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里折射的幻灭感

河北邯郸赵会喜：

作者以密集的日常生活碎片、冷静的情感控制与潜意识穿插等要素共同构成这篇个性化鲜明的小说，就像一条在内心涌动着的河流，有着油画般斑驳的色彩与质感，色块与色块之间交叉重叠又涂抹成青春档案。这些生活细节流的重现主要是依凭强有力的意识流渐次推进，使小说的内在结构严整有序，是每一部分都归属到极致的状态。其次小说的语言，在很多语境中简洁到词语铺排的状态，使激荡的情感在碰撞中又保持着克制，这些繁复的信息点又触碰到读者的心灵，以呈现出小说的在场感与生活的同步化，所有这些又都在调控这小说的节奏。

吉林德惠宋晓军

这是一篇向刘震云名篇《一地鸡毛》致敬的作品。同样是以细腻的笔法，用细腻的生活琐碎描写，堆积出青年知识分子的生存窘境。只不过人物的身份从三十年前的大学生，变成了时下的博士研究生。可以说这篇颇得《一地鸡毛》精髓。生活琐碎描绘的细腻，人物内心刻画的真切，都堪称精致！在《一地鸡毛》中，主人公有隐忍，有妥协，但也有希望。而本篇读后，没有给人这样的感觉。读后只觉郁闷，感觉这博士不读也罢。无论生活多么琐碎，多么艰难，它总会露出一丝亮色，给我们一线希望。或是人性中的善良，或是生活中的美好，这些都是鼓励人们坚持向前的动因。给人这一丝亮色，是写作者对生活的慷慨，也应是写作者的初心。

陕西西安苏凡

读完《后遗症》心情很复杂，文章里有太多当下青年生活的缩影。想要的是C城，现实却只能是K城。每一件事情都是寒酸、破败的、荒芜，吃着油腻的饭菜，下着潮湿阴暗的馆子，两个人躺着两张木板床，生活在百无聊赖中进行着，如饭菜上落了苍蝇又轻描淡写地挥手弹开，离想要的生活都太远太远，但又要这样平淡地过着。做爱不是浪漫、愉快的，却像两条行将就木的死鱼般完成生理的快感，然后波澜不惊地穿上底裤——也是生活的底裤，它赤裸裸将人摆在这里，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都是当下所面临的。爱情也曾有过激情，但那激情太过寒酸，都是屈辱的、疼痛的过往，如同这糟糕的生活般留下惨痛的后遗症。

“免费的，就非要不可吗？”我被这句话刺痛了。免费的就是容易得到的，却不一定是想要的。它是寒酸的，没有生活激情的，正如主人公的惨淡生活。青年人总是经历过做梦，想要生命的美好馈赠，想要动人心弦的爱情，想要在城市的灯火辉煌中得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得到有力的安全感，但生活有了一切令人厌恶的开端，就发生了无数的后遗症。

我害怕这些如潮涌来的后遗症，我害怕我所有想要的“C城”，最终都成了“K城”。我们总是想要的太好，得到的却太少。

辽宁沈阳佟惠军

作者在万字的篇幅里，对这个世俗社会充满的不公平发出呐喊：上大学之前没出过小县城的人有资格对大城市情有独钟吗？研究生就得任凭导师强制完成几万字的课题吗？两个年轻人在面对自己理想和现实的选择时，难道只有选择现实吗？“免费的，就非要不可吗？”

没有经济支撑的两个年轻人，每次在导师的办公室做爱后，都感觉“胳膊疼，腿疼，背疼，心里更疼”。抛去道德层面的是非论断，在现实面前，难道我们不该想想让两个年轻人患上可怕后遗症背后的原因吗？！

将真实的现实呈现给读者，而不是一味地去回避，这是每个写作者都该做的。

广东汕尾蔡赞生

《后遗症》对知识分子生存状态的叙写充满着“窘逼”与“幻灭”的意味，“她想告诉他，最后一条金鱼也死了”，构成了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幻灭主题。

后遗症以滑翔式性爱、激情熄灭的方式来呈现。“那沙发中间的一根木头断了一截，每次做完，胳膊疼，腿疼，背疼，心里更疼”“每次感觉来了，这道阴影也来了”。作者极“反常”且不厌其烦地描述主人公褚楚和许东陌的世俗生活。一个是女研究生，只能在小城初中任教七年级历史课，在破败寒酸的环境中勉强生存；一个是社会学博士，在大学里受尽博士生导师的奴役压榨，“导师又派给他个活儿，几万字，短时间内就要完成”“书很快出来，他坐卧不安，想得脑仁疼，被人查到就吃不了兜着走了”“25个博士，顺利毕业的只有三个，你是其中之一”，好不容易毕业却仍面临就业婚恋的多重煎熬，“何去何从”的问题再次降临。从热切到冰凉，从自信到自馁，这是一个从现实到精神的下滑过程，是当下知识分子的生命图式。面对小说中处处弥漫着的“酥肉”“拉撒”与“性欲”的混合气味，读者或许会产生反常性的印象，会诧异、不安，甚至是反感。加缪说，人类永远是自己的囚徒。这种反常是一种价值判断，并不意味着“堕落”，是人在生存的惶惑下，又陷入自我的围困之中。结尾处“褚楚站在六楼的楼梯口，楼下操场上有个孤单单的身影”，戛然而止，读者仿佛只看到那空荡荡的“高而窄”的楼道和同样“高而窄”的台阶……

