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与西部高等教育发展研究

刘 进，杨 莉

（1．北京理工大学 教育研究院，北京 100081；2．北京理工大学 教学促进与教师发展中心，北京 100081）

一、研究背景

继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之后，2015年，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了《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明确“一带一路”建设的合作重点是“五通”——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其中，民心相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社会根基［1］。教育交流为沿线各国民心相通架设桥梁，是共建“一带一路”的重要组成部分［2］。高等教育具有人才培养、社会服务、科学研究和对外交流等功能，是沿线国家教育合作的主要领域。以“一带一路”倡议为背景，研究沿线国家高等教育交流与合作的文献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中国与单个国家［3-5］或地区［6-8］的高等教育合作；二是针对具体合作形式的研究，比如中外合作办学［9-12］、来华留学生教育［13-14］等。长期以来，我国西部地区学术人才流失严重［15］，“一带一路”倡议为西部高等教育发展提供了契机［16-17］。基于已有研究成果及为西部高等教育发展建言献策的愿望，本文以西部12省（区、市）为研究对象，从4个方面论述“一带一路”倡议下西部高等教育发展的机遇及挑战，并提出对策建议。

二、研究思路与方法

西部地区包括四川省、云南省、贵州省、西藏自治区、重庆市、陕西省、甘肃省、青海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宁夏回族自治区、内蒙古自治区、广西壮族自治区等12个省（区、市）。本文以上述12省（区、市）为研究对象，基于“一带一路”倡议背景，分别从学生、学校和学科、地区及国家4个层面论述西部高等教育发展的机遇及现实挑战，并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如图1）。

图1 研究思路

本文主要采用文献分析法。学生层面的数据主要来自教育部国际合作与交流司编写的《2013来华留学生简明统计》《2014来华留学生简明统计》《2015来华留学生简明统计》等书籍、我国官方媒体的新闻报道和政府门户网站；学校、学科层面的数据主要来自中外合作办学监管工作信息平台，该网站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主管；地区层面的数据来自地方政府、高校门户网站及国家留学网；国家层面的数据主要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网站；大学及学科排名的数据来自排名机构门户网站。

三、研究结果及结论

为了促进“一带一路”倡议早日落地生根并开花结果，国家及地方政府、高校陆续出台了一系列配套措施。这些措施是西部高等教育发展的新引擎，但西部高等教育发展的现实困境仍然存在并亟待解决。

（一）学生层面：“一带一路”与来华留学生教育

1．“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占比逐年提升

近年来，来华留学生教育蓬勃发展，来华留学生总数从2014年的37．70万人上升至2017年的48．92万人，增幅为29．8%。与此同时，“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留学生规模也逐步扩大，2014—2017年间，净增14．60万人。在来华留学生人数占比方面，2014—2017年，“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留学生占比由45．4%逐年稳步提升至64．9%，增幅近20个百分点（如图2）。统计资料显示，2017年，“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为31．72万人，首次超过其他国家和地区来华留学生人数的总和。前10位留学生生源国依次为韩国、泰国、巴基斯坦、美国、印度、俄罗斯、日本、印度尼西亚、哈萨克斯坦和老挝。其中，只有韩国、美国和日本是非“一带一路”沿线国家［18］。这说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逐渐成为来华留学生的主要生源储备区。

图2 2014—2017年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人数占比

2．西部地区不断扩大留学生招生规模，但各省（区、市）差异明显

从留学生招生规模来看，2013—2015年两年间累计增长近1万人（见表1）。从分省情况来看，可以把西部12省（区、市）分成3个梯队：广西、云南与陕西属于第一梯队，来华留学生规模最大；新疆、四川和重庆属于第二梯队，来华留学生规模处于中等水平；其他6个省（区）来华留学生数量少，属于第三梯队。其中，西藏每年招收来华留学生数量低于40人。西部12省（区、市）中，宁夏、青海和西藏不仅地区生产总值最低（2014年数据）［19］，而且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数量也最少（2015年数据）［20］。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高等教育发展状况与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有关，这两者共同影响当地来华留学生数量。

