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灵感阁

六道丝

神机营提督

恰逢盛夏时节，此时窗外月亮高悬，虫鸣蛙唤。可是狄小杰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没想到古代的天气也会这么热。

狄小杰枕着用白瓷做的枕头，不禁怀念起家里的空调来。能吹空调盖棉被的感觉可是真的太爽了！哪里像现在，唯一消暑的东西就是这个硬得硌脑袋的瓷枕头。

就在狄小杰起身准备出门纳凉时，突然听到屋外海大人喊了一声：“狄公子，你睡了吗？海某有事情找你。”

“没有呢，大人你进来吧。”狄小杰连忙起身穿衣服。

海大人推门进来，看着狄小杰满头大汗的样子笑道：“我一猜你就热得没睡着。”说着，海大人将一个用竹篾编成的圆柱形的竹笼交给了狄小杰。竹笼的中间都是镂空的，摸起来清清凉凉。

“这个是‘竹夫人。”海大人介绍说，“我见狄公子这几日酷热难耐，特地叫人新做了送来的。你晚上睡觉时可以抱着它消消暑气。”

狄小杰惊奇地拿过竹夫人看了又看。以前他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这种东西，据说早就失传了。

“多谢海大人。不过海大人这么晚来找我，不只是送个东西这么简单吧。”狄小杰抱着竹夫人问道。

海大人神情严肃起来：“当然不是，是我听说南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案，感觉和你查的黑火药多多少少会有些关系，所以专程来告诉你。”

“哦，快说来听听。”狄小杰饶有兴趣。

昨日夜里，神机营的提督内臣沐海英死在了自己的府邸中。

狄小杰听到这个机构心里一惊。神机营是明代京城禁卫军三大营之一，是军队中专门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神机营以火枪、火铳为主要装备，负责“内卫京师，外备征战”，是朝廷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

正是因为如此，明朝时期的火药制造与储藏运输也都是由神机营来专门控制的。任何民间私自出现的黑火药都会引起神机营的注意。而提督沐海英则是神机营的最高统领。

“除了死者的身份特殊外，据我朋友所说，命案现场也十分古怪。”海大人说道。

“怎么个古怪法？”狄小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說是出现了瞬间挪移的奇象，但是飞书中并没有过多介绍。狄公子可以立即动身去南京城查明真相。”海大人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名帖，“负责此案的是锦衣卫使燕三番，也就是我方才提到的朋友。他听过你的本事，你到时候直接找他就行。”

狄小杰捏着名帖，心跳加速。他感觉自己正处于一场看不见的风暴中，而此时他就要向中心的暴风眼迈出第一步了。

凉屋奇象

狄小杰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时，已经是下午了。

海大人的朋友燕三番还算靠谱，在驿站为狄小杰换了快马。两人一起来到了神机营提督沐海英的府邸上。

“沐大人是朝廷重臣，所以指挥使给我们下了死命令，十日之内必须破案。”燕三番开门见山地说，“在下听海瑞说过不少狄公子的事迹，这一次也是我特地邀请你来的。希望狄公子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经过了快一天的奔波，狄小杰早就困得不行了，打着哈欠连连点头。

作为神机营最高统领的住宅，沐府自然也修得庞然大气。府中的假山池榭，亭台楼阁连绵不绝，简直像是走进了皇宫中一般。

府中最显眼的是一个四层的木质高楼，上面每一层的檐角还挂着四盏红灯笼。

“家中死了主人，怎么这楼阁上还挂着红灯笼？”狄小杰不解地问道。

燕三番叹了口气说：“那个是沐府的通天灵感阁，灯笼也是前几日才挂的——本来是为沐大人五十天命之年的寿辰准备的。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府上忙乱就忘了摘了。”

“那我们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吧。”狄小杰提议说，“天气这么热，不知道尸体还有没有在原地。”

燕三番笑笑说：“这个狄公子放心。还好这次是圣上要求我们锦衣卫彻查沐大人坠亡一案，所以我说话还算有点分量。尸体还保留在原地一直没有入殓呢。”

“那就好。我还怕沐大人位高权重，家里人早就把案发现场清理干净了。”

