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词新语与性别观
2018-09-14张璐
张璐
摘 要: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社会的变化和发展。社会出现新事物,语言中就迅速地出现了相应的新词汇。本文结合性别标记词语、变性词语及新概念厕所词语,初步分析新词新语产生的社会基础及对社会的反作用,探究社会性别观念从典型的二元对立的性别观到性别多元共融过渡的变化。
关键词:性别标记;性别标签;性别观
语言是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形成而产生的,“语言和社会这两个变数互相影响,互相作用,互相制约,互相接触而引起互相变化”[1]。从社会生活的变化可以观察语言的变异,从语言的变化可以探索社会生活的变动和图景。凡是社会生活出现了新的东西,都要在语言中表现出来。本文将以涉及性别语义的性別标记词语、变性词语及新概念厕所词语为基础,分析社会性别观念的变化发展。
一、性别标记词语
指人的词语,往往含有“性别”的语义成分。比如,“闺蜜”是指人名词,语义成分含“女性”;“汉子”也是指人名词,语义成分含“男性”。如今,“闺蜜”不光指“女性”,“汉子”也不光指男性了。为了避免与它们的传统意义相混淆,当“闺蜜”指男性、“汉子”指女性时,往往需要强调或说明一下,它们分别被表述为“男闺蜜”和“女汉子”。这里的“男”“女”就是词语的“性别标记”,它标记的是“词语变性”。
性别标记是语言运用中常见的现象,也是人们运用语言对事物进行分类的常见手段。从社会学或者社会语言学角度考察,词语中大量“性别标记”的出现,反映了社会性别观念的重大变化。
词语变性是一个过程,就具体词语而言,变性程度也有差异。有的词语仍然坚守着各自的阵营,如“千金”是指女性,“钻石王老五”是指男性。有的词语是“中性词”,如“导购”“老师”“医生”“律师”“记者”。“中性词”内部也有部分词语正在分化,“老师”是“中性词”,但老师的下位词“幼师”则带有明显的性别指向,“男幼师”数量不多;“医生”也是“中性词”,但是“妇产科医生”多数情况下指称女性,“妇产科男医生”是对传统观念中“接生婆”的颠覆。它们可以与原有性别阵营相反的标志词搭配而造成新词语。
汉语中常见的已经变性或正在变性中的词语大致可分为三类。
(一)在男权社会里,“女”标词语最为常见,男性则以零标记表示,如:
女皇帝、女驸马、女状元、女词人、女诗人、女总统、女伯爵、女豪杰、女老板、女英雄、女士兵、女司机、女保镖、女教官、女博士、女特务、女土匪、女流氓、女汉子、女光棍儿……
不难看出,在男性充当社会主要角色的社会里,词语在标注性别标记时常见的是为女性加注性别标记,男性则以零标记的方式来表示。“女”标词语说明该词由男性向女性变化。
(二)相反的情形,即词语在标注性别标记时为男性加注性别标记而女性则以零标记的方式来表示,如:
男闺蜜、男月嫂、男保姆、男阿姨、男媳妇、男媒婆、男幼师、男护士、男家政、男姐妹淘……
以“男”作为性别标记,女性则以零标记表示。这说明,该词由女性向男性变化。与“女”标词语相比,“男”标词语的绝对数量要少得多,但其发展速度远超过“女”标词语。
(三)零标词语呈现对称发展,词语对立是常见现象,如:
空姐-空少主妇-煮夫凤凰男-孔雀女白富美-高富帅……
以上各例中,左边为较早出现的词语,称“先发词”;右边为随后出现的词语,称“后续词”。先发词已含特定性别成分,后续词往往在性别属性上与之相反,即改变其性别。比如,汉语中先有“空姐”,指女性;后又出现“空少”,指男性。后续词“空少”的出现,并未改变“空姐”的性别,但改变了“空姐”的上位词“空乘”的性别。“空乘”,指航空飞机上从事为旅客服务的人员,即“航空乘务员”。“空少”出现之前,“空乘”主要指“空姐”,即女性;“空少”出现以后,“空乘”就有了“空姐”“空少”之别,即变为中性了。
分析上述语言现象,我们发现,作为构词成分的性别标记有递相弱化的趋势。 例如女性的英雄被称作“女英雄”,这性别标记“女”与词干上先此已有的性别标记“雄”不但不被视为矛盾,却被视为当然。由于之前的构词成分所示语义已 然弱化,由之所显示的性别特征已不彰显,再在其基础上添加新的成分并不使人 对新旧成分产生矛盾之感。词语的性别义素越来越弱化,向边界过渡的词将不需 要通过添加“区别词”去凸显其指称的性别。例如,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当他 (她)在任何形式的竞赛中胜出时都被称作“称雄”;“称雄”并不专为男性所用, 虽然“雄”是雄性动物的性别标记,语言中也并未再为雌性动物另造出一个“称雌”。[2]
在变异的初期,词语多有形式标记,如“保姆”“护士”“妇产科医生”“闺蜜”这些词和“男”搭配,“男”凸显了词语指称的性别。随着性别标签的进一步淡化,男女平等不断推进,词语在广泛的使用中逐渐稳定下来后,外部标记会可能会逐渐淡化,甚至消失。
二、变性词语与新概念厕所
(一)变性词
涉及性别语义的词语,除了上面谈到性别标记词语,还有“变性词”。变性词是指与改变性别相关的一些词语,如:
变性-跨性变性人-跨性者变性手术-性别重塑术……
以上各例中,左边的词语一直沿用至今。近些年来,这些词语合理性受到质疑。有人认为,这类词语本身是有极大的问题的,词语本身不描述事实,同时是带有歧视色彩的滥用。
