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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州三题

2018-09-08老鱼

安徽文学 2018年9期
关键词:城隍庙宿州豫剧

老鱼

老城墙

这座城市里,还有一截老城墙。

这座城市的老城墙站在城北,约有30米长度。城市保留了这段老城墙,算是保留了一点古老的纪念。从老城墙根走过的行人和车辆真是不少。走过就走过了,没有车或者人停下来。老城墙就孤独地老在那里。城墙的砖是青色的,时间使这青色变暗,变暗的城墙就浮凸出沧桑的意味。墙垛还是当年的样子,有风吹过。

过去建筑城市,总有城墙,这城墙,在冷兵器时代,可以挡兵马。因此,这老城墙应该是冷兵器时代的城市之盾。现在,城市的城墙大都拆掉了。这让一些怀旧的人没有了着落。怀旧是一种暮年心态吗?或许是。我现在常常怀旧,可我还没进入暮年哪。不过,看那么多行人和车辆匆匆而过,我知道这老城墙不属于现在了。老城墙不属于现在。城市的旧区,被大面积拆除。原来被老城墙包围的那些街巷,被新的街道和建筑所覆盖。那些曾经的街巷里,在暮色或晨光里有沿街叫卖的声音。卖糖人。卖红枣。卖木梳。卖刀剪。那时的街巷里,还长着这座城市里有村庄味道的树木。杨树。柳树。枣树。它们枝桠横斜,把绿荫罩在行人的头上。现在,老城墙里没有了这样的街巷。老城墙不属于现在。城市在拔高。壮大的城市撑破了它固有的衣衫。老城墙不远的地方,我看见那些更高大的建筑在阳光下闪烁。那些大厦下面有规模大场面大的超市,超市里给市民提供了现代工业制造的各种各样的产品。那些营业员也一样的服饰,一样的表情。

老城墙上有一亭,曰扶疏亭。扶疏亭藏有苏东坡遗墨,苏来宿州时赠当时宿州太守墨竹,赠诗。宿州太守建扶疏亭,刻墨竹和诗石碑上,苏东坡流韵至今。老城墙承载了这段文化佳话,也见证了一个时代。老城墙是实用性建筑,扶疏亭则是文化载体。时过境迁,它们都是宿州古风的遗存。扶疏余韵则成了宿州的一个可以怀古的去处。这有些让我怀念苏东坡,怀念那样的一个宿州太守,他们为宿州不仅留下了一个佳话,也留下了文化的脉动。

老城墙西侧曾经有一酒店,曰听雨阁,面对环城河。我1990年代在这里多次小酌。尤其在春季,窗外细雨如丝,环城河一片绿意朦胧,与几个文友把酒畅谈,倒也是很自得的事情。那时也想到扶疏亭,想到苏东坡,只是扶疏亭可看,而苏东坡则无处相约,真是有些觉得时光无情了。

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城隍庙

城隍庙在老城区的北关。

说是城隍庙,我没见过这里的城隍庙。城隍庙似乎只是这一带地方的一个名称。这里原本应该有座城隍庙的,或许毁于兵火,或许湮没于时光,到后来这里只有一座地藏菩萨庙,规模小,一个正殿,几炷香火。这里是小城商贸中心,菜市,卖青菜鱼虾干鲜杂货米面油。再后来,在这里建起古色古香的商铺,仍然命名城隍庙。我来宿州的时候,城隍庙商场已经建了。后面还是老样子。还有那个地藏王菩萨庙。最后,这里都拆了,连同地藏王菩萨庙。城隍庙真正成了一个纯粹的商业市场。

那时城隍庙热闹。每天早上六点,就人来人往了。到晚上八点,还是有点起灯火卖卤菜的摊子。那时我常常来这里。我基本不去地藏庙,只是去买菜。记得那时卖鸡鸭的地方帮着杀鸡杀鸭,用一种黑色的东西拔毛。快。那时城隍庙的那条南北巷子里,就常常有松香的味道。那里的伙计杀鸡很内行,只一刀,往大桶里一丢,然后往脱毛机里再一丢,就行。那时我常常去。那里就是这样。那条南北小街,买卖干货,木耳,银耳,蘑菇,海带,红枣,从门市里探头出来,也就有人问价。许多从集镇上来的小贩,把那些干货装在蛇皮袋子里,匆忙着出去去赶汽车。汽车站就在附近的一个拐角。

城隍庙东面是市政府,那时好像叫行署,后来改作市政府。一个大院,出出进进的都是官员。里面有会议,有报表,有通知,有文告,有决议,有检查团,有这局那委。有小车。那些官员好像红光满面,好像挺精神。他们也有去城隍庙的,去城隍庙买卤菜回家。当然许多也不去城隍庙,直接回家。那时大多数人还骑自行车。那时骑自行车也不觉得丢份,不像现在,开小车还觉得品牌不好不架势,还为那些事情闹意气。新上任一个非要换新车。

