筋混凝土格栅，植物的藤蔓与枝条，则从格栅的空隙穿越到了室外，光线经过这样的过滤之后，满壁生辉，在廊道和房间之中，产生了一种类似漫射的效果。

和很多建筑师一样，巴瓦也是极其热爱生活的人，这一点，从他买下这四座平房，然后根据自己的需要和喜爱，不断改建、改造就可以看出来。而另一方面，在建筑设计之余，巴瓦也喜欢收集斯里兰卡和南印度的各种工艺品，因此，这些陈列的各种装饰品与建筑、艺术构件，又赋予33街自宅以丰富浓郁的生活、艺术气息和历史韵味。比如，从入口门厅一侧通道进来的第一个带有水景的院子，两根椰子树柱子，支撑着一个木构的欧式柱头，一个破损的石雕马匹头像，就搁置在柱廊的下方。而一个不知从哪里移植而来的木门，镶嵌在墙壁上，木门上面用油彩绘制着各种透视窗口与院落风光。除了这些物品，房间的墙壁上，还悬挂着巴瓦的设计手稿、素描与图纸，这些巴瓦的作品，风格独特，绘制精美，散发着让人难忘的经典建筑气质。

巴瓦自宅的植物和陶罐

巴瓦在不断经营自宅的同时，其实也在不断发展他的建筑设计理念，尤其是他发现了建筑可以呈现出一种时间性，通过光影的移动和空间序列的变化，通过物品呈现出不同年代的气息，从而展现出一种迷人的时间性。时间对于他，既是墙壁与地面移动的光影，也是默默注视物品时的回忆与遐想。更重要的一点，巴瓦通过自己迷宫般的自宅，总结出了空间序列对于建筑体验的重要性，比如在他的自宅里，从通道进来的路径，在水景院子转折后，进入到内部的主卧室，在主卧室这里，一条隐形的轴线，贯穿了从卧室到后花园的空间。巴瓦以自宅为契机，一再地将之运用到自己日后的各个设计。比如，加勒的灯塔酒店就是一个突出的典型，这座酒店位于海边突起的岩石之上，巴瓦顺应地形，将酒店布置在岩石之上，而将开敞的出入口，设置在城市马路一侧，从石头砌筑的门廊进来，是一个开敞的门厅和服务台。穿过这个区域，进入一个圆形空间，一道旋转楼梯，将人流导向上层，而楼梯的栏杆，是由巴瓦的老朋友、艺术家拉基·森纳那亚克设计的，狂野的金属装置，重现了历史上兰德尼亚战役中一群荷兰和僧伽罗战士。这个圆形空间，顶部为圆拱的穹顶，犹如万神庙一般，巴瓦在其顶部开设了一个窄小的洞口，光线从洞口射入，照亮了这个幽暗的空间；而从楼梯上至二层平台，穿过一条狭窄的过道，广阔、明亮的大海就突然呈现在眼前，惊天动地的巨浪发出的拍击声破空而来，震撼着每一个来到此地的游客。在这座位于岩石之上的灯塔酒店，巴瓦将先抑后扬的空间序列所营造出来的效果，发挥得淋漓尽致。

巴瓦对植物的选择，一直有自己的偏爱，比如他尤其喜欢在院子里种植斯里兰卡常见的素馨树，这种植物，在我们这里习惯称为“鸡蛋花”。素馨树树形优美，往空中张开的枝条清晰、干净，叶子呈现为梭形，脉络明晰，花色有粉色和红色，其中往往以红色最为珍贵。在巴瓦的自宅里，除了房子前面的那株素馨树，后花园也有一株树形较大的素馨树；而在巴瓦自己的工作室里，前院的两侧，也种有不少素馨树，包括他的精神家园——卢努甘卡私人庄园，在面向湖泊一侧的草地上，就横卧着一株巨大优美的素馨树。在33街前部扩建的四层楼房，巴瓦在三层露台，布置了不少植物，尤其是树形优美的小型树木，这些向空中伸展出枝条与绿色叶片的树木，赋予巴瓦的建筑以一种生态特性，这一点，在他晚期设计的悬崖酒店，表现得尤其突出。

除了植物，巴瓦似乎对各种陶罐也情有独钟，比如在33街自宅，入口通道一侧的白色地板上，就摆放着一排陶罐，其形状各异，既古朴又极具装饰感。在巴瓦的工作室、前院和后院，更是陈列了不少巨大的陶罐，既作为空间的陈设，也成为庭院景观的一部分。这些大型陶罐，据说来自古代中国，装载各种酒水的陶罐在使用完毕之后，就散落民间，巴瓦将其收集起来，作为装饰品布置在建筑中，成为与建筑相得益彰的部分；而在巴瓦充满地方性特征的建筑生涯中，巴瓦还发明了一种瓦屋面的构造：在木檩条上铺设水泥纤维瓦，再在其上铺设多重当地的红色土瓦，从而形成更好的隔热效果，这种构造，如今已经普及到了斯里兰卡的城市与乡间。

作为一个亚洲的建筑师，巴瓦立足于地方性的建筑实践，影响了很多后来者。他将地方性、本土性与现代性结合，开创了一个新的建筑方向，而他的33街自宅，虽然只是一种对已有建筑的改建和扩建，但因为巴瓦传奇的一生，这里成为了很多人尤其是建筑师膜拜的场所。

致敬巴瓦。致敬巴瓦的33街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