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会谈：财富传承产业链

饶霞飞 屈菲菲 申丹丹

家族办公室是高端的财富管理形式，是家族企业传承的一种重要工具。家族企业传承，既是一个古代的话题，也是一个全新的话题，古今中外我们有不少的成功案例，当然也不缺乏一些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家族企业传承的顺利与否，不仅与一个家庭有关，而且在很大层面上，影响着当地的产业以及经济发展。2017年12月16日在海南三亚举办的“‘新时代：创新永续传承创富共荣高沣论坛”上，就此话题举办了圆桌会谈。

参与本次圆桌会谈的嘉宾有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财富管理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北京弘创资管信息科学研究院副秘书长王增武，盈科律师事务所律师、高级合伙人李魏，君富财富（北京）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君富财富（华东、华西）管理中心总裁杨文岳。

主持人：作为财富管理研究方面的专家，您认为现在家族企业的传承方式有哪些？

王增武：家族企业的传承方式，广义来讲，一种是家族继承，另一种就是引入职业经理人。这个职业经理人选择的标准，可参照晋商票号东掌制选择掌柜的流程。从家族继承的角度来讲，也可以分为两个维度，一个是实际的管理接班，像董事长、总经理这样的；一个是虚拟管理。虚拟管理有很多种方式，刚才在报告中提到的，目前虚拟管理至少有这样几个选择，第一可以用一个金融控股公司；第二可以用慈善基金或者家族基金，控股家族的企业；第三引入家族信托或者家族办公室以及其他更多的方式，来作为家族企业传承方式。

主持人：您作为盈科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同样也是作为法律界的专业人士代表，您认为家族企业在传承的过程当中，需要注意哪些问题，有哪些方面需要特别地关注一下？

李魏：我们在私人财富保护与传承法律服务过程中，发现拥有企业的客户占了很大的比例。企业作为私人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也需要进行传承，但与普通资产相比，家族企业传承具有非常大的特殊性，主要体现在经营管理与财产安全两个维度。

传承从广义来说，包括文化传承、精神传承、制度传承等内容，狭义到某个具体企业的传承来看，有时候却是个伪命题，因为能够长寿的企业确实不多，企业能够长寿是企业传承的前提条件。我们知道，日本的长寿家族企业很多，最长的家族企业金刚组已经1000多年，但普遍规模较小。规模大的企业能够实现多代传承是非常困难的，可在我们中国人的观念中，只有规模庞大的企业才具有传承的价值。

我们首先从经营管理的纬度来看，如果我们手中有经营不错的家族企业，想通过家族成员更长久地传承下去，首先要看企业的形式，属于上市公司还是非上市公司。非上市公司无法自动运营，需要家族成员照顾才能够得到延续，所以第一要考虑的就是有没有合适的接班人，也就是说你的子女中有没有有能力、有意愿接班的人？如果没有，会到第二个问题，在你自己老了做不动了，又没有合适的接班人的情况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职业经理人，而你的子女及家族成员能否成为合适的监督者？如果这也做不到，就只能将企业变卖，成为金融资产，通过专业的金融机构和财富管理机构帮忙投资理财，实现增值保值，这在当今社会已经是非常可靠和成熟的方式。如果属于上市公司，相对会容易很多，上市公司股权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传承资产，因为上市公司作为公众公司，具有发达的企业治理结构，我们的子女有能力和有兴趣，可以通过股东地位参与上市公司经营管理；如果没有能力和兴趣，可以通过持有上市公司股权，享受分红和增值，这也是最省心的企业传承方式。

从财产安全的维度来看，家族企业股权从创一代交到子女后代手中之后，就算他们具有经营管理能力，但可能因为个人债务、随意挥霍、离婚分产、意外去世等因素，使得企业股权流失或被外入侵占，导致传承失败。对于这方面的风险，建议通过遗嘱、股权架构设计、协议安排及家族信托等法律工具的运用，规避上述风险，实现家族企业的有效传承。

主持人：您作为君富财富的代表，也是一家为私人财富提供全面财富管理的机构，您处理这些家族传承关系都有哪些经验？

杨文岳：在我们平时的工作当中，这样的案例是非常多的。在我看来，这首先是一个决策的过程。这个决策的过程是整个家族传承里面一个很核心的战略工作。在这个过程当中，家族的财富往往就和自己企业的传承紧密结合在一起。刚才大家都分享这方面的情况，这使得整个过程更加复杂。

我举个例子，个人觉得这两年国内做得比较成功的传承的例子，就是美的何享健的家族，他于2012年宣布卸任美的集团董事的岗位，掀开了整个传承的序幕。当时指定了方洪波这样一位职业经理人作为集团总裁，主理集团的事务。匹配集团传承，他在股票市场上进行了减持，持股比例有所下降。当然，现在他的家族仍然是最大的股东、董事。他自己只有一位独生子，他只是公司10名董事之中的一员。

过往几年，我们看到美的发展得非常不错，特别是2016年收购了德国的机器人领军企业卡酷，随着财务数据并表的逐步完成，给整个上市公司的业绩带来巨大的贡献，资本市场对他也是非常的肯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五是53块钱的收市价。美的一年股价将近翻了一番，整个市值突破3000亿元人民币的市值。

虽然何享健家族的持股比例下降，但是他整体的财富却是水涨船高。在中国前不久颁布的2017年胡润排行榜上，他们整个家族排名第8位，超过1000亿元人民币的身家，这个并不完全是由美的的股票带来，实际上他的儿子何健峰先生在私募圈里也是小有名气，虽然保持了顺德人比较低调的风格，但是做得還是非常不错的，比较有名。父子两个人在过去几年建立起非常有效的投资组合，非常好地管理着自己家族的财富，而且我们看到二代进行了一个非常好的主导，进入了主要的岗位当中。