广东广州曹文军

褚楚被初次性事的尴尬如影随形。整整三年，亲密的感觉“冻住了”，得靠讲述与其他男人的故事来“解冻”，可这样又会降低男友许东陌的“动力”。道理她懂，但她做不到。若是忘记，她无以“满足”；若是记住，他何以“启航”？

实际上，忘记与记住，并非简单的选择题，正如他们的毕业去向。“C城是她的理想，K城是他们的现实”。同样不可选择的是邻居，褚楚的住地黄泥井，环境之糟糕恰如其名。更要命的是，唯一能见天日的小阳台斜对面那户，是个有“暴露癖”的中年男，他还有个形迹可疑的女人。混合着失望与欲望的黄泥井，是个后现代的隐喻。人们在此日复一日地消耗稀薄的理想，既无安顿自己的能力，也没有纵身一跳的勇气。

在《后遗症》闭郁的世界里，“破洞”无处不在，令人不堪忍受。但，谁也没有补洞的“缝衣针”。所以，到头来都逃脱不了自我就范的结果。丰一畛以沉静的语言，绵密的生活针脚，耐心的叙事，写出生命内里的幽微、深渊、不安、奔突、烦厌与无奈，试图以某种悖谬来确认自我的存在。

这是作者了不起的洞察，也是《后遗症》的遗憾。过分依赖那枚叫爱情的“缝衣针”，缺少外向的生发。最后，只好在夢魇里，草草出示生命应有的孤绝与韧性。

陕西商洛陈典锋

混乱无序的困顿生活和扭曲的伦理、道德牌坊的崩塌，理性缺失的价值信仰、拜金主义的物质追求等层层重力的残酷碾压，各种显形或隐形的疾病从柴米油盐、平淡如水的温情面罩下喷涌而出。冗长压抑的叙述似乎让人晦涩沉闷和抑郁不前，但或可理解为这正是对整个浮躁社会身患重疾的铺垫和诊断？

自庸俗细碎的生活画卷撷取一颗颗呼吸的尘土，泥塑还原凡人原型，冷静冰凉的白描和毫无生机的对话，让人陷入酣畅淋漓的麻木和如鲠在喉的隐痛。

文本不仅展示情欲上因生的龌龊艰辛和活的悲苦渺小馈赠的际遇，更给这个时代世人的裸体深嵌刻骨铭心的烙印，给我们无尽疼痛的后遗症。

通过底层，也曾是社会精英之一分子——当代大学生的身体到物质和精神层面的剖析，近乎无望的呓语、怅惘的焦虑和失落悲怆的诉求，折射一片明媚的镜面：芸芸众生从失意到失明，再到失道，对人生的一种弱视、无视直到盲视的无奈隐忍和愤世、厌世、弃世，是永远无法愈合的综合顽疾。

安徽合肥洪放

一篇乍读十分现代且荒诞的小说，使我建立了对丰一畛小说的初步印象——破碎、阴郁和过度地消解。

整篇小说呈现出被繁密的子弹击穿的玻璃般的破碎，无论是语言，还是这个并不太复杂的故事本身。许东陌和褚楚，一男一女，日常生活被破碎的做爱与幻想所填充。作者似乎想将两个人的破碎的生活，安置在琐碎的日常之后。但显然，这篇小说仅仅呈现了破碎，而没有能从更高的高度，即对造成这些破碎的根本上来寻求突破。

与此同时，小说格调的阴郁，即使作者选择了一些短句式的叙述，但过于阴郁和过于疲惫的情节，更多的是推动了读者感官上的快感，而非思想上的阅读快感。这可能与作者本身就想消解作品的主题有关。一地鸡毛，或者一地破碎，作者只负责把两个人物，以及关联在他们身边的其他人和事，赤裸裸地推向前台。但由此生发的作品内在意义，他全然不顾。甚至，他力求遮掩、消解，包括所有的背景，以及人物命运所产生的必要的交代。

作为年轻作者，丰一畛的探索值得肯定。但就《后遗症》来说，并未建立个人的创作特质。过分地贴近了西方小说的叙事，和过度地消解了小说本身叙事的张力，使得这个小说容易引导读者走向猎奇与感叹，而不能唤醒读者思考。