在沐府家仆的引导下，狄小杰和燕三番两个人赶到了发现沐海英尸体的地点——位于小湖边的凉屋里。

一看见尸体，狄小杰就惊呆了。他明白了海大人所说的瞬间挪移到底是指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燕三番说的是坠亡案。

沐海英的死相惨不忍睹，看起来像是从十几米的高空落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血迹四溅散开，就如同跳楼现场一般。

而这个凉屋，却仅仅只有一人半高而已。

“狄公子，相信你也能看出本案的奇特之处了。我查过现场没有挪动的痕迹，可以确认沐大人就是在这里死亡的。”燕三番看着狄小杰震惊的神情说道。

狄小杰拿出百宝箱，用手术刀在尸体上切开一个豁口，发现沐大人体内的多处内脏均有不同程度的严重破损，和坠楼死者的表现特征完全一致。

“真是太奇怪了。”狄小杰站起身来，看着凉屋两边悬挂的随风飘荡的纱帘，和帘外面随水流转动的小水车，慢慢陷入了沉思。

凉屋是古代有钱人才能享受到的房屋设施，四周透风，多修建在有水的河流湖泊旁边；利用水车将水抬高，灌进凉屋顶的水渠中；水从水渠中的小孔中楼下，在凉屋的四周形成雨帘。这是一种极其奢侈的避暑方式。

可是就在这样一个平层的小屋子里，神机营的提督沐海英居然像是坠亡一样，四肢折断，摔得面目全非。

狄小杰终究还是想不明白，只好先问燕三番：“有疑犯了吗？”

“已经抓住审问了。”燕三番的回答出乎狄小杰的意料。

“是什么人？”

“是个变戏法的。我觉得没多大关系，但是沐家人不相信。要不是我拦着，那小子早没命了。”燕三番说。

狄小杰眼睛一转：“走，带我去见见。”

上下求索

疑犯被关押在沐府的私牢中，由锦衣卫派专人看守。

在去私牢的路上，狄小杰也问清了燕三番抓此人的缘由。疑犯是个戏法师，本来是作为沐海英寿宴上的演出人员来助兴的；但是他表演的戏法不偏不巧，正是瞬间挪移！

“预先表演时，沐大人和管家也都在场。”燕三番说，“戏法师先是出现在了灵感阁的楼顶，然后不知怎么的，就瞬间回到了地上。据管家说当时把沐大人都吓了一跳，真的是非常厉害的戏法了。”

狄小杰听了这描述，感觉很像现代社会里，魔术大师表演的瞬间移动魔术。没想到在我国古代的戏法演绎中，早就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奇人异事。

私牢中，戏法师看起来面如死灰，想必已经遭受过了一番严刑拷打。

“不是我干的。”戏法师喃喃说道。

“我也没说是你干的。”燕三番无奈地说，“虽然你有人证，能证明你不在场，可是沐府的人不相信啊。他们觉得除了你，再没有人能让沐大人瞬间挪移了。除非你能说出你戏法背后的手法。”

“不是我干的。”戏法师重复道，“我也不会透露戏法的秘密，这是祖师爷的规定。”

燕三番摇摇头，让人把戏法师带了下去，对狄小杰说：“有几个仆人看到沐大人最后出现时是在灵感阁的楼顶——当时夜已经深了，沐大人站在最外面像是要跳下一般——于是连忙上去营救，结果上去后却也没有看到沐大人的人影。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有人在凉屋发现了沐大人坠亡的尸体。你说，不管换了谁，第一个怀疑的肯定也是这个戏法师吧。”

狄小杰点点头：“话虽如此，不过——既然楼上没发现沐大人的话，那真的有人看到沐大人从阁楼上跳下来了吗？”

“有，是一个老仆人，因为体弱就没有一起上楼。他说看到沐大人跳进了灵感阁南边的树丛中。”燕三番拿过一本簿子，让狄小杰看当时的笔录。

狄小杰扫了几眼问道：“老仆人没有听到沐大人坠落时的叫喊声？”

燕三番说：“这老头虽然视力不太好，但是听力绝对没问题。他很肯定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这就奇怪了。”狄小杰摸着下巴说，“正常人坠落时，一般都会因为失重而下意识地叫喊出声。会不会是沐大人根本就没有跳下来？”

