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俄罗斯“巡回画派”到莫伊谢延科 绘画见证时代印记
2018-09-10张怡然
张怡然
近日,来自两家俄罗斯国立艺术机构的藏品展相继在上海博物馆和刘海粟美术馆展开,所涉及的是一个画派和一位艺术家——巡回展览画派(19-20世纪初)和莫伊谢延科(1916-1988),它们如同一部俄罗斯近现代美术简史。在艺术消亡论盛行的当下,强烈的绘画语言,以及语言的叙事性是我们所知道当代艺术不能替代的。
1月19日下午,“国立俄罗斯博物馆典藏——莫伊谢延科作品展”研讨会在上海刘海粟美术馆举办,相关艺术家和批评家共同探讨了主题性创作的精髓、艺术历史真实的创作、莫伊谢延科绘画的变迁、表现手法以及绘画带来的集体性记忆和感动,莫伊谢延科绘画至今对写意绘画、军事绘画及其他艺术实践影响深远。本文是此次研讨会的发言摘选。其中呈现了俄罗斯艺术的发展和变迁。
全山石(知名油画家):关于主题创作的钥匙和莫伊谢延科绘画的变迁
通过莫伊谢延科的创作,特别是我们的创作构思,主题思想确定方面恐怕要认真的思考一下,究竟怎么样来完成历史画创作这个命题。我们中国的油画在技巧上面比1960年代好很多,我们现在画的作品里边真正有改变的作品不多,原因还是在于我们的艺术修养,这样一个视觉艺术怎么通过形象的语言来表达我们的思想。这方面我们很缺乏。现在画都是一大批人站在一排,一层一层的,不是通过感动人的情结来感动人的。
所以很多画的主题没有真正的打开,也就是这把钥匙没有找到,没有找到钥匙可能和思想方法和认识有关系,不仅仅是绘画技巧的问题。第一步是构思的问题,创作构思里边怎么能够充分体现视觉艺术的特点。以前王兆文先生写的文章我一直印象非常深刻,艺术一定要以一当十,找典型的形象,画了那么多人,最后还不感人。所以我要求大家怎么样想办法找到一个感动人的语言和形象,如果这个找到了,创作的一半就完成了。
我们以前在介绍俄罗斯和苏联的时候忽略了很多真实的历史,巡回画派到了19世纪90年代的时候已经没有市场了,已经被意识世界所代替,意识世界这个东西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很好的介绍。20世纪初俄罗斯的先锋派我们也忽略过去了,从1917年开始,列宁发现上层建筑不能为他政治服务,人民群众也不接受先锋派艺术,就把所有先锋派的领导改组,就开始成立作家协会、戏剧家协会、美术家协会、音乐家协会,提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口号。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是针对所谓资产阶级思想的先锋派艺术。苏联“十六大”到六十年代以后所有的艺术家都开始反思,莫伊谢延科是其中一个,这些画家他们开始意识到原来有点过分了,也不讲究艺术的特点,不讲究油画的特点。
巡回画派非常好,有很多优点,但是巡回画派有一个不好的地方,也可以说是一个弱点,比如说《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作为绘画的话是一张很好的画,但是不是一张很好的油画,因为它对油画的语言没有很好的研究,严格讲起来还是一张素描,和西方国家比的话还是有很大距离的,绘画语言方面研究的不是很够,研究多了以后变成形式主义。到了六十年代以后俄罗斯他们就有很大的变化,莫伊谢延科也是慢慢的从原来创作思想和创作方法变成后来的表现手法。
莫伊谢延科到了后来实际上走了乡村主义,晚期的作品我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子。他最好的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作品,到七十年代底,八十年代以后,这里的一张《歌》已经有很大的改善了,因为歌从形象语言上来讲是最难表达的。形象语言不是一种绘画的语言,可是这张画是象征的语言,不是为了表达他们唱歌。后来画的《八月》你已经很难理解,完全走向象征主义的语言。
