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疆土

记者 丁云

苏州的泰伯庙

苏州有座泰伯庙，“泰伯奔吴”的故事大家多少都知道些，这位泰伯将“吴”的地位抬到了至高，《史记》把吴太伯排于“世家”之首，因其是周朝第一代天子的伯祖父，辈分太高。再度过眼春秋吴国的历史点滴，或许也找到了很多苏州人、苏州事的源头。

.泰伯像

从蛮夷之地走向新兴国家

“泰伯奔吴”这段历史再回顾一遍，就是姬氏远祖尧舜时代就被封爵。到了姬亶父时，他三个儿子泰伯、仲雍、季历。泰伯是长子，理应继承爵位，所以也称太伯，但幺子最有能力，还有个贤能儿子姬昌，于是泰伯和仲雍商量让贤，两人避走吴地。姬昌和他的儿子姬发，后来分别成了周文王和周武王，推翻殷商王朝，建立了周王朝。

泰伯、仲雍投奔吴地时，这里的生产力还远落后于中原，处在很原始的状态，被称“吴蛮夷越”，这里的人“断发文身，裸以为饰”。说来也很符合实际：江南水网密集，要下水捕鱼捉蟹，短发实用，身上纹上图案就有如神灵附体，壮胆加保护自己。而且气候湿润温暖，常下水，就不怎么穿衣服。

太伯和仲雍到了吴地，带来了中原先进的社会生产力。统治之下，“数年之间，民人殷富”。 两人被当作国君，建起政权，国号“吴”，自号“勾吴”。

不久，殷商末世，天下大乱。太伯生怕战乱祸及自己百姓，在梅里造城保护大家的生命、财产安全。这“梅里”是无锡市东的梅村，苏州市西北面。太伯死后弟弟仲雍接替，“父传子世”成了“兄终弟及”，这一继承原则后将深刻影响吴国发展。

仲雍死后，儿子继位，传到五世时，中原周天子姬发派人来，封其为吴君，爵位“伯”，列诸侯。吴国其后经过十四代的传承，经济、生活和文化等方面趋向成熟。公元前841年，吴国进入寿梦时代，走向一个新兴的强大国家。

千古之谜的青铜冶炼术

吴国从寿梦即位开始，就做好了争霸中原的打算。经寿梦改革，吴国经济显著发展。军事上偏弱，主要在排兵布阵大规模的军事演练、战术运用等，但有一点，吴国有很强的军事工业。

丰富的铜矿资源和冠绝一时的青铜冶炼技术及兵器制造技术，使得当时的吴越工匠已掌握了菱形纹饰、剑首同心圆和青铜复合剑等高超的铸造技术，被称为吴越青铜兵器技术的三绝，其中生产出的青铜剑更是绝世神兵。而今，这些技术已然失传，成为古代科技之谜。即便今天出土，这些青铜剑在历经千年后依然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干将莫邪铸造了双剑，却只给了吴王其中一把

说到铸剑，也是传奇一篇接着一篇。欧冶子是越国人，他为越王铸造了五把宝剑湛卢、纯钧、磐郢、鱼肠、巨阙，其中的三把湛卢、磐郢、鱼肠由越王送给吴王。那时有一种身份叫“相剑人”。或许与当时佩剑是“标配”有关。佩剑不但防身，更是身份地位象征，也属一种礼。相剑人薛烛曾见过这三柄剑，认为鱼肠剑纹理不顺，不宜佩戴，必用来弑君或弑父；磐郢剑是不法之物，对人没有好处；湛卢蕴含各种金属精华，蕴蓄盛阳结晶，是美貌与智慧并存，正气与勇敢化身。三把剑后来的发展就应了他说的每一条。

吴王阖闾在胜楚后，请欧冶子的同门师弟干将为自己铸剑。阖闾得到了莫邪剑，不过莫邪也被鲁国季平子相为“有缺”难逃灭亡结局，才又征召到一对曲刀兵器“吴钩”。

至公元前496年阖闾逝，秦始王为觅得陪葬于虎丘地宫深处的3000柄宝剑，还开凿了阖闾的墓，却一无所获。

治国造城的雄心壮志

转到大规模的军事战争，是吴国掣肘。楚国人巫臣先给寿梦带去一整套汲取晋、楚两个军事强国精华的作战方法论。

由于他的条件是攻楚，吴国自此以楚国为主要打击对象。当吴国赢得两次较大的对楚军事冲突后，把与楚国边界的蛮夷部落全部征服，吴国已属于中上等的诸侯国。

攻楚早期，吴国因地处边远地区，地势艰难险阻，自然条件恶劣，洪涝灾害频繁，“君无守御，民无所依”，基础配套设施没有完善，田地也没有完全被开发出来。当目标变得越来越清晰，为了战胜强大的楚国，排兵布阵以外，吴国举国首要任务就是治国，积蓄力量，而为了治国，吴国又一次建造城郭，发展一系列安居乐业，坚实国库的措施。继梅里之后，吴王寿梦将吴国国都迁至今苏州附近。