安徽六安陈德轩

丰一畛对空间的架构达到褚楚“表达幸福的方式很简单”的效果，且准许读者借力，以引起阅读兴趣的方式，把空间的局促、逼仄最大限度加以利用。比如，在四张双人床留出的空当间，都安装上带木制小门的衣柜。里右，里左的下铺，张好蚊帐，只能化作想象中的两室，强烈呈现出来的还是带有明显性别特征的单身宿舍的样子。如此，在对两座城市的选择上，产生出难以调和的矛盾，虽然这两座城，在许东陌意识里都属于南方；而褚楚爸“活过了半百至今没去过几次省城，但他同样对‘彼城情有独钟”。可以由此感受到，丰一畛不着痕迹的表达出矛盾的丰富性和强烈程度。

广东深圳李瑄

对于褚楚来说，寒酸的开始，寒酸的现在，预示了一个寒酸的结局。局促破败的住处、压榨学生的导师、死缠烂打的男教师、对面楼上的露阴癖、难以抉择的前途，甚至，玻璃缸里次第死去的金鱼……几乎没有一件事物是温暖的，明媚的，充满希望的。

小说中充满了食物与情欲，让人想起民国才女苏青对孔夫子经典论述的大胆改动：“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饮食与男人，构成了褚楚人生的两根支柱，只可惜，这两根柱子实在是太粗陋、太虚弱了，随时都有可能断裂——断裂了会怎样？不敢想象。

小说中的生活是如此真实，人生是如此灰暗！丰一畛以相对“老实”的写法、无比精细的笔触和表面沉静实则机锋遍布的叙述节奏，写尽了女主人公内心世界的矛盾与纠结、恐惧与战栗、寂寞与荒凉。苏童讲过，最高级的叙述是让人忘却文字本身的难度或者技巧，而让你记住叙述本身。显然，丰一畛做到了这一点。

陕西西安魏百平

文中有很多生活场景的细致描写，例如炸酥肉、宿舍布局、撒尿等等，甚至有很多配角人物的背景叙述。这些内容表面似乎与情节无关，但却不动声色地烘托了主题。全文以第三者角度冷静而琐碎地叙述了一场恋人之间的会面，情节貌似简单，但其中巧妙地穿插了诸多男女之间的生活风情片段，立体呈现了男女之间复杂而隐秘的情爱现状。文章笔锋冷峻，甚至对做爱这样热烈的情节也写得克制甚至“冷漠”。但正是这种冷漠，恰当地刻画了褚楚和许东陌之间灵肉的纠葛，揭示了男女情爱的痛点——心理和生理的分化和异化。遗憾是有些地方文字叙述方式略嫌生涩，理解有些费力。

山东聊城崔会军

如此琐碎、日常的叙述，简直就是一地鸡毛，是口无遮拦的自说自话。想起什么说什么，连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挤粉刺也要说说。作者像个絮嘴的老太婆，说起来不知道停止。开篇就是买肉、买馒头，从庸常如题，褚楚淹没到人间烟火里。然而就是这样的絮絮叨叨，构成了生活的细枝末节，填充了日子的边边角角。这篇小说的特点是细腻、原生态。生活场景、心理活动一锅端，画面感强烈。柴米油盐的日常，小情趣、小动作，白描的笔法力透纸背。许多无奈、压抑，许多小喜悦、小窃喜，都要自己消化。生活有时可以淋漓尽致，有时也需要克制和简约。无论什么样的人生道路，都要一步步走下去。

河北廊坊楸立

Like a cannonball（像一个炮弹），我曾经三番五次思索为什么作者要引用这个英文歌曲以及这段英文，像一个炮弹，寓意什么呢？炮弹，是滑膛出去产生的爆炸效应吗？还是作者在文中多次体现出性和性爱，让炮弹这个英文影射男人的性器博取读者的性趣吗？

作者应该说非常了解当下大学生以及男女青春的生存生活状况，在灰色且忙碌的现实生活下，一对孤男寡女在他们人生的青春期，渴望得到纯粹的理想生活以及爱情生活。可是在琐碎而又浮躁的环境中，他们匆匆忙忙地一次次邂逅和一次次逃离，他们试图用新的方式来抛弃和忘记那些曾经给他们迷醉无味的点点滴滴，为了生存或者是为了生计，他们不停地将人生的故事装在行囊，又在人生每段将包袱打开，将那些可笑可耻的往昔抛弃，可记忆的思维又让他们伤感、沉痛。当他们麻木地忘掉的时候，可是时间已经在自己的心灵世界烙下了深深的印痕，这个面纱在毫无准备中被豁然撕开，呈现给他们的是万分的尴尬和震惊。

一篇好的小说作品更应该体现出作品的温度和意味，Like a cannonball是说像炮弹一样给人们爆裂感，还是说让每个人面对青年生命那么熟视无睹？纵观《后遗症》余温犹存，意义稍逊，但该作品确实说明了社会进程的一些问题，好像是给读者们又呈现了什么，我们想一想，這样就足够了吧！

责编：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