我们最能接受的就是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作品,我们现在画主题性创作许多地方可以向他学习。而且很多形象里边都有很多俄罗斯的形象语言,他画的《母亲们,姐妹们》的几个形象都有他们俄罗斯的语言在里边。莫伊谢延科作品的形象、语言一看就感受到苏联奇境,所以他继承俄罗斯传统也好,表达个人的绘画语言也好,他的绘画性是表达情感的一种语言。绘画本来就表达感情,感情充满着所有的形象,哪怕是笔触和色彩都充满着作者的感情,这是最感人的东西。他的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尚辉(《美术》杂志主编):主题性创作是对艺术历史真实的重构
莫伊谢延科在人物造型上的精准、生动,同时又进行了很好的夸张,他的作品总体上是平面的,但是平面性上又过多地追求形象的生动,富有趣味,同时还具有表现性的抵触,把高度概括检阅的形象和有力的抵触结合在一起,达到了均匀主题性创作新的高度。
莫伊谢延科的《胜利》中两个人的造型强烈的印在我们脑海里的,这是所有的影像,所有的图片都不能替代的。主题性创作并不在于表达现场的真实,我们今天主题性创作进入的误区就是以主题性创作去表现当时现场的真实。我们是作品,是对艺术历史真实的重新虚构。我们更多的不是表现真实,而是表现的史诗,是表现的诗性的历史。所以我们从莫伊谢延科的作品里边同样能够看到个人非常浓郁的、强烈的艺术创作性。
汪大伟(上海美术学院执行院长):绘画的精神形象最能打动人
绘画不单单是传述一个故事,更重要的是打动人心的魅力。在莫伊谢延科的作品面前让人感到震撼,而这种震撼实际上是发自内心的,从你感官一直到内心有一种震撼,这种震撼实际上是一种精神在起作用。精神通过形象,通过画面的气息让我们去感受艺术的魅力和艺术的作用力。最让我感动的是展览里有很多关于名作背后的速写,这是第一手资料,看到这些手稿,通过这样的过程让我们的学生们能够知道艺术家是如何对一件作品进行创作的。我们作为老师,作为学校有责任把我们认为好的东西,传教于学生,让我们的学生共同来判別,共同来吸取经验。
朱刚(刘海粟美术馆馆长):站在莫伊谢延科肩膀上攀登高峰
莫伊谢延科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人物,其实他的整个艺术创作是从现实主义开始起步,逐渐发展成现代主义,到了六十年代、七十年代是高峰期。从后面来看我觉得俄罗斯的艺术可能就更加多元化,所以我个人感觉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如果我们今天的艺术要攀登一个艺术高峰,我觉得更应该是站在像莫伊谢延科这样巨人的肩膀上,高峰不可能平地而起,尽管我们现在已经有高原,但是高原和高峰距离还是很大的。如果引进这个展览能够让我们更多的艺术家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攀登高峰的话,对我们今天来说特别有意义。
邱瑞敏(上海美术学院原院长):富有感染力的瞬间烘托出勇往直前的精神形象
如何进行现实题材或者历史题材的创作?莫伊谢延科对我们是一个启迪。俄罗斯跟中国在这方面创作的力度比其他国家大,莫伊谢延科的画其实已经在我们心目中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了,《红军来了》这个作品就是以一当十的典范,通过这个瞬间把整个卫国战争伟大的历史时代展示出来了,把红军的形象体现出来了,而且通过这个画面充分展示出勇往直前的精神,说明画家对整个作品的构思有深刻的思考,他又是军旅画家,在部队里生活,对骑兵这样的队伍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他抓住了这个瞬间,把整个战争历史年代红军战士的精神形象通过他的画面体现出来。他的作品的感染力很强,同时艺术塑造上能够充分地表现人物的形象,而且整个造型都很简洁,又有一种气场在里边。画家自己的思考、构思来体现整个历史的面貌是需要研究的,所以一个创作要能够站得住脚,首先要在创作前期的构思阶段多花点工夫。
廖炯模(上海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学习莫伊谢延科既有传承又有创新的精髓