这些动作和动静，于当时的有识之士看来，与中原诸国相比，吴国是新兴国家，朝气蓬勃、欣欣向荣，有大刀阔斧的改革发展之气。楚国人伍子胥在辗转到达吴国之初就认为，吴国应大力发展经济，对矿产、渔业、农业等积极扶持，使经济保持平稳快速发展，为争霸中原做好准备。

到阖闾时代，建造了举世闻名的姑苏大城。这座周长四十七里，兼有多扇陆门和水门的姑苏大城，伍子胥从选址、规划到建设，都高瞻远瞩和深谋远虑。建成后，吴国伐木盖房、开荒种地、发展经济，并扩充军备，加强军事训练。

到了范蠡和文种身上，两人也是楚国人，对楚国政局的失望，让他们联手向外谋求发展，选择了因伍子胥改革措施稳步发展的吴国的邻国越国为试验田，一显身手。

在当时，吴国没有中原一系列束缚发展的体制上的障碍，更有活力。吴王阖闾也勇于于变革，勇于创新。至“兵圣”孙武出山，对吴国在军事上进行全方面的演练，吴楚争霸之吴国全明星阵容完整，有明君、有贤臣、有名将，加上必胜的执念，终于战胜了强大的楚国。不过，转到吴越争霸之时，越国能够胜吴国，所走路径几乎就是吴国胜楚国的翻版。

吴人尚礼 如痴如醉

经济、军事以外，对于那个时代的吴国人而言，还有一个无上之高的“礼”。

秦始皇对阖闾的三千把陪葬宝剑垂延不已

寿梦听说“周礼尽在鲁矣”，得知鲁成公在离吴国不远的地方，赶去会面。这是吴国第一次正式和中原国家有了交流。寿梦见到鲁成公后，详细地询问了有关周朝礼乐典章制度方面的问题。鲁成公也一一做答。百闻不如一见，鲁成公为寿梦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民族音乐会，把夏商周三代的民歌演绎了一遍。对于周礼，寿梦是赞叹不已，久久不忘。

历史走到寿梦传位时，面临的境况几乎与泰伯父亲面临的如出一辙。寿梦有四个儿子，盖遏、戴吴、句馀和季子，即诸樊、馀祭、馀昧和季札，季札最贤明，寿梦想传位于他。但，历史没有重演。季札百般推辞。交待了大儿子诸樊“无忘寡人之言”，诸樊答“敢不如命”后，寿梦与世长辞。

季札不愿继承王位，一再避让，离家出走。于是，王位经历了吴王诸樊、吴王馀祭、吴王馀昧，季札仍旧不肯继位，他周游列国，到鲁国观赏了周乐，到齐国和晏婴相处愉快，到郑国与子产一见如故，随后又到过卫国、晋国，及早预言晋国政权将要落到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这三家。季札不但有远见卓识，高瞻远瞩，还很有政治才能，他不是没有能力管理吴国，只是对权力没有欲望。

苏式美食园林的起点之初

当公子光一边受命为吴王僚征战，与楚对战吴国渐占上风，一边与伍子胥筹划干掉吴王僚时，原为屠夫的专诸也没闲着，特地去学了一门烹饪鱼的好手艺，且达到了名厨水准。这大概是苏州美食烹饪渊源的初期线索。

直到公子光和伍子胥要派专诸出马时，对于吴王僚而言，专诸就好比久闻其名的米其林大厨一样诱人。刺杀最终成功。也验证了吴越铸剑果然冠绝天下，楚国三层甲胄抵不住吴越的青铜剑。公元前514年，进入吴王阖闾时代。

伍子胥可谓姑苏的贵人

后来在对楚大胜的柏举之战，在吴国功臣即将还都之时，阖闾亲自下厨，制作了可口的鱼鲙。但因路上耽搁了时间，鱼鲙臭了。吴王没有把变质的鲙鱼扔了，为了凸显自己对将士的体恤，亲自做鱼犒劳大家，将证据保存了起来，这样一来，待到吴军进城再拿出来时，却变得风味独特，味道鲜美，反倒发明了一种制作鱼鲙的技术方法。

伐楚归国后，阖闾终于可以歇一歇了，于今苏州吴中的平昌里和长乐里建造了华池和南城宫，又在姑苏城外的胥山上修了姑苏台。这些都被认为是苏州园林最早期的根源。姑苏台花了五年才建成，高三百丈，能见三百里，一条弯曲幽静的小路直通台顶。阖闾出入游卧，“秋冬治于城中，春夏治于城外”。每天早上在纽山用膳，白天在姑苏台游玩，打鸟去鸥陂，骑马去游台，射猎在长洲，晚上就在灵岩山的离宫寻欢作乐。

本文参考

钱笠 著 《吴越春秋》

张觉 译注 《吴越春秋》

林屋公子 著 《吴越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