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事件”启示录

邱彦昌

进入2018年，美国挑起贸易战，剑指《中国制造2025》强国战略。中兴“躺枪”，成了美国围剿中国的牺牲品。

美国拿中兴开刀，无疑是看到了中兴的软肋。虽然中兴通讯连续8年位居国际专利申请量全球前三，但在自主研发能力以及自主知识产权方面比较欠缺，长期依赖于进口元器件，且在进口的核心技术与核心配件中，多数属于无替代的方案。一纸禁令击中要害，中兴这个总市值超过1300亿元的庞然大物毫无招架之力，顿陷濒临休克的危局。

“中兴事件”启示我们，核心技术是最大的“命门”，只有紧紧抓在自己手里，才不会受制于人，才能牢牢占据全球价值产业链的高端。小到企业之间、产业之间的竞争，大到地区之间、国家之间的竞争，胜者往往是掌握了核心技术、核心资源的一方。

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但要走得远，就得“招招鲜”，只有瞄准前瞻性、引领性、原创性、颠覆性和解决重大问题的创新，才能在发展中不受制于人，才能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一招鲜吃遍天

“禁售令”中的另一个主角是中兴的芯片供应商美国高通公司，它的故事或许能够给追赶中的中国芯片产业一个启示。

高通的发展史，简单来说就是一场赌博，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高通看到了移动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发展趋势，重注CDMA，豪赌3G。“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最终高通依靠技术专利和出售芯片，称霸3G、4G市场，成为了芯片产业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最大的赢家。到2016年，高通470亿美元收购恩智浦，坐稳了智能手机芯片市场龙头老大的地位。

为了在中国与MTK竞争，高通甚至还降低了专利收费标准，并与中国手机企业重新签订专利许可协议。其中包括华为、小米、联想、OPPO、vivo在内的110多家国内厂商都与高通签署了新的专利授权协议。

高通高管曾直言“没有小米就没有骁龙800系列”，从侧面来说，不止是小米，而是整个中国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的发展成就了高通。

其实，每一次芯片行业的洗牌，都伴随着下游产业趋势的变化，高通正是把握住了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快速发展的机遇，才成就了今天的芯片帝国。

高通的成功，看似赌博，实则战略正确。前瞻性的战略布局，书写了“一招鲜”致胜的经典。

“一招鲜”虽说是企业取得成功的捷径，但无法解决所有问题，任何“一招鲜”都不能一劳永逸地立于不败之地。这就需要在拥有“一招鲜”的基础上，不断增加自己的原创核心技术，让“一招鲜”变成“招招鲜”，否则就有可能失去优势，在竞争中败下阵来。

曾几何时，“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这句风靡的广告语，让全中国都记住了“联想”。

想当年，联想拿着代理国外品牌赚的钱，自主研发推出万元以下PC，打败国外品牌，夺得中国市场第一，让更多中国人用得起电脑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锐气十足！

想当年，联想蛇吞象拿下IBM个人电脑业务，成为中国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全球化企业时，那是何等的气魄！中国人民寄予了何等的期望！

可是，这家承载着中国人走向世界梦想的企业，不久后就迷失了。

Thinkpad技术含量每况愈下，价格体系却和过去没有什么改变;移动互联网时代，聯想引以为傲的销售模式已经不再适用;新一代信息技术革命大潮中，技术薄弱的联想没能把握住产业升级的机遇;收购摩托罗拉也没能振兴智能手机业务;拿下IBM的PC服务器也支撑不起向云计算的转型……

联想就像一艘老式的战列舰，在航母时代被炸得千疮百孔。

2018年4月19号，一篇题为“联想如不驱逐这位院士，很有机会成为世界通讯和芯片巨头”的署名文章在网上、微信圈刷屏。

文章指出：“二十多年前联想总工程师倪光南已经提出联想在芯片、软件、通讯等方面走自主研发的道路，并在前期做了卓有成效的工作，但联想却最终放弃了自主研发的道路，彻底错失了成为世界通讯和芯片巨头的机会。”

无独有偶，40年前，百事可乐、可口可乐先后进入中国市场，并迅速成为饮料市场的宠儿，风光了几十年。不幸的是，他们抱着百年老配方陶醉在辉煌中沾沾自喜，技术创新乏善可陈，逐渐失去了中国市场。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购买可乐饮料，绝大多数的消费者，当他们需要饮料的时候，首选的往往是矿泉水。