七八十岁的人对俄罗斯的绘画还是很有感情的,因为那个时候比较推崇苏联,包括俄罗斯的文化,文学、戏剧、音乐、美术等,当时许多作家、美术家都比较熟悉。现在年轻人的思维方法首先是美观、大方,绘画方面我特别亲切,但是也不否认创新的东西也要重视起来,我看到莫伊谢延科的画作既有传承很深厚的基础,但是又有创新,这是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的。
朱国荣(艺术评论家):莫伊谢延科作品的象征主义和悲壮情结
象征主义在莫伊谢延科的作品里是比较明显的,我们创作的草图中重点是构图,里边是色彩。《红军来了》有各种色调,最后创作正式的作品时去掉了原先草图上比较阳光的东西。这些都是象征主义的手法,最后确定下来都是比较悲壮的,他的作品始终带有一种悲壮的情结在里边。从莫伊谢延科的画里能够看到这两方面的影子,实际上他有比较浓厚的宗教意识在里边,然后又结合了一些现实的东西,把他融合在一起。这里包括造型、色彩、表达象征性的意思组成了很独特的风格,我们看其他的作品不会和他对比,这几个因素结合得非常好,具有独特的魅力。
李向阳(上海美协副主席):莫伊谢延科作品也是写意油画,透露出艺术本真
《红军来了》、《土地》、《歌》都是某种从历史事件中抽离出来的抽象的叙述,莫伊谢延科先生之所以打动我和感动我的和具体的事件无关,而是画面中流淌着一种对上帝的牵扯,对生命的敬畏,对人性的关照,这是最能打动人的。其次,看到莫伊谢延科先生的酣畅淋漓、行云流水的用笔想到什么是写意油画,这两年所有的媒体都被写意油画霸占着。什么叫写意?是笔稍微抒写一下还是运用一下中国的元素?我觉得莫伊谢延科也是写意油画,他的构图,特别是点三元构图的法则也好,还有意到笔不到的表现也好,还有他敢大量留白,都是写意的一种表现。
莫伊谢延科确实可以引起我们很多思考,甚至引起我们的忏悔。莫伊谢延科先生的伟大就在于手稿这么厚,小构图就是平面的、装饰的、构成的,完全不一样。艺术的本真就是要指向一般的常识、专业知识、专业经验所不能触及的东西,这是艺术的本质。
潘耀昌(上海美術学院教授):西方艺术社会学框架下的苏联现实主义
我们讲到苏联美术有点悲哀,八十年代我记得陈鹏跟邵大箴两位先生巡回演讲,因为那个时候中国刚刚结束现实主义瓶颈。当时对现实主义狭隘化了,把原来文艺复兴结合在一起,就走向了“文革”后期,造成了雷同化的趋势。所以迫切需要外来的东西。那时他介绍了开放体系确实对我国走出写实主义的瓶颈冲击很大,这里边不仅仅是一个形式的问题,而且改变了现实主义的观念。因为从以前的历史化,英雄主义转向人性化,转向了和平主义对战争的讽刺。这样一种转变跟苏联社会解冻有关系。陈鹏跟邵大生改革开放初期他们两个人讲的正好是冷战时期两个国家的文化标榜。苏联是现实主义,美国是抽象表现主义。其实在文化上面势均力敌,互相抗衡的问题应该具有一种同等的东西,但是我们在接受的时候无意当中被抛弃。我们讲俄罗斯美术很少,很多研究生没听到或者没见过这些作品。
肖谷(上海油画雕塑学院院长):所有的历史观反映的都是当下的审美
真正的主题性绘画当中要有实意,要反映时代精神。我认为所有的历史观都是当下的历史观,我们怎么看待历史,我们所表现的历史实际上都是当下的审美,当下通过历史这个题材来表现我们当下的一种看法。这种看法应该是鲜明的,应该是明确的,而且是有当代审美的。这次展览我觉得应该是对当下主题性绘画很重要的憧憬,真正感受到这点的也不会很多,这也反映绘画当中还是要有天才的,不是所有画家都能画出好的历史画,好的历史画最后呈现的还是少数,就是真正能感应历史的,能够反映时代精神气息的,又是天才的艺术家。
俞晓夫(油画家):莫伊谢延科后期的作品反映了传统到现代
我个人认为莫伊谢延科后期的作品其实是更好的,这一点有一种宗教的回归感,画面里有西方传统到现代表面的样式。《红军来了》是很伟大的作品,但是后面的作品同样反映了苏联慢慢变回俄罗斯这个期间艺术家敏感的一种体现,表现在他的画上,出现了知识分子独立的精神。但是由于不可能一下子成为西方价值观的艺术家,所以有些生疏,有些不到位,这种不到位就像今天的当代艺术,同时面对西方的艺术仍然处在一种很不到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