表1 2013—2015年中国西部地区来华留学人数

（二）学校和学科层面：中外合作办学及大学、学科排名表现

1．西部各省（区、市）中外合作办学规模不一，本科学历层次合作办学占主导地位

中外合作办学是指中国与外国教育机构依法在中国境内合作举办以中国公民为主要招生对象的教育教学活动，包括合作设立机构与合作举办项目两种形式。中国教育机构仅以互认学分的方式与外国教育机构开展的学生交流活动，不纳入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加以管理［21］。本文只统计由教育部审批和复核的西部12省（区、市）的机构及项目名单（2018年3月2日更新），不统计由地方审批报教育部备案的机构及项目名单。

从本硕博项目招生规模来看，云南招生规模最大，共招收1．412万人，招生规模前5的省（区、市）依次是云南、陕西、广西、四川和重庆，共占总招生规模的83．7%，而西藏、宁夏和青海没有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及机构，各省份中外合作办学规模差异明显。从本科项目招生规模占比来看，除陕西（43．0%）外，其他省（区、市）都在60．0%以上，广西、内蒙古、新疆和甘肃只有本科层次的中外合作办学项目，重庆的本科项目招生规模占比也高达92．0%，整个西部地区本科招生规模占比为78．0%。从办学项目数量来看，本科办学项目为82个，占总办学项目数量的78．1%。总之，在中外合作办学学历层次方面，以本科学历层次合作办学为主。这一现象可能与西部本土高等教育资源占有量及高校办学层次有关。比如，陕西省有8所原“211工程”院校，3所原“985工程”院校，49个研究生培养单位［22］，这就决定了其研究生层次中外合作办学招生规模较大。与此相反，内蒙古和广西没有开展研究生中外合作办学层次的高校［23-24］，因此没有研究生层次的中外合作办学项目（见表2）。

表2 西部地区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及机构数量（按本、硕博项目招生规模排序）

2．外方办学者集中于美、英、澳大利亚和香港等高等教育强国（地区）①为便于统计，内地与港澳台地区合作办学纳入外方办学统计。

与西部省（区、市）合作办学的外方办学者来自18个国家（地区），主要集中于欧美、澳大利亚和香港等高等教育强国（地区）。从数量来看，西部地区与美国（26个）合作办学的项目最多，占合作办学项目总数的24．8%，而与波兰、瑞士和泰国等7个国家分别只有1个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合作办学项目最多的4个国家（地区）分别是美国（26）、英国（23）、澳大利亚（17）和中国香港（11），累积百分比超过70%。中外合作办学招生规模与项目数量类似，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和中国香港是项目招生规模最大的4个国家（地区），其中，英国的项目招生规模占总规模的27．3%，排名前4的国家（地区）项目招生规模累积百分比高达78．3%，其他14个国家（地区）的项目招生规模只占21．7%（见表3）。以上特征反映了外方办学者来源国家（地区）单一，并且来源国家（地区）之间的项目数量与项目招生规模差异悬殊。

表3 与西部省（区、市）合作办学的外方办学者所属国家（地区）

续表

3．西部地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外合作办学力度仍待加强

只有4个“一带一路”国家与西部省（区、市）开展中外合作办学，占外方办学者来源国家（地区）总数的22．2%；沿线国家项目数量（6）占总项目数量（105）的6．2%；沿线国家项目招生规模占总规模的4．2%（见表4）。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合作办学的现状表明，西部地区并没有充分发挥毗邻“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区位优势，与沿线国家的中外合作办学空间仍待拓展。

表4 西部省（区、市）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合作办学概况

4．会计、工商管理和电子信息工程是中外合作办学招生规模最大的3个专业

西部省（区、市）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共开设65种专业，招生规模前10的专业占总招生规模的56%，办学项目占总数的38%（见表5）。专业复置率是衡量中外合作办学引进国外教育资源多样性的重要标准，用办学项目总数与专业种类总数的比值表示。专业复置率越高，表明引进国外教育资源越单一［10］。西部省（区、市）中外合作办学的专业复置率为1．6，反映西部地区引进多样化的国外教育资源能力有待提升。

表5 西部省（区、市）中外合作办学项目招生规模最大的10个专业

5．西部及“一带一路”沿线高校在世界一流学科排名中表现“量少”

