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和《红楼梦》
2018-09-11李二生
李二生
中图分类号:G63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992-7711(2018)01-0114
曹雪芹,名霑,字梦阮,大约生于1715年(康熙五十四年),死于1763年(乾隆二十八年)。雪芹是他的一个号。先世本是汉人,后加入满洲籍,为内务府“包衣”(奴才),正白旗下。曾祖曹玺的妻子当过康熙的保姆,祖父曹寅小时也做过康熙的伴读。由于与皇家的这种特殊关系,名为“包衣”,实则赫赫有名的世家。从康熙二年(1663年)到雍正五年(1727年),曹雪芹的曾祖曹玺、祖父曹寅、父亲曹頫世袭江宁织造达六十年之久。“织造”是专为宫廷采办丝织品和日常用品的官职,官职并不高,却是一个“肥缺”,也只有皇帝的亲信才能充任。康熙五次“南巡”,就有四次住在江宁织造府,可见曹家的显赫地位。
曹家后来的败落与皇室的宫廷斗争有密切的关系。康熙死后,雍正即位,为了树立和巩固自己的威权,打击他父亲的亲信,培养自己的亲信是必然的一种策略。曹家正是雍正要打击的对象,他一上台就查“亏空”(曹家四次迎康熙,实际留下了巨大的亏空),曹家倾全家财力,四处外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债务对付过去;可又在雍正五年(1727年),又因事被抄家(这一次则是政治罪案),可只抄出银钱数两,当票一百多张,以致雍正闻报,亦“恻然”,未免转而生“可怜之心”,这才吩咐曹家“在京少留房屋,以资养赡”。只因这一来,曹家才保存了一部分房子,和若干奴仆,所以并未完全处于绝境。这是曹雪芹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家,这一年他们全家移居北京。曹家因此也不可显赫,可仍然算是一个小康之家,曹雪芹的童年就在这次变革中度过。
曹家真正败落发生在乾隆四年(1739年),乾隆是上台导致了曹家的彻底败落,仍然无法摆脱政治干系。鲁迅说:“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涂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曹雪芹亦从这两起巨变中,看清了世人的真面目,对他日后《红楼梦》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此后曹雪芹处于颠沛流离中,可能在乾隆十九年(1754年)完成创作《石头记》,“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真是“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1763年,曹雪芹唯一的儿子患病死了,他自己也在困顿中去世。
曹雪芹以一生的心血,写出了一部小说,到乾隆九年(1754年),将几经变改的书名最后决定为《石头记》,(《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金玉缘》)书稿只来得及整理出八十回清本,就传抄流布,而后面的部分却迟迟不出,其中不乏有政治原因。然而即便如此,也“遍闻海内,家家喜闻,处处争购”“闲谈不论红楼梦,读尽诗书亦枉然”,当然也有人说此书是“淫书”,据说有人偷偷将全稿抄卖,几十两银子一部,这可是当时中产人家一年度日的费用。
到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忽然有一部印本,不但印刷整齐,而且比八十回本多出四十回,前面有序,说是多年辛苦搜访的结果,获得原书的残稿,因此编缀为全集,题目正式改为《红楼梦》。此本一出,风靡天下,堪称盛况空前。
但此本并不是曹雪芹的全真稿,只不过是程伟元、高鹗等人伪续了后四十回书,而托名号“全本”的,而且这个伪全本的炮制和印行是有政治背景后太的,而且八十回书,本来附有批评、批语,署名“脂砚斋”,而百二十回全本是白文本,没有批语,被删得干干净净了。有批语在,他们的伪续还可能会露出马脚,因为他们的伪续与原本大大不同,并且不仅假托曹雪芹名义造出了后四十回残稿,而且偷偷地、甚至放肆地对原文进行了篡改。
张爱玲说:“读到第八十一回,什么‘四美钓游鱼等等,忽觉‘天日无光,百样无味,而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