可口可乐、百事可乐公布的2017年度报告显示，这两个公司的净利润分别下跌了81%和23%，跌到了过去5年来的最低点。

可乐曾经尝到了“一招鲜吃遍天”的甜头，但是这只能适应以往市场发育不健全、市场竞争不充分的时代，今天的市场已经出现变化，仅凭“一招鲜”，已经不可能“吃遍天”，可乐由于缺少变化，现在不得不品尝到这种苦头。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2015年4月9日，李克强总理来到长春市灯泡电线有限公司与生产线上的工人聊起创新。总理说，企业要焕发生机，就需要创新……一招鲜，吃遍天，这“鲜”便是创新源泉。

没有了创新源泉，何谈发展？！

招招鲜走得远

过去，由于基础薄弱、资金有限，我国科研人员做的大多是跟踪性工作——外国科学家做什么课题，我们也做什么，导致我们在国际科技与产业竞争中长期处于产业链的下游、利益链的末端。

当前颠覆性技术不断涌现，特别是人工智能、虚拟现实、量子计算、精准医疗、脑科学、能源存储等新技术日新月异，带动以智能、绿色、泛在为特征的群体性技术突破，成为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新赛场。在这些领域，唯有想别人不敢想、做别人不敢做，持之以恒、金石可镂，才能练就自己的独门绝技，从众多竞赛者中脱颖而出。在市场搏击中同样如此，通过“一招鲜”的实践，不断向科技要速度、要效益、要后劲，才能激发各个创新主体创新创业的热情和能量，在不断的尝试和突破中成长壮大、引领发展。

在全球科技企业领袖眼里，中国的电子商务巨头阿里巴巴成为最具威胁的一匹黑马。

在最新出炉的毕马威（KPMG）《全球科技颠覆者报告》中，阿里巴巴超越Facebook、亚马逊、谷歌等美国科技企业，成为全球最具科技颠覆力的公司。

阿里巴巴超越美国企业，成为全球领先的商业颠覆者，主要是因为其在支付、物流、金融、云计算、大数据、新零售等领域迅猛进军，并从一家电子商务公司转型成为科技公司。

毕马威报告分析称，阿里巴巴的创新性、多样化的商业发展线路，让阿里巴巴成功跻身今年榜单第一名。满足中国超过10亿人口的市场，领导者需要具有远见卓识。

据悉，阿里巴巴的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已落地到大量场景中，包括最核心的电商业务全价值链的智能推荐、智能客服、智能物流等。

《福布斯》指出，随着阿里巴巴进军诸多商业领域，从支付、物流到金融等，这一结果并不令人意外。这是因为，阿里巴巴往往能在战略选择上先人一步，在创新进程中上捷足先登，在战术运用上体现出“招招鲜”。

“一招鲜”的关键是要在发现规律的基础上掌握核心技术，从而应用于产业发展。中国要想成为世界科技强国，在科技赛场的竞赛中必须有“一招鲜”的本领、“招招鲜”的储备和跟进，必须在若干领域创新水平处于世界前列，必须瞄准原创性、颠覆性和解决重大问题的技术创新，前瞻性和引领性地部署重大任务。

在我们的认知中，华为是一个手机公司，但是华为的主要业务是生产销售通信设备。华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到了500强科技类公司。华为在众多的决策中，有一个一直支撑着华为稳步向前，并且还有协助华为成为手机行业，甚至通信行业霸主的决策，那就是华为每年都投入巨大的资金来进行新技术的研发。

对于华为的研发，任正非曾经透露过，华为每一年投入研发的资金中，70%用来进行产品开发，20%至30%用来研究和创新，并且在未来几年华为在研发方面的投资将保持在100-200亿美元之间。

在2017年对于中国企业研发资金投入的统计中，华为凭借103.63亿欧元的研发投入资金稳居第一，比阿里巴巴、联想、腾讯和百度4家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付出和回报在现实中有时不是成正比，但是，巨额的投资确实给华为带来了实打实的好处。过去十年，华为投资将近4000亿，申请了74307项专利，华为用实际行动向中国、向世界展示了一个大企业应该有的样子。在其中，瞩目的成果有麒麟芯片，和高通芯片相比丝毫不逊色;最近推出的GPU Turbo让许多的华为粉丝感受到了华为的诚意;还有就是我们最近一直瞩目的5G技术，华为能够与高通分庭抗礼，其自身的实力水平也是可见一斑。