根据上文对西部中外合作办学项目的分析可以发现，会计学、工商管理、电子信息工程、项目管理、贸易、金融学、土木工程是招生规模最大的7个专业，在2017年软科世界一流学科排名中，工商管理、通信工程、金融学、土木工程与以上7个专业最接近。因此，本文以西部及沿线高校在2017年软科世界一流学科（工商管理、通信工程、金融学、土木工程）排名中的表现为研究样本，推测西部及沿线高校在世界一流学科排名中的总体表现。

从进入榜单的高校数量来看，共有38所高校入围世界一流土木工程排行榜，占上榜高校总数（300所）的12．7%；进入世界一流通信工程排行榜的高校数量是19所，占上榜高校总数（200所）的9．5%；分别只有5所高校进入世界一流工商管理和金融学排行榜，均占上榜高校总数（200所）的2．5%。从上榜国家数量来看（不包括中国西部），15个国家的高校入围世界一流土木工程排行榜，占沿线65国的23．1%，入围世界一流工商管理、通信工程、金融学排行榜的国家数量分别为2个、8个和3个，各占沿线65国的3．1%、12．3%和4．6%（见表6）。通过对4个专业样本的分析可以得出，西部及沿线高校在世界一流学科排名中表现“量少”。

表6 西部及“一带一路”沿线高校的部分专业在2017年软科世界一流学科排名中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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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沿线高校难以入围世界大学排行榜

在“一带一路”沿线65个国家中，进入2018年全球大学排行榜（上海交通大学世界大学学术排名是2017年的数据）的国家数量比较少，在QS排名中表现最好，共有40个国家上榜，在USNEWS（《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世界大学排名）和THE（《泰晤士报》世界大学排名）排名中，分别只有35个国家的高校进入排行榜，在ARWU（上海交通大学世界大学学术排名）排名中表现最差，只有20个国家的高校进入ARWU排名；从入围500强榜单的学校数量来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表现同样不太乐观，QS榜单入围数量最多，也只有69所，出现在其他3个榜单的高校数量分别为38所、28所和30所（如图3）。这一现象说明，很多“一带一路”沿线高校无缘世界大学排行榜［25］。

图3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上榜国家数量及入围500强榜单高校数量

（三）地区层面：西部地区设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专项奖学金项目

从表7可以看出，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尤其是从2016年开始，西部各省（区、市）和高校陆续面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设立了专项奖学金项目。除此之外，教育部于2016年设立“丝绸之路”中国政府奖学金项目，每年资助1万名沿线国家新生来华学习或研修；2017年，教育部提出在现有奖学金基础上，每年向沿线国家额外提供总数不少于3 000个奖学金的新生名额。由此形成了国家、地区和高校联合推动“一带一路”来华留学生教育发展的立体格局，全面提升来华留学教育吸引力。从招生对象来看，西部省（区、市）和高校充分发挥区位优势吸引周边国家和地区的留学生。比如，贵州设立面向东南亚国家的专项奖学金项目，广西大力资助东盟国家优秀学生，云南财经大学面向南亚、东南亚国家政府官员、企业职员、自主创业者、高校教师等群体设立奖学金项目。从资助金额来看，不同学历层次资助标准不同，学历教育与非学历教育的资助形式也有差异。总体而言，资助额度能够有效发挥吸引优秀学生来华留学的作用，进而推动“一带一路”来华留学生教育事业的发展。

表7 西部省（区、市）及高校面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专项奖学金项目（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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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国家层面：推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来华留学事业发展的政策与项目

新一轮西部大开发战略及“一带一路”倡议为西部中外合作办学提供了政策机遇，有学者梳理了鼓励西部地区开展中外合作办学的相关政策［12］，比如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于2016年联合下发《关于做好新时期教育对外开放工作的若干意见》，2013年教育部出台《关于进一步加强高等学校中外合作办学质量保障工作的意见》等。除此之外，国家还通过以下行动助力西部高等教育发展。

