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求学路

口述/刘桂香 整理/张久仲

我叫刘桂香，1947年出生在合阳县金水沟底一个贫穷的村庄，当时村里只有16户人家，住的全是土窑洞，各家的生活光景都不太好。1957年前，年轻老师都不来这里教学。后来村干部聘了一位50多岁的老先生，只能教语文，不会教数学，老师吃饭由学生家长轮流管，半年后，这位先生因生活不好也不来了。当年我已9岁，很羡慕上过学的人，我大姐学过语文便教我认字，3个月后我就认了好几百字，心里特别高兴。

1957年3月，村里终于来了一位年轻的殷群龙老师。我爸是村长，要求学龄儿童都要去上学，我当然要带头报名。当时村里确定两个土窑洞作为学校，一个做教室，一个是老师的办公室兼宿舍。报名学生共23人，1至4年级都有，全在一个窑洞里开课，每个年级坐一行。一个老师语文、数学、音乐都教，给这个年级上课时，其他年级写作业、看书，音乐课是4个年级一起教。

因为母亲要带头下地劳动，所以我得抱着弟弟去上学。一开始，殷老师说：“这怎么行？”我说：“能行！”同时还向老师说明：“我早上不能去学校，怕娃受凉。中午得早走，帮我妈做饭。下午我得先走，怕娃感冒。如果我弟有病或家里有事，我还要请假。但我向老师保证，我的学习成绩绝不会落后”。老师说：“先试试看吧！”从此，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就想着老师讲过的内容；回到家，我把弟弟放在摇车里，怕他爬出来，就用带子把他的腿绑在车子上；然后把书放在锅台上，做到了看娃、看书、做饭三不误。就这样，我的学习成绩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一年级课上完后，殷老师对我说：“根据你的学习情况，二年级课别上了，直接上三年级吧！”之后，我仍然抱着我弟上学，我的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而且几个村子小学联合统一出题大考后，我的卷子总是被其它学校拿去作为“范文”传阅。就这样，我度过了初小3年的生活，殷老师对我的特殊照顾，我至今难以忘怀。

1960年9月，我到县城读完小（五六年级的课）。当时正处三年困难时期，生活特别苦。我妈每周给我拿3天吃的，都是用玉米芯子和高粱米外壳磨成粉后蒸成馒头大的团子，3天带15个，是我一周的饭，就这个家里也没多少。我每天喝开水吃两个多一点的团子，一直坚持到周六。母亲怕我饿坏了，对我说：“桂香，别去上学了，在家还能喝碗稀菜汤，比在学校强。你们一块去6个人，她们5个都已经不去了。”母亲的劝说有道理，可是学校却吸引着我，只要去了学校，再苦再难，我心里都觉着实在。

我村从沟底至沟岸约有5华里的坡路，路面坑坑洼洼，路边还有个小水渠，一不小心便会滑到渠里。坡路的坡度大部分30至40度，中途有2华里的拐弯胡同路，坡度约有50至60度，一般人上这个坡路都要休息一两次。我读完小和上初中的5年时间里，在上下坡路时，遇到过无数次的下雨和摔跤，最严重的有两次。一次是从家里去学校，走到坡路中间突下大雨，摔倒3次，最后我只能爬着上了坡，到学校后，我只能穿了同学的衣服去上晚自习。另一次是周六从学校回家时遇到大雨，我手拄个棍下坡，突然脚下一滑，滚下去10多米远，棍子把我的手掌给戳破了，肉皮跑到手合口处了，流血不止。痛得我在半坡上哭喊着爹娘，哭喊到最后，还得自己爬起来，捡起书包再向下走。当我艰难地回到家，爸妈赶快给我换衣服并找来村医给我消毒包扎，母亲看着我疼痛的样子，一下抱住我嚎啕痛哭。

在我读完小六年级第二学期时，妈妈患了伤寒病，在县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也没好，最后医院让她回家并通知家属准备后事。当时正逢夏收季节，爸是队长，忙得顾不上家，我压力很大，对爸说：“我不上学啦！我妈病成这样了，我弟也没人照管！”村里人也劝我爸：“别让娃上学了，她妈都病成那样了，怎么行呢？”我爸却坚定地说：“坏，只让坏一头！”回过头又对我说：“你上你的学，家有我哩，不用你操心！”在父亲的坚持下，我还是去了学校，但我一想起妈妈，就暗自流泪。

在这种情况下，我下决心要学出好成绩来回报父母。1962年6月，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合阳县重点中学，开始了初中3年的学习生活。

这时候，我妈的病经过吃中药奇迹般地基本好了。但由于给妈治病，家里经济十分拮据，每次开学都是我爸借钱交学费。知道此事后，我对爸说：“家里没钱，我就不上了”。爸却说：“只要你好好学，债以后会还的！”一年后，班主任种文祥老师家访时知道了此事，就给我申请了助学金，每月3元钱，上初二时雒老师又给我申请一次，是每月5元钱，直到毕业。我从内心感谢党，感谢学校和那两位敬爱的老师。

在学校除上课外，社会活动我都积极参加，不但担任了少先队大队委，还担任了“红领巾银行的行长”（学校办的，还挂有红领巾银行牌子）。因为既管账又管钱，学校单独给了我一间房子，作为办公兼宿舍。每周三下午4点是同学们存、取钱时间，我先要跑城内真正的银行提款，然后给大家办存、取款事宜，最后将多余的钱再存银行。每次人多的排长队，有时放学了还办不完。由于自己细心，存取钱从未出过差错。

上初二时，我入了团并担任了7个班的团支部书记，到初二下半学期我们团支部就发展了20名团员，后被学校评为“先进团支部”，我被评为“优秀团干部”“学雷锋标兵”。虽然社会活动多，但从未影响我的学习，初中3年我的学习成绩始终保持年级的前3名。

中考时，为减轻家里负担，我报考了中专，想早点工作，挣钱贴补家用。班主任和许多老师都说：“你不上高中太可惜了。”最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被提前录入“西安无线电工业学校”，1969年6月毕业，留校当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