老教育局就在城隍庙北侧。教育局在这里办公的时候,我常常到这里来。一个曾经的同事就住在附近,一个小院,三间平房,院子里长一棵椿树。那是香椿。我春天来时,就采撷香椿回家拌豆腐。那时城隍庙一带的民居大都如此,大都有小院,有香椿、葡萄或者石榴。也有栽植竹子的,一簇青绿在窗前。那些在教育局上班的人,戴眼镜,说话总是有条理,吐词总带着新鲜。那些人住在城隍庙一带,可是,管理着全市的学校。那些学校的领导出差来这里的机会很多。教育局就把那些校长集中起来,布置工作。回家后吃香椿拌豆腐。

城隍庙前面有剧院,叫人民剧院。东侧有工人文化宫。这都是可以上演剧目或者放映电影的。有新片到了,就有海报贴出,就吸引人们的眼球。那年的海报,贴到墙上,觉得很自然,觉得生活就该如此,海报就该如此。不像现在的广告招贴,贴不该贴的地方。到处都是。买张票去看戏看电影是市民经常的文化生活方式。这里常常唱豫剧。豫剧是河南戏,可是河南戏在这里的影响超越了黄梅戏。去怀宁安庆一带,可以听到一般市民哼着黄梅调散步,那里大街小巷到处都有黄梅调的味道。这里不是,这里常常有豫剧。这里的人也就哼唱豫剧,豫剧高亢雄浑哀婉伤痛大起大落荡气回肠。这里的豫剧情调就培育了这里的民风民情。宿州的人和安庆的人有许多不同呢。

后来在城隍庙那条买卖鸡鸭的南北巷的南头,看到有小吃摊点。摊点业主吆喝起来韵味十足。卖菜盒子,卖米粥,卖油条。竟然有一个修理铝锅的。问,说是市一个剧团的,下岗了,到这里来谋生。附近有一个门,牌上写着宿州市坠子剧团,想来是这个剧团的。

这是过去。现在那里只是商铺。

大河南街

大河南街是一条渐渐被冷落的街。

这个名字很让我好奇。宿州有一条河南街,而且大河南街。我不知道这与河南有什么关系,这里距离河南是有些距离的。后来,听本地耆宿介绍,才知道这里的河南,是另有所指的。这里的河是古运河,这条街在古运河南岸,就有了大河南街这个称谓。这是一条依托古运河建起来的街道。因此,大河南街是宿州的一条古街。

这条街道曾经繁华过。我想象那时候,运河里舟楫繁忙,河岸上游人如织。那时的宿州人穿着那时的衣服说着那时的语言在那时的大河南街上走动。他们在那时的大河南街上进入一家商号进入一家酒馆,想着那时的宿州人才会有的心思。那些是我没有经历过的。我没有经历过的许多事情在时间里渐渐湮灭。比如,据说大河南街有一家糕点商号,做工考究,讲究诚信,一斤不是那时的十六两,而是偷偷地给十八两。那时的宿州顾客是有福气的,他们可以吃到好的糕点,而且不是标出一斤只给八两,也不是公开说买一送一。这些故事我是听赵先生说的。赵先生说起这里的故事的时候,似乎有些怀念。

现在,大河南街不是这样了。

那条河不知去向,那条舟楫繁忙岸柳成行的河流在时光里没了踪影。只是,大河南街还在。只是,还在的大河南街已经风光不再。

走淮海路拐进大河南街,觉得冷清。两边的房子还有一些低矮的,也有一些多层的,千篇一律。看上去不古不今不土不洋,真是有些别扭。我曾写过一则大河南街,写了当时的感觉。

我走进大河南街,我发现新建的楼房,已经挤占了大多的空间。那些新建的楼房,呆,千篇一律。在那些新建楼房的空当里,夹杂着这一些老的建筑。这是大河南街的过去。这些老房子,是些店铺。米店。酱菜店。香油店。小百货店。这些店铺,透露着时间的幽暗和感伤。我仔细看了一家酱菜店,古旧。柜台是木质的,应该有50年以上的历史。那些摆放在柜台上的酱菜,是暗紫色。很容易让我想起1950年代的风格。柜台里站着一位老者,正在抽纪晓岚式样的烟袋。我从这里,感到某种时间的凝滞。大河南街是市井喧嚣之地,现在也还是。尽管它已经繁华不再,毕竟还有买卖。我继续往里走。里面是宿州的福音堂。牧师在一座城市热闹的地方传道,好像与东方的僧人不同。僧人大都去名山建立寺院。福音堂的门开着,我就进去。我听到唱诗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天国,和平,宁静,永恒。仿佛上帝在时间和空间上都距离人间不远。福音堂不是哥特式建筑,这里白墙黑瓦,琉璃一片。这里曾经居住过一个美国作家,她叫赛珍珠。她的故居还在。赛珍珠在這里孕育了她的小说《大地》里的生命。我知道,赛珍珠把大河南街带进了世界文学的殿堂。从福音堂里走出来,还能听到里面唱诗的声音。一迈出大门,我又回到了大河南街,大河南街上又充满生活的嘈杂。

责任编辑 张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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