燕三番突然有些激动：“狄公子你真是我的知音啊！我和你的见解一样。我是完全不相信怪力乱神那一套的，可是上面总想草草结案，把戏法师一杀有个交代就行。你都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

“探求真相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狄小杰拍拍燕三番的肩膀说，“我们去灵感阁上看看吧。”

通天灵感阁共十三米高，是沐府存放宗族文件的楼阁。狄小杰在顶楼的栏杆外侧找到了一双靴印。

“好像真让我们说对了。如果真要跳下楼，因为纵身一跃的缘故，脚印肯定是前深后浅；但是这双脚印后深前浅……”狄小杰分析道，“说明在这儿跨出去站着的人，最后又退回了楼内。当时是阴天，唯一的亮光只有这屋檐上的红灯笼，就算有人假扮成了沐大人，也不会被人看穿。”

燕三番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那这么说，凉屋真的就是第一命案现场了！走，我们快回凉屋！”

瞬移之谜

可狄小杰没有进凉屋，而是直接跳进了一旁的小湖中。

湖中的水不深，狄小杰转动了一下水车，问沐府的管家：“为什么这水车离水面这么远？”

管家回答说：“因为老爷本来是要准备过寿，到时候会宴请宾客，于是命我们开闸换掉所有池子里的水，到时候看起来也干净。谁料到水还没放完呢，老爷就先走了。”

水车是需要人力驱动才能把水送到凉屋上的水渠中。既然池子放水了，那这凉屋附近肯定就没有人候着了。绝对完美的杀人场所啊！

狄小杰回到凉屋，爬到水车一旁的屋梁上看了看，问道：“这纱帘你们可曾换过？”

管家答道：“没有换过。”

狄小杰又走到凉屋外对着水车比画了好一会儿，突然一砸拳头兴奋地说：“我知道瞬间挪移的真相了！沐大人坠亡的惨状，其实不需要从高处落下来，通过这里一个东西就能办到！”

燕三番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水车！”狄小杰跳进湖中转动水车说，“沐大人当时应该是被绑在了水车上。只要速度足够快，等到沐大人转到凉屋这一边时，切断绳索，完全可以将沐大人甩在凉屋的地板上，造成从高楼跌落的假象。”

“而且，我刚才看了右面悬挂纱簾的横梁——上面的灰尘有被摸擦的痕迹，说明水车这边的纱帘是被取下来又重新安上去的。”狄小杰继续分析道，“夜深人静，我猜测沐大人肯定是先遇到了袭击，失去意识；紧接着就被人绑在这里的水车上飞速转动；最后甩在地上死亡。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找人做实验，不过要小心别受伤了。”

燕三番连忙让一个手下试试。水车慢慢旋转起来，手下吓得“哇哇”大叫，最后割断绳子的一瞬间，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地上，疼得他满地打滚。如果速度再快几倍，摔在凉屋地上的肯定就是一具尸体了。

“可是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呢？”燕三番相信了狄小杰说的话，眼神中流露出佩服的神色。

“我不能确定。但是沐大人在过寿前发生这样的悲剧，有可能是杀鸡儆猴，进而威胁其他人吧。”狄小杰悄悄地说，“有人趁着寿宴前人多眼杂的布置空档，混入了沐府之中。你查一查沐大人遇害当晚在留在沐府的人员。凶手离沐大人很近，而且知道沐大人的行程。然后再查一查沐大人当天穿的衣物，有没有附近的裁缝铺做过一模一样的——灵感阁上掉下来的可能是一个穿着相同衣服的假人……至于最后真相嘛，我还没有想好。”

狄小杰破解了心头难题，此时困意涌出，打着连天的哈欠说：“你先按我说的查吧，肯定能有一些线索。剩下的事情，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燕三番搓着手说：“好的，好的，我先让手下送狄公子去客栈睡个好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狄小杰醒来时太阳又准备要落山了。他起身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是燕三番留下的。

他拆开一看，里面写道：戏法师已中毒身亡。本案背后牵扯的势力极为庞大，请狄公子三思而抽身，望今日速回淳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