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开平碉楼村落群中的传统文化蕴含
2018-09-10谭颖文
谭颖文
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积淀下来的文化渗透在每一个时期的中国人的衣食住行里,贯穿在历朝历代经济、政治、文化、科技等领域的发展、兴衰和改革中。与经济发达、交通便利、信息通达度高、文化开放多元的城市相比,中国农村在历史演进的过程中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力度相对较小。因而,在乡村风貌中,我们能够看到更为原始的生产力、更为传统的思想观念、更加接近原始自然的生存模式。在这里,我将以家乡的独特的碉楼文化景观为话题,论述碉楼村落群中所蕴含的文化意味。
其一,是家族式宗法制的体现。
雨打芭蕉,风吹稻浪,农人正忙,这里四季常绿,花繁叶茂,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一座座风格奇特、中西合璧的碉楼和农村的民居一起,被掩映在稻田和绿树的怀抱中。这里的农民,多数还是以种植水稻、地瓜、玉米、和蔬菜等粮食、经济作物作为自己主要的收入来源,中国人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安土重迁”思想使得老一辈的农民不愿意离开农村入城生活。一条村子里,往往有不少人家是同姓,甚至是同意宗族的,哪怕是兄弟分家,开枝散叶,他们相距的距离并不长。一个有一定规模的氏族,它都会修宗谱、建宗祠、置族田、定族规、立族长。比如,开平市龙胜镇的张氏是当地最大的一个氏族,他们每年的重大庆功、祭祀活动都要集齐全族的成员来开展。又如,赤坎镇最大的两家姓氏是关氏和司徒式。这两个家族的影响势力相当大,他们的宗祠不僅是最大最壮丽的,而且他们也对本地的经济文化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修筑了以他们姓氏命名的图书馆、礼堂、教学楼等等。
在这种家族式的宗法制是对中国整个政治架构的延伸和补充。中国古代的政治架构重视上层而不重视基层,周王朝的“家天下”和往后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下的“宗法制”是贵族的宗法制。在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中国,它对基层民众的辐射约束作用是很小的。因而,家族式宗法制作为一种受众面最广的宗法制,它既带有忠君忠国的家国观念,也包含着孝悌慈爱等带有家庭伦理色彩的思想,它弥补并且提升了宗法制中有安抚镇定作用的一些元素。例如:一个农村家庭的父亲,倘若有他有好几个儿子,那么在这个父亲死后,他的几个儿子所分得的财产以及房屋的数量是从长子、次子这样递减下来的。因而,所谓最小的儿子在物质上有时候是吃亏的,这体现了宗法制中的“嫡长子继承制”在现代农村中的延续。家族式的宗法制,能够让当地人受到一种伦理和道德上的束缚,让他们内心有行为判断的标尺,有所为,有所不为,有利于维护一个家族内部的秩序。
其二,是传统农耕文明生产方式的延续。
岭南地区,亚热带到热带的过渡带,季风气候显著,夏半年雨水充足;丘陵山地众多,河网稠密,水系发达,在这种情况下平原被切割为一小块一小块,难以进行大规模的机械化生产。碉楼村落中的农民的农业经营多以家庭生产为主,他们主要使用传统的水牛、镰刀、锄头、铁犁等生产资料,经济情况较为良好的农民会使用拖拉机和播种机。新中国成立以来,从变地主所有到农民所有到集体所有再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到了今天,农村中的农民的这种生产模式更加接近于中国古代的“以家庭为单位,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但是,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现在的不少农民的经济模式并非单一,他们有的发展粮食加工业;有的贩卖剩余农产品、;有的发展木材、竹材加工;还有的发展养殖业……这样以来,就可以减少对传统单一的自然经济的过度依赖,降低自然环境对经济生产的不良影响程度。
其三,是传统思想观念的体现。
农村里的农民百姓依旧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的自然法则。他们对鬼神存在着敬畏;对拜神祭祖有着近乎狂热的执着;他们相信着超自然的力量,在一些无法用现代科学去解释的现象中。比如,问仙姑与死去的亲友对话这类的事物中。我的奶奶也是很相信先祖附在仙姑身上与她对话的这种事情。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尊重自然,敬畏自然”的心态,和一种“相信万物有灵”、“天人合一”生命状态。远古时代人类生产力水平低下,对许多自然现象缺乏客观全面的认知和把握,这时候的人们对自然存在着敬畏和恐惧,他们就用一些鬼神传奇故事来解读自然规律。自工业革命以来西方自然科学的飞速发展推翻了一个个封建迷信的伪命题后,人类根据科学理论的知道,创造出了巨大的生产力。这种生产力让人类的欲望越来越大,甚至出现了征服自然的念头。“乱砍滥伐、过度捕捞、工业污染”是人类做出的反自然的事情,这违背了自然规律本质,有哲学家预言:“科技发展到始终会让人类自身灭亡的时候。”农村人的这种相对保守的思想,其实正好体现了道家的那种“无为而治”、“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是宇宙的普遍规律,自然本来就是和谐的,人类不需要去过多的干预和改造。
开平碉楼,这种融合了罗马式、哥特式、巴洛特式和中国传统元素的建筑物,它的最初目的是防盗匪、自然灾害。它是当地人修筑的避难所,其中有不少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一些背井离乡在南洋、北美打拼的华侨集资寄钱回家修筑的。一来是他们受尽生活磨难和苦楚,希望能够在自己的家乡中有一块立锥之地,庇佑家人;二来,碉楼也是一个家庭或者家族地位、名望的象征。这体现了儒家的重视亲情、追求名望、建功立业的思想。如今,这些碉楼大多已经人去楼空,其主人不少已经移民出国;而这些碉楼文化大多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形象,作为人文景观供人参观欣赏。一些不远千里而来的人,是否也可以感受到那些游子思妇的情怀?那种“文化乡愁”的追寻?而我,觉得碉楼的精神世界不为当今许多人所认识,我们对它产生了文化隔膜。他们不应该只是古老的遗产,而更应该是乡土文化的体现、是对祖宗的纪念,是“忠孝信义”的文化缩影。
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提到,乡村的社会是熟人的社会。在乡村里,我们的活动范围小,大家都彼此熟识,是一个熟人社会。而熟人社会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早的社会形态,以血缘、地缘为划分的依据。时至今日,中国的不少农村正处于衰败中,作为现代都市人的我们,有时候有一种“踩踏着享用着祖先开垦的土地,却内心冷漠”的感觉,我们在人情冷暖的陌生人社会缺乏安全感,即使到了熟人社会,似乎也很难放下包袱、释放心灵。作为一个开平人,我对家乡是充满感情的,即使它地域狭小、经济不发达,但是上天让我诞生于斯,成长于斯,我与它便有了永远切不断的“血缘关系”,这也是我今天选择这个角度去论述传统文化在当今社会中的价值体现和作用的原因。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