1．教育部与75%的西部省（区、市）签署开展“一带一路”教育行动国际合作备忘录

2016年，教育部发布了《推进共建“一带一路”教育行动》［2］，并提出以分批签署省（区）部共建合作协议方式，对合作省（区）予以实质性政策支持。2016年9月以来，教育部先后与甘肃、宁夏、贵州、云南、新疆、广西、内蒙古、陕西和青海等9个西部省（区）签署了合作备忘录，引领与推动签约单位发挥区位优势与地方特色，全面推进“一带一路”教育行动，形成“一带一路”教育行动国际合作新局面［26］。

2．中国与24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签订学历学位互认协议

留学目的国的学历学位能否获得本国政府认可是留学生选择留学与否的重要考量，同时，签订学历学位互认协议是加强沿线国家政策沟通的重要方式。截至2017年4月，我国政府先后与24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签订了学历学位互认协议［27］（见表8）。

表8 “一带一路”沿线与中国学历学位互认的国家名单

四、建 议

本文以西部12省（区、市）为研究对象，分别从学生层面、学校和学科层面、地区层面、国家层面论述了“一带一路”倡议下西部高等教育发展的机遇与现实困境。为了充分发挥“一带一路”倡议对西部高等教育发展的引擎作用，结合本文的研究结果，提出以下建议：

（一）增加对“一带一路”沿线留学生的拉力因素，减少推力因素

美国学者阿尔特巴赫的推拉理论把影响人才流动的各种因素归为“推力”（push factors）和“拉力”（pull factors）两大类，推力指人才流出国促使人才外流的驱动因素，拉力是人才流入国吸引人才的拉动因素［28］。高等教育领域前期应用推拉理论研究本土学生流动到海外的动因，后期研究本土学生从海外回流动因［29］。比如杨军红应用推拉理论研究影响各国学生来华留学的主要因素［28］，刘明超依据推拉理论逐层分析赴美留学生移动的背后成因［30］。根据推拉理论的二分法原则，本文认为可以将西部地区对“一带一路”沿线留学生的影响因素分成推力和拉力两大类：推力因素包括西部地区经济落后、优质教育资源匮乏、多数高校办学层次低等；拉力因素包括西部各省（区、市）和高校设立了“一带一路”专项奖学金，教育部与9个西部省（区）签署了合作备忘录、与24个沿线国家签订了学历学位互认协议等。因此，西部高校继续加大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留学生的资助力度、引进优质教育资源、提升办学水平与层次、反哺西部地区经济建设等举措能吸引更多“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留学生。

（二）建立“一带一路”研究区

2017年，我国已经成为亚洲最大的留学目的国，发挥了为中国人才流动“造血”的功能，缓解了我国人才流动的“贸易逆差”。与此同时，东部高校本地化、国际化的教师流动逐渐取代了对西部教师的“掠夺”，西部教师流动能力逐渐减弱，这一流动现象为中西部学术人才流动新格局的形成提供了契机。西部应完善多元引才的制度机制，积极推动建立“一带一路”研究区，促进中国尤其是中国西部地区与“沿线国家”学术人才双向流动［31］，实现区域内人才流动闭环。此外，中外合作办学开辟了“不出国留学”途径，是否选派教师到中外合作办学项目任教是一项评估办学质量的重要标准，这一评估标准与建立“一带一路”研究区、促进区域内人才流动具有适切性。“一带一路”研究区的建立不仅具备以上现实基础，有学者借鉴欧洲研究区的建设经验，还从理论上论述了开展“一带一路”研究区建设的必要性与可能性［32］。

（三）建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大学及学科排行榜

“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高等教育交流与合作不断加强与深化，但目前主流世界大学及学科排行榜只包括少数“一带一路”沿线高校，大部分高校的办学质量缺乏适切的评价标准。作为大学评价的重要工具之一，大学排名以其特有的方式诠释了大学的办学质量和水平［33］，能为利益相关者提供参考。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大学及学科排行榜为例，我国政府可以参考留学生原来就读学校的排名确定“一带一路”专项奖学金的发放标准，以充分发挥奖学金筛选优质生源的功能；中外合作办学双方可以根据排名选择合作院校，实现“强强联合”。另外，排名还可以为留学生提供客观、准确的院校及学科参考信息，降低学生择校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