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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炊烟

2018-09-16赵富

地火 2018年3期
关键词:火墙新楼炊烟

赵富

炊烟,在人们所见过的文字叙述中,大都是乡情、乡愁之类的描写,满篇流溢着凄婉情切。可大庆油田早年干打垒上飘荡的袅袅炊烟,可是别具一番韵味和风情。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庆油田的住宅分布根据油田开发的特点而定:方便生产,小型分散。石油工人住的干打垒与农村的民宅不差啥,一所一所组成一个个村落。连村名都很乡俗化,如地窨子、方晓村、铁人村、奔腾村、八百垧、张铁匠、杏五井、解放村、团结村、公路村、刘高手、拥军村、庆新村等。就是在1980年后新落成的最大片的楼区,名字也离不开“村”字,叫东风新村。大庆住宅小区的名称总是留恋着这些老地名,即使现在的楼区,部分还在继续沿用着这些亲切的名字。

石油人清楚地记得,在蜗居干打垒的年代,油田的炊烟与农村有相同的地方,又有不同的地方。相同的,都是一个炊烟母系;不同的是,烟源有所不同。农宅的炊烟是柴草的,而油田的炊烟先是原油、后是天然气。

我有个同事,小时候,他家住在萨尔图的一个叫打虎庄的地方。打虎庄是个村子,由很多很多栋干打垒的房子组成。在整个会战时期,他的父亲和母亲就居住在这里,而他便诞生在打虎庄的干打垒房子里,并且是亲眼看着干打垒上的炊烟长大的。父亲还根据干打垒的谐音,给他起了一个纪念性的名字——甘达雷。

从记事时起,甘达雷家与其他石油叔叔的家是一样的,锅台带连着火墙,火墙连着火炕。灶坑的烟走火墙,到火炕,再通过烟囱升到天空,变成画家画在纸上的炊烟。而做饭烧的是原油。每家的房山头都有个油坑。没油了,父亲单位的叔叔便会用车运回填满,当时流行的叫法:管烧管填。记得最清楚的是母亲做饭时常叨咕的一句话:靠山吃山,靠油吃油。

烧原油的炊烟与烧柴的炊烟,不是一个颜色。烧柴的炊烟是淡灰色的,而烧原油的炊烟则是浓黑色的。那时节,一旦家里灶坑不好烧,满屋里就飘浮些黑黑的小颗粒,还带个小尾巴,像个小蛤蟆骨朵儿似的,粘到哪儿一抹就黢黑一片。

每当做饭的时候,如果外边的风小点,炊烟就不爱远走。开始,干打垒上的炊烟不成直线,疾溜拐弯,不愿往上升。一会儿,家家的炊烟就连成一片,黑蒙蒙呈雾状笼罩着整个村子。房子跟前的树被炊烟熏染黑了,没了活力,连房檐子上絮窝的家雀儿也被炊烟熏得灰了巴叽的,羽毛像小孩子经常不洗的手。

甘达雷背着书包刚上小学时,干打垒的灶坑便改了“柴源”。懂事了才知道,当时父辈们意识到烧原油是资源浪费,所以改烧天然气。每家灶坑里伸进一个铁管制成的“火棒”,一开阀门就能引燃灶坑。较之先前烧原油,即方便又干净。就连烟囱上冒的炊烟也变成了淡灰色,比农村烧柴禾的炊烟颜色还要淡些,有时惨白惨白的。

自“油改气”后,房子前边的树又恢复了原本的容颜,房檐上絮窝的家雀羽毛色泽也恢复光亮了,水灵,干净。左邻右舍的叔叔阿姨们也能放心大胆地张着嘴呼吸新鲜空气了。一切皆因炊烟的变化,而接近于自然生态了。

时光似流水,甘达雷转眼上了初中。放学后常听大人们说,这样烧天然气并不算完美,或多或少也是一种能源浪费,既存在着燃烧不充分易污染环境的因素,又存在着隐患,所以经常告诉孩子们,捅咕火棒时千万要小心点。

记得一次,甘达雷骑自行车放学回来,刚到院子还没等下车,便听到“咚”的一声闷响,一股浓烟从邻居家窗户喷出,吓得他手脚一哆嗦摔个跟头,爬起来马上就跑去救援。原来邻居王叔家的火棒露气,一遇到火便爆炸了,火墙全被崩倒,窗户玻璃也被震碎了,万幸没有伤着人。

1985年是个转折点。当年在“建设美丽大庆”的热潮中,干打垒一个村一个村地扒掉了,原地盖起来大片的漂亮楼区,居民们也随着消失的炊烟住进新楼,从而结束了烧原油和天然气的时代。但不变的是那些新楼区的名,如解放村、解放南村、铁人村、火炬村、王家围子、风云村、丰收村、方晓一村、奔腾二村、银浪村、杏五井等,这里或多或少地留下些干打垒炊烟的痕迹。

农村的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大庆人的秋天也是五谷丰登。那是1986年秋季,甘达雷家从打虎庄搬到油田住宅新楼区,从而由水平线的平房过渡到垂直线的楼房。住上高楼那年,甘达雷也考入了高中。举家搬迁到新樓区后,烧火做饭改成气罐。小区物业设专门管理机构,建立液化气罐站,服务居民换气罐,定期检验气罐封密情况,形成安全管理流程。那时,住新楼、烧气罐,让附近的农民很羡慕,说石油人住的是没有污染的天堂。

芝麻开花节节高。2006年以来,住宅小区喜事一桩连一桩,春风一阵接一阵。这时甘达雷已经从石油学校毕业,负责一个小区的改造工作。当年住的新小区现在变成了老小区,油田开始搞“民心工程”,改造小区的路、管线、绿化等等,居民们又找回了原来住新楼的感觉。当然,天然气进户更是改造的重中之重。油田专门成立燃气公司,各小区燃气管网管理科学,工艺流程逐渐完善。经过处理的天然气既能充分燃尽,不污染环境,还安全可靠。从此,小区没了安全隐患及环境污染,蔚蓝的天空常相伴。

伴随着石油人艰苦奋斗的干打垒已走进了铁人记念馆、石油展览馆,当年干打垒上飘荡的袅袅炊烟,也难以瞅见了。但那炊烟从“干打垒”上空一路飘荡过来,却一直铭刻在石油人的心里。透过炊烟的变迁,让人听到石油人不断前进的脚步声。

甘达雷却没有忘记如生命摇篮的干打垒,肩上正挑起油二代的重担:这头挑着“大会战”的峥嵘岁月,那头挑着油田矿区的美好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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