华为，一直在默默地专研自己的科技，尤其是对于系统的要求，任正非表示：“只有自己拥有自己的一套系统，我们才能在科技的领域越走越远。”

做备胎是有价值的

核心技术是国之重器。尽管我国创新能力日益增强，但部分行业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现状并未得到根本改变。

比如，在人工智能领域，我国在人工智能领域发明专利授权量已居世界第二，在智能监控、生物特征识别、无人驾驶等领域抢占先机，一批龙头企业加速成长。但我国人工智能整体发展仍面临缺少重大原创成果的处境，尤其在基础理论、核心算法以及关键设备、高端芯片等方面与发达国家相比仍存在差距，尚未形成具有国际影响力的生态圈和产业链。

这其中，有工业基础、人才短缺等众多原因。但不得不承认，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产业发展的核心竞争力不强、创新能力不足，尤其是在芯片、操作系统等核心技术方面与世界先进水平仍有差距。

当前，我国有巨大的市场优势、劳动力优势、资本优势和体制优势，要在技术、产业、政策上共同发力，更好释放各类创新主体的创新活力，加速推動核心技术突破。

在5月26日举办的“未来论坛X深圳峰会”上，腾讯董事会主席兼CEO马化腾表示：“我最近也在思考，腾讯应该做什么？”很多人给他提过建议，例如做芯片等。但是，目前这些产业链距离腾讯很远，腾讯的优势是有海量数据，或许可以通过用户对芯片的需求，来倒逼芯片设计。

马化腾称，在这一领域，腾讯未必擅长，还需要借助其他产业链来完成。还有人向他提议，很多大学的经费有限制，企业能否用资金吸引科学家回到大学，促进人才培养，“这些对我都有启发，也是我的思考”。

很多人评价，中国有新四大发明，移动支付领先全球等等，但这些都是表面的辉煌，仿佛沙滩上建楼，一推就倒，马化腾表示，“所以，我们不能再抱有侥幸心理，一定要投入更多资源在基础科学方面”。

他坦言，很多基础学科投入巨大，但短期不太赚钱，相比之下，“贸工技”显得更加简单。所以，中国科学若要发展，需要政府产、学、研的通力合作。

尤其是最近的中兴事件，更加让大家清醒的意识到：移动支付再先进，没有手机终端，没有芯片和操作系统，竞争起来的话，你的实力也不够。

也有人建议，我们受制于芯片和操作系统。为什么被操作系统所制？在于它很多应用与系统是不兼容的，比如说在手机端，微软在手机端的操作系统份额几乎降到1%以下，因为很多应用不支持它，它的份额不大。像微信以前还有手机端Windows版本，现在份额太小了不开发了，越不开发手机应用运行，Windows版本就更没有人买了，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

华为任正非在内部也在讲，他们研发海思芯片，就是说你们可能永远是做备胎的，当时很多人不理解，但是今天这个格局可能大家更加理解。所以我们作为一个应用开发商，包括我们在应用里做的小程序，如果有可能在国产芯片上能直接支持到更多服务，一次开发，在整个国产芯片上能够运行，包括国产操作系统上也能够运行，我觉得可以有机会用OTT方式解决很多问题，这也是业界可能对腾讯的期待。这个事情还非常有前瞻性，难度不小，而且有可能永远做备胎，永远不可能被用，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但是我觉得现在做备胎是有价值的，没有备胎会永远被人掐住喉咙。

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都曾强调过科技创新的重要性，他还多次提到要掌握核心技术，并指出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是最大的隐患，而核心技术靠化缘是要不来的，只有自力更生。这些话语在今天看来，非常具有针对性和前瞻性。

“中兴事件”将成为加速实现芯片国产化的催化剂。不少业内人士认为，美国向中兴发出的禁售令，既是一记警钟，提醒中国企业必须加快核心技术的研发，早日摆脱关键技术受制于人的局面，也是一味催化剂，加速国产芯片替代的进程，而相关企业也将迎来发展机遇。

没了美国的技术支持，中兴的日子不好过，5G也可能受影响，但是回头看历史，中兴华为等又何尝不是在技术封锁里诞生的呢？历史总是以不同的方式重蹈覆辙，今天对中兴的技术封锁，可能会成为中国自主研发，加速实现芯片国产化、5G、高端制造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