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惊魂

安迪·罗丽亚

米利斯已忙碌地工作了一个星期，趁着妻子安妮塔带6岁的儿子贾尼斯回娘家的机会，他想远离城市的喧嚣，独自享受一下轻松的生活。喜爱钓鱼和高山滑翔的米利斯，决定到位于巴塞爾市区西北40公里处的侏罗山哈尼大裂谷，试试新买的飞鱼翼滑翔机。

断崖遇险

在哈尼大裂谷的山顶陶醉许久之后，米利斯调整好飞鱼翼滑翔机，先放飞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气球，查看一下风向和风速。小气球冉冉上升，径直朝东北方向的天边飞去，米利斯注意到，那边此时正是阴云密布。“东北面可能有雷暴，不过，看样子四个小时后才会到这儿，等它过来，我早就回到地面上了！”想到这里，米利斯颇有些得意地咧了咧嘴，放开喉咙唱了一段自己喜爱的侏罗山民歌。他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已有七年滑翔经验的米利斯，向来不盲目冒险，因为家中有娇妻幼子在等着他呢！想到儿子贾尼斯，米利斯不由得从夹克内兜摸出一个玻璃盒子，盒子里摆放着12枚大小不一的精致鱼钩和一张精美的卡片，卡片上歪歪斜斜地写道：“送给亲爱的爸爸，生日快乐！小米利斯·贾尼斯。”这是不久前儿子送给米利斯的生日礼物，是他用帮妈妈安妮塔洗了两个星期餐碟挣到的钱，特意为爸爸买的。

“亲爱的宝贝，下个周末我一定带你来奥布里湖钓鱼！”米利斯深情地对着小玻璃盒子说，好像那就是儿子乖巧可爱的面容，然后微俯下头吻了吻它，决定这就起飞。

米利斯抬起飞鱼翼滑翔机，冲着山下兴奋地大喊一声：“我来了！”便疾步朝断魂崖边跑去。忽地一下，飞鱼翼滑翔机在突然获得的风力下升空了。米利斯犹如一只矫健的山鹰，优美地盘旋在空中。

米利斯尽量把身体绷直，与飞鱼翼滑翔机融为一体，并不时调整一下滑翔的方向与角度，以迎合多变的气流。米利斯感觉到天地之间仿佛唯有自己存在，一切都随着自己的飞翔飘来荡去。“太美妙了！”

米利斯尽情地享受这份闲适与自在的飞翔，不知不觉中，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必须着陆了。”他轻拉操纵杆，飞鱼翼滑翔机旋即向下俯滑而去。当下降了2500多米时，一股强劲的过峡风猛然袭来，风的强度出乎米利斯的意料，飞鱼翼滑翔机马上左右摇摆起来。“不好，这下碰上麻烦了！”米利斯很清楚，过峡风是所有滑翔机运动员的头号大敌，许多事故就是由这变幻不定的过峡风引起的。

情急之下，米利斯竭力控制住飞鱼翼滑翔机，希望能尽快降低高度，摆脱过峡风的纠缠。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猛烈的过峡风始终包裹着他，险象环生的哈尼大裂谷仍一步紧似一步地向他逼近，稀稀拉拉长着几丛灌木的阿尔泰断魂崖，似乎在恭候他一头撞上去！

20米、10米、5米……米利斯已手足无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突然，米利斯感到自己似乎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下扯去，他惶恐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绷直的身体因失去重心而正在急速下坠……

身陷困境

也许是上帝怜悯这位深情的父亲，滑翔机上的安全绳牢牢攀住了他的右臂，使他免遭坠落断魂崖、粉身碎骨的噩运。余悸未平的米利斯良久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脏。他抬头看去，滑翔机正巧挂在断魂崖中部岩石缝中的一棵松树上，一根碗口粗的树枝已将滑翔机结实的帆布戳了一个大洞。米利斯环顾四周，又朝天空的北面望去，他清楚地知道，更麻烦的大雷暴不久就要来了，如果不设法在雷暴到来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海拔3000多米的断魂崖上的气温将迅速下降，他会被冻死的。

与其待在这里等死，倒不如冒险闯出一条生路。米利斯又想到了可爱的小儿子贾尼斯，他说过要带儿子到奥布里湖畔钓鱼的。“我不能食言，我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死去！”米利斯更坚定了自己求生的信念。

米利斯环视断魂崖上下，在他脚下的悬崖石缝间生长了一些小灌木，他用颤抖的手解开安全绳，小心翼翼地爬下松树，决定试着沿几乎呈75度的斜峭坡向下爬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米利斯右手抓住松树根部，俯下身子，左手则下摸抓住了下方的小灌木，滑下时他又用脚探了探身下的灌木丛，单薄的灌木着实难以承受他那壮实的身躯，在他脚下发出折断的噼啪声。他大气也不敢出，每挪动一步，都禁不住流一身冷汗，而脚下的碎石又不断朝悬崖下滚去，让他的心绷得更紧。