《红楼梦》原著第一回中这样表述主题:
“原来就是无才补天,幻行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经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
偽全本则改为:“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
传统上的主题是以贾府这一封建大家庭的兴衰为背景,以宝黛爱情为主线,其他有关的女子在封建制度下不可避免的悲剧命运为例,全面揭露了当时社会对人的迫害,对人性的扭曲,从而展示了其腐败没落和败亡趋势。
鲁迅在提到《红楼梦》说:“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并称中国古典文学的四大名著,其中《红楼梦》是当之无愧的翘楚。
《红楼梦》到底比《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好在哪里、强在何处,可以找出许多个理由来,但好像也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还不足以铸造一个最基础、最本来的平台,让所有的读者都心甘情愿、心悦诚服地站在上面。比如,有人说《红楼梦》的人物塑造很鲜活、很生动,可马上也会有人说《水浒传》中的人物形象照样鲜活生动,一点儿也不输于《红楼梦》。想想也是,宝玉黛玉宝钗、袭人晴雯紫鹃固然人人栩栩如生,可宋江武松李逵、李忠、王英、石秀又何尝不是个个跃然纸上呢?比如,有人说《红楼梦》的文字秀美,可《三国演义》中的“温酒斩华雄”“煮酒论英雄”“舌战群儒”“安居平五路”等章节,不照样是读来令人口舌生津吗?比如,有人说《红楼梦》镜像隽永,可怎比得过《西游记》中的“大闹天宫”“真假美猴王”等使人过目难忘呢?
单从阅读的标准论,《红楼梦》应该是比较小众的。再从悦读的视角看,《红楼梦》更是难以望《西游记》《水浒传》之项背,与《三国演义》比也略输一筹。这个没有办法,文学作品的思想性和可读性往往是顾此失彼、难以兼顾的。《三国演义》风云跌宕的铁血群雄,《水浒传》荡气回肠的江湖恩仇,《西游记》恣意汪洋的天上地下,场面之宏大、构思之神奇、口味之火辣,都是家长里短、儿女情长的《红楼梦》所不能比的。我们总不能说《红楼梦》里的诗词好,有《葬花吟》、《芙蓉女儿诔》等读来让人潸然泪下的名篇,因此《红楼梦》就稳居第一了。毕竟小说不是诗词集,不能靠着其中诗词来取胜。
《红楼梦》远远高于《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的理由就是,《红楼梦》讲的是正常人的那些事,是有七情六欲、龃龉龌龊的人的那些事,是每一个人都值得悲悯的那些事,是体现真正意义上的人本思想的那些事。《三国演义》是帝王将相的故事,《西游记》是神魔仙妖的故事,通篇几乎见不到一个普通人。《水浒传》主要是豪杰强梁的故事,就算有武大郎、潘金莲、王婆、阎婆惜、潘巧云、白秀英等普通人,也都是作为反角出现的,也都是豪杰强梁挥洒侠义之道的道具而已。而且这三本书里的普通人统统如没有生命权的畜生一般,更遑论人格权什么的了。如在《水浒传——江州劫法场》那一段中,“忽听半天空里一声霹雳,只见一个脱光膀子的黑大汉,挥动两把板斧,从房上跳下来,手起斧落,两个刽子手已被砍翻,又向蔡九杀去。众士兵纷纷拦截,早有十多人葬身斧下,蔡九只好拨转马头逃命要紧。黑大汉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分兵丁、百姓,见人就砍。” 见人就砍,这就是我们一直当作正面形象的李逵。
虽然以钟鸣鼎食的贵族之家为背景,《红楼梦》却是对每一个人都赋予了起码的生命权和人格权,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是起了涟漪、闹出动静的,如金钏儿之死,尤二姐尤三姐之死,鲍二家的之死,晴雯之死,无不有一些让人叹之哀之的不忍。读过《红楼梦》的人并不多,读懂《红楼梦》的人更少,不少人都是拿着《红楼梦》的电视剧在谈体会、谈感悟。《红楼梦》的小说和电视剧好有一比,前者是甘蔗,后者却是精华殆尽的甘蔗渣。
(作者单位:河南省三门峡市第一高级中学 47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