我个人认为这个传承现在看起来是蛮成功的，整个企业传承给职业经理人，企业发展带来财富的继续上升。这让我想起了非常有名的全球首富比尔·盖茨，他很早就从微软的经营中退出，他的财富交给家族办公室来管理。盖茨800亿美金的身价，微软的股票差不多是200多亿美元，余下的600多亿美元，全部是他的家族办公室在过往几十年里帮他逐步建立起来的，是充分分散的投资组合。和刚才何享健家族也是不谋而合，比尔·盖茨从企业当中成功退出，而且财富是可以持续成长的。刚才提到，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决策过程，除了战略性的决策之外，还可以借助一些其他工具。

以君富财富团队为例，我们在管理企业和家族资产时，会借助很多工具，包括使用像遗嘱、保险、家族信托以及基金会等这样一些工具，来帮助客户进行这方面的规划。这些工具实际各有各的特点，不是单一使用，是组合拳。另外，在我们团队和客户沟通当中，最大的体会就是，还是需要专业的团队支持。

我举个例子，工具使用不当，影响非常大。最近香港闹得比较厉害，新鸿基地产郭氏三兄弟争产，已经打了几轮官司了，2017年打到英国的最高院，两方都是皇牌大律师，在法庭上诉讼。郭氏家族在其父亲过世之前，就成立了郭氏家族的信托，非常好地把家族财产进行管理和分配，他的母亲现在仍然在世，但是后来三兄弟之间不和，造成了争产。

一直到今天，我们看到信托工具的使用，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所以我们觉得，在传承工作当中，确实是需要专业人士支持。另外，现在对监管的管理也是越来越严格，使得以前一些简单的处理方法，可能不一定有效。我们这个行业当中比较有名的事件，就是2016年有一个巴拿马事件。现在在全球统一汇报标准（ CRS），税务等方面的监管都非常严格。可以想像，监管严格是一个大趋势，这就给企业和客户进行传承策划带来了新的挑战，也更加需要专业团队长时间合作来规划。

主持人：君富财富在为家族企业传承的实操过程当中，有哪些经验给大家分享？

杨文岳：在平时和客户的互动中，君富团队积累了一些经验。实际上，在国内，作为专业的家族财富管理团队而言，整个行业还是在一个发展的过程当中，不管是基础设施还是人才队伍等方面，都还需要获得更多的提升。与此同时，家族企业的管理者们对家族财富的管理和传承同样处于一个摸索的阶段，这就需要专业的财富管理团队和家族企业管理者们共同成长、携手共进、共谋发展。

主持人：您作为盈科全国家族信托法律中心的主任还有首席律师，对家族信托其实非常了解，请问咱们境内的家族信托，相比于境外的家族信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和优势呢？

李魏：在2013年之前，如果百度搜索“家族信托”这个关键词，是搜不到任何信息的。但时至今日，家族信托这个概念已经在全国普及开来，国内大的银行、信托公司、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以及实力较强的第三方财富管理机构，都纷纷推出了家族信托服务，全国各类与财富有关的讲座论坛，都要提到家族信托，而越来越多的国内高净值人群，也主动选择家族信托来保护传承自己的财富。

刚才提到历史上的一些案例，从形式上看，确实和家族信托差不多，属于广义上的信托。但是从律师视角来看，之所以选择家族信托，因为他是一种法律架构，是受法律强制保护的一种安排，具有法律上的强制执行力。只有这样，委托人的意愿才能得到好的遵守，财富保护传承才能长久。

家族信托不是中国原创，而是引进国外的成熟制度。家族信托发源于中世纪的英国，最初就是为了规避不合理的重税和传承安排。15世纪通过平衡法院的一个判决成为一项法律制度，通过美国发扬光大，并成为几乎所有文明国家通行的财产法律制度，也是全球富裕人群普遍选用的财富保护传承工具。家族信托同所有传统法律工具相比，功能最强大，它能够借助第三方力量，实现隐蔽财富、隔离债务、婚姻保护、有效节税、防止挥霍、家庭保障、多代传承、家族慈善等目标。境外家族信托有几百年的历史，制度成熟，经验丰富，市场认可度高。境内家族信托依据的是2001年10月1日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托法》，从功能上来说，它具有境外家族信托的全部功能，如果问境内家族信托与境外家族信托相比具有什么优势，我觉得有3点，第一，如果你的资产在境内，在政治、社会、法律背景不变的情况下，通过境内家族信托，可以让你的财富得到最大的保护，这与未设立家族信托的财富相比，安全性大幅提高；第二，如果你人在境内，设立境内家族信托，你可以非常便利、及时地沟通、监督，让家族信托在你眼皮底下安全运营；第三，境内家族信托的最大优势还是委托人的控制权，境外信托普遍不允许委托人对信托财产保留控制权，即设立家族信托后，财产的管理、处分全部由受托人说了算，委托人只有建議权，而境内信托法规定受托人只能依据委托人的意愿管理和处分信托财产，否则造成损失，受托人需要承担赔偿责任。因此，境内家族信托不仅可以隔离风险，委托人还能保留实际控制权，这是大部分境内委托人所看重的。

总体来说，境内家族信托与海外信托功能相当，在实操层面存在一定差异，各具自身优势，相互之间是互补关系。我们给客户的建议是，如果你的资产在境内，请选择境内家族信托进行保护；如果你的资产在境外，请选择境外家族信托进行保护，二者并行不悖。也只有这种分别安排，才能最大限度地实现你的财富安全与有效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