令人遗憾的是，可供攀附的灌木很快没有了，出现在米利斯面前的又是一片光秃秃的大悬崖，而且崖面因风化而斑驳粉蚀，极易碎裂，米利斯再也无法继续下攀了。断魂崖底下满是乱石，此处离地面仅有150多米，约百米开外正是米利斯要带儿子去钓鱼的奥布里湖。风吹得越来越猛，看来雷暴须臾将至。

米利斯放眼远眺奥布里湖，希望能够发现一两艘离他较近的游船。“只要船上的人发现了自己，就肯定会想办法救我的。”米利斯想。而正巧离湖岸300多米处有一只小型的双人游船在缓慢游弋，米利斯如见救星，重新在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种。他拉开嗓门大声呼救，但本来还算洪亮的呼救声被呼呼的山风无情地湮没了。他又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色夹克，解下鞋带绑在一根长灌木上，用力挥动着，但那条游船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个可怜的人，慢慢地消失在远处。

鱼钩脱险

米利斯绝望地坐在小灌木根部的突岩上，心乱如麻。和妻儿在一起共度的快乐时光又一幕幕闪现在他的眼前，尤其是贾尼斯举着生日礼物在他脸上留下深情一吻的回忆更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米利斯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夹克口袋，他突然眼睛一亮，急中生智：对呀，小小鱼钩也许可以救我一命！米利斯抹去眼角的泪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再一次向挂着滑翔机的松树爬去。

米利斯依附着松树，小心翼翼地取下滑翔机，又从夹克内兜掏出小玻璃盒子，放在唇边深情地一吻，然后慎重地打开，那些钢制的鱼钩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想到身穿的棉制内衣勉强可以替代帆布，他毫不犹豫地脱下它，将其撕开，蒙在帆翼的破洞上，然后仔细地将满是倒刺的鱼钩分散着钩住帆布。

修补好滑翔帆布后，米利斯抱着飞鱼翼滑翔机，一步一步挪到松树下方的悬崖上，抓起一把沙土抛向空中，不错，风向正是奥布里湖，风速也还凑合。米利斯在心里默念着妻儿的名字：“安妮塔，贾尼斯……”接着又瞅了瞅崖底喊道：“亲爱的，为我祝福吧！”然后纵身一跃，滑翔机翼忽地一下鼓满了风，带着米利斯朝奥布里湖上空飞去。米利斯担心地看了一眼破烂的机翼，上帝！用鱼钩补起来的破洞勉强支撑着，过不了多久，巨大的压力会使锋利的鱼钩扯破翼上的帆布，使帆布的破洞更大。

果然，几分钟后，两端的鱼钩开始脱落，修补帆布的棉制内衣也很快被扯破了一个小口子，并且仍在不断扩大，不过只要撑过这100多米……仅仅只需再坚持80米，米利斯就能落入湖水中，摆脱厄运了。

坠湖生还

滑翔机在空中摇摇摆摆，如同一只翅膀受创的巨鹰，向地面俯冲而去，下降的速度飞快，不过，米利斯离湖面上空越来越近了，还有50米、30米……突然，米利斯感到脚底下一股暖气流腾空而起，这股气流如此强劲，使滑翔器在气流中直冲云霄。高度表由海拔2475米一直上升到3500米时，另一股来自东北的疾风扑面而来，那块棉布便倏地被风扯开！米利斯拼命把住操纵杆，企图保持平衡，然而无济于事，滑翔器失去了控制，团团打转。现在滑翔器完全失去了帆布的作用，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下坠落，米利斯害怕极了！

雷暴前这股来自东北的疾风加速了，推着米利斯与滑翔器向奥布里湖方向坠落，安妮塔保佑……还有10米、7米，贾尼斯保佑……还有5米、2米，滑翔机刚掠过湖岸两米，便像一枚漏气的气球，一下子栽入湖中。而米利斯早已做好准备，顺势扑入水中，奋力朝湖岸游去。

十几分钟后，疲惫不堪的米利斯终于趴在了岸边。这时，雷暴已经到来，倾盆大雨泼在米利斯的身上，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用尽余力朝前方挪去。米利斯必须保持运动，否则会被冻死，幸运的是半小时后，他遇到了一队徒步的野营者。

救护车很快来到了，经检查，米利斯除了脸部和胳膊被灌木丛划伤外，身体其他各部位均无大碍。坐在救护车上，米利斯从贴身的口袋中掏出已被浸湿了的全家福照片，深情地凝视着，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谢谢你，我亲爱的安妮塔；谢谢你，我的贾尼斯，是你们保佑我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