没有一种手术能真正的改变人的性别,所谓的“变性手术”也只是赋予一个人比较符合其性别认同的某些外在的性别表现而已。“变性人”的使用,将当事者看做不正常或者次人一等。这就是一种偏见、一种歧视、一种被滥用的知情权、一种自恃正常或正派的“多数人”的精神暴力。[3]这些词语的使用代表那个时代人们对跨性别者的认识水平,有其时代局限性。因而,有人提出用右边的词语代替左边的表达,以期更贴近事实、消除对跨性别者的误解和歧视。
(二)新概念厕所
男入男厕、女入女厕是人们在公共场合使用卫生间的常规,近些年来,新概念厕所的产生使一批和厕所有关的新词也出现在人们生活中。很多新概念厕所与社会对跨性别者的观念有关。如:中性厕所跨性别厕所无性别厕所男女通用厕所第三性别厕所性别友善厕所……
在国(境)外,新概念厕所发展较早。泰国最早出现“中性卫生间”,供性别认同为女性、有变性倾向的男学生使用。随着发展,“中性卫生间”逐渐成为男女都能使用,残疾人、老幼可以在异性家属陪同下进入的卫生间。在美国,以生理性别二元划分厕所的做法出现转变。奥巴马政府曾向全国公立学校发出通知,要求学校必须允许跨性别学生按照自己的性别认同(即“心理性别”)选择使用哪种厕所,而非根据出生证明文件上的生理性别。
事实上,几年前,国内中国台湾世新大学已启用“性别友善厕所”,男女都可用,相当保护隐私。校方表示,厕所设立初衷是为了照顾“跨性别”的孩子。
近些年来,大陆对性别概念的再定位从新概念厕所可见一斑。北京十家咖啡厅、酒吧的卫生间挂出“性别友善厕所”标识:一个圆形标志中,一个裤装轮廓代表男性、一个裙装轮廓代表女性,还有一个一半是裤装一半是裙装的轮廓代表跨性别人群,而这个圆形标志上写着“性别友善厕所”字样。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北京办公室等机构的厕所也“改头换面”,贴有标志的厕所对所有性别开放。重庆、上海等多地都出现了“无性别”厕所。不过针对的多是残疾人群或者需要他人陪护的人群。大部分对空间、无障碍设施进行了增设。
有学者表示,性别友善厕所的设置,是一种进步的表现,现在全国不少地方都出现了这种厕所,也有不少人在呼吁这种厕所的出现。“性别友善厕所是一种性别观念的变化,以前我们性别是严格的两分化,但其实人的性别是多种的,现在很多学者也对性别进行了重新的划分,性别友善厕所的出现,一方面促进了性别平等,也能够让更多人认识到性别的多元化。”[4]
在按男和女的生理性别划分厕所类别的社会,新概念厕所的出现不仅仅是厕所革命,更是全社会性别观念的革新。新概念厕所词语的使用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性别的友善,推动了社会观念的进步。
三、小结
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是思想的直接现实。词语是语言中最敏感的部分,其变化比较显著,且变异速度比较快,社会生活出现了新事物,语言中就迅速地出现了与此相应的新词语。考察新词语可探究社会生活和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一直以来,动物的性别一般都是雌雄两分;人的性别一般也仅有男女之分。这种典型的二元对立的性别观也体现在涉及性别语义的词语上。性别标记词语、变性词语及新概念厕所的出现和使用,反映社会群体性别认知水平的发展。
从社会学角度看,词语变性现象反映出社会性别标签淡化,打破了两性对立的固化思维。随着女性群体受教育程度的提高,独立意识的增强,越来越多的女性从家庭走向社会,就职于各个行业,担任各种社会角色。这就不难理解,女性性别标记词语大量涌现并广泛使用。
与之俱来的是社会在男女平等平权认识上的进步,一方面人们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之前对于女性专属职业的偏见,同时,职业无高低贵贱之分的观念渐入人心,男性也开始尝试很多女性专职。另一方面,社会对女性的认可度不断提高,一定程度上消除对女性身份的歧视,很多女性之间的称谓也被用于男性。
变性词语的斟酌及新概念厕所的出现,打破二元性向,波及范畴甚广。词语的使用不但影响跨性别者如何看待自己,也会影响其他人如何看待跨性别者、乃至如何看待其自身和我们的社会;同时,性别词语的使用也反映社会与人性别观念的重大变化。人们重新审视二元论性别观念,努力促进真正的性别多元和共融。厕所之争不单牵涉跨性别者平等使用厕所的权利,更涉及社会大众对于跨性别者的接纳程度。
新思想、新观念、新事物影响着语言词汇,在新词语的推广使用中,新思想、新观念将渐入人心,进而推动社会的性别觀念的进步,促进性别平等共融。
参考文献:
[1]陈原.社会语言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2]周荐.词语的性别标记和性别标记词语[J].当代修辞学,2011 年第 5 期.
[3]J. Ender.一个新的“习惯用语”——跨性(transsexual),《跨性别生活》 2016.10.29.
[4]李馨. 2016.北京有“性别友善厕所”了,会用吗?《新京报》,2016.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