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识塔什库尔干(外二章)
2018-09-13蔡淼
蔡淼
流星不经意之间从星空滑落在人间,恰好遗落在高原。
暮色变得沉重而又湛蓝,月辉覆盖了整个县城。我开始在星光的陪伴下慢慢走进你的世界。
塔什库尔干的夜晚,比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晚一些。
星空照亮你的面容,我看见一片旷野。漫步在柏油路上,路不长,两旁有挺拔的松树年年岁岁,风雨无阻。年年岁岁,坚守信念。不远处,我看见石头城,我想到了脚下的王。
略近,我看见他的墙基和裸露的身体。我仿佛听见年老的王在对儿子说,男儿剑当为天下舞。在历史的云雾里,我走近这片遗址。残留的面容给了我们巨大的想象空间。我触摸脚下的土,略带温度。我抱紧墙角的石头,如同翻阅一本历史书。
我看见历史的沧桑深处走来一位年老的长者,烽火弥漫硝烟。沉重古老的昨天随土而升温,沧桑掩盖废墟为候鸟的吟唱。悠悠千年,往事如烟,多少血汗多少辉煌多少沉沦都付笑谈中。
借着月的醉意,我继续向前。
顺着石头城滚滚而下,就躺在了金草滩的怀里。仰望星空,金黄的草滩在湛蓝的星辉下,映衬得格外美丽。草下的泉水叮咚,时而急促,如同一对初恋接吻前的呼吸。时而舒緩,再现当年伯牙子期之高山流水。这景致让人恍如隔世,置身于梦境。心灵与自然合二为一,世间能有几人愿意醒来。也许只有此刻我才明白归隐南山,东篱种菊是何等的阔达。
不远处传来牛羊的喝水声、呼吸声、打鼾声。
不远处传来牧民篝火的欢悦,酒香惹人馋。
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天真,清新香甜。
萤火虫躲在草中,顷刻之间,它在腾飞之中照亮了整个草滩,好像是所有流星的回归,如同童话。微风也来凑个热闹,把蒲公英吵醒,飞得到处都是,四处去寻找那个始作俑者。
乘着歌声的轻骑,我把自己放牧在金草滩,做一个事外桃源人。
篝火熄灭,孩子们告别爹娘。
灭灯,鼾声四起。草滩上响起今夜最后的音乐,摇滚。
月亮借着醉意,在大家睡后,对这片暗恋上千年的草滩表白。
我以尽兴的状态收场。
跌进你的内心世界,难以自拔。
我越发地迷恋这片神奇的土地,就越发地难以离开你的怀抱。
梦回家乡
晨光照亮我的梦,所有黑暗都将褪去。
生命的一端开始启程,电话线旁的母亲开始早起。准备劈柴做饭,燃起炊烟。
我把所有的思念都集中在心脏,我看见他们奔跑在路上,一路绚烂。大地上所有卑微的植物都己苏醒,生命的乐章正式起航。身子飞向天空,我在经脉之中仔细搜寻回家的路线。抬头,凝视家的方向。
风从北面刷过,像是涂画的流水线,陕南的雪花还在灿烂含笑。
把草地还给森林,把炊烟还给灶火,把莽莽原野还给回家的人吧!把儿子还给母亲。
暮色围攻山坡,我看见茫茫青草在山间跳跃。公路缠绕在山间,像一条无限延伸的围巾,包裹着山中的野味和种子。
雪花踏着月光在梁上尽情绽放,老鹰呼唤幼鹰回乡。山路沧桑,时光慷慨,我想回到家乡。梁上有雪有树,阳光凝固。顺着太阳落下的山脉有我的家,所有的焦急都随太阳而去。盘旋而上的坡,腰带闪闪发光,我看见母亲在灶前流下一滴泪花。
我驾起马车,从泥泞的盘山公路疾驰而过。包含思念的雨水化作河流,从梦中流向枕头。我醒来,焚一炷香,拜祭万能的祖先和神明,保佑我家安康。想要回到从前,终究输给时光,想要回到母亲身旁,我们终究输给自己的心房。泪光破碎,一切皆未央。原来,梦是我回家的桥梁。
小雪
雪花点燃了夜晚,抢占了星辰的光芒。
草尖落下谦卑的重量,却终究逃不掉融化的命运。
滴滴答答,水珠带走浮尘,混浊和黑色于无声中消逝。
从宇宙中走来。从黑色里走出,却能吞噬黑色,像抚摸伤口一样安抚电闪雷鸣。
此刻,我的心随着雪花而飘落。每一朵花瓣都是用乡情编织的回归之路,就像这雪花飞舞的路径,于冥冥之中早已被安排。
雪花飞舞,阳光眷顾,过后是大地甜蜜的珍藏。
消逝在即,既温暖,又陌生。你安静地泊在我的手尖,我所有的热情和温度都将成为你的伤害。
飘忽不定的花儿是我固定的诗行,我将用一个冬天的时间书写。
(选自《散文诗》2018年3期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