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鲜艳面庞

鲍尔吉·原野

不知是谁把豆子遗落在桑园的。

豆芽出土的姿态比草感人，它把胳膊拢在一起，手掌伸出，对阳光和明亮的世界祈祷。它不像草那样漫不经心，也不像树那样世故。当然，这种生长姿势在草坪上有些矫情，有点儿像是表演，用港台话说是“秀一下”。但为什么不秀呢？这诞生虽然无人理会，却也该是隆重的。

当太阳升起来，把昨天露水的寒气都驱走时，豆芽儿们身上暖洋洋的，便以为太阳特地为自己散发光芒，于是张开手掌，互相勉励：别浪费阳光，难道你不知道它是为我们发出的吗？

就这样，它们捧着陽光，怕这些明亮的东西洒出来。除阳光外，豆芽好像还在等待什么，是月光吗？我很想把兜里的什物掏出来送给它们，但我只有钥匙或月卡之类的东西，它们好像不需要。

我在桑园找到了几粒浆果，枸杞大小，有红的和黄的，把它们一粒一粒放在豆芽的手掌里，浆果成了它们的脸。豆芽能捧着这么鲜艳的面庞沉思，不也很好吗？

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瞅，发现豆芽好看极了，我觉得它们应该也对我的举动满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