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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榻上的悲剧

2018-09-07陶若谷张一川

杂文选刊 2018年9期
关键词:宝应县大川供述

陶若谷 张一川

朱守仁生前住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屋门朝东,里面摆了两张单人床。他睡的那张紧贴西墙,床头朝南,病重时他八十三岁,左半边身子不能动了,两个儿子睡在这里轮流照顾他。2017年11月26日晚,他死在这张床上,那天正轮到大儿子大川照顾。

事发后,大川出外喊人,说父亲用一根绳子自己勒死了自己。四天后,在朱守仁出殡前,警方带走了大川。大川后来供述,是他看到父亲一心求死,就帮助用被子捂住父亲口鼻,“成全”了父亲心愿。

2018年6月20日,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宝应法院公开审理了这个案件,公诉方提出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嫌疑人大川刑事责任。律师则认为大川属于“帮助他人完成自杀”的行为,建议轻判。

目前,案件还未宣判,但这起六十九岁儿子“杀死”八十三岁父亲(注:由于老人年龄说法不一,八十三岁为身份证年龄)的离奇命案,又因开庭的缘故,再次成为宝应县射阳湖镇大桥村街头的谈资。

帮助自杀,还是故意杀人?

2017年11月26日,是大川照顾期间的第六天。根据大川的供述,之前朱守仁两次让他买安眠药,他没同意。11月25日晚上,他捱不过父亲,到镇上的卫生院去开药。26日那天,他把九颗药都交给了父亲。晚上10点多钟,邻居们都听到了大川的喊声,他告诉邻居和二弟,父亲勒死了自己。

村支部书记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说,一位细心的村民觉得朱守仁脸色不对,耳朵出血,不像自然死亡。这位村民考虑再三,报了警。大川被警方带走,很快就供述了作案的过程。

根据大川供述,当晚10点左右,他看见父亲脖子上绕了一根红绳子,绕了两圈,绳子一头扣在床角,另一头拽在右手上。他进屋看到父亲脸上充血发红,很慌张,就用被子蒙住他的脸,右手按捂了嘴跟鼻子的位置,大概兩分钟。之后他把被子掀开,发现父亲右耳朵有血。买给父亲的安眠药也没有了。

2017年12月15日,大川被执行逮捕。

事件发生后,律师周平受法律援助中心委派,作为大川的律师为他辩护。他见过大川六七次,觉得他“憨厚、木讷、什么也不懂”。公安局的笔录提到,大川有“送父亲一程”的想法,周平认为属于“帮助他人完成自杀”的行为。因此不应按故意杀人罪论处。

根据宝应县公安局出具的鉴定书和照片证实,老人死亡原因是被他人捂压口鼻、勒扼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虽检出安定成分,但不构成死因。

鉴于大川主动供述了当晚行为,有自首情节,案子也发生在家庭内部,被害人家属兄弟姐妹签了谅解书,检方认为可以对其从轻处罚,量刑建议在十三至十五年有期徒刑之间。

“照顾父亲,意味着不能打短工”

在村里,村民们的意见分成了两派。一些村民认为,儿子因为被拖累就杀死老人,违背了社会的伦理道德,“不严惩怎么行?”也有人同情大川,八十四岁的周婆婆至今不信是大川杀了父亲。“老太爷是自己死的,儿子冤枉了,搞错了。”她和周围几个邻居觉得大川对父亲不错,2017年10月份,老人住院期间大川一直在照顾。回家后,老太爷夜里闹人,叫儿子给他拿尿壶、抓痒。

在检察院的公诉书中,提及大川杀父的动机,有一句是:“照顾父亲,意味着不能打短工,每天少挣一百元。”村民们说,每年10月和11月,正是收稻子、种麦子忙碌的时候。入冬后农活没的干了,大川就到鱼塘里做工,穿着皮褂皮裤,在冷水里捞鱼、抬鱼、弄水草,干一天挣一百块钱。

大川的一位邻居对记者说,这里十家有八家都和大川一样,六七十岁还在外做工,“能挣八十是八十,能挣五十是五十,只要还能动就一直做”。

村民们说,在养儿防老的大环境下,只能企盼儿女孝顺,老人健康。若遇到老人身体不好,又遭子女嫌弃的情况下,像大川家这样的悲剧就不可避免。

武汉大学社会学系主任贺雪峰教授认为,无论是儿子嫌老人拖累,不想照顾了主动杀人,还是看到父亲自杀没有施救反而“帮助自杀”,这都是一个悲剧。“一边忍受病痛,一边还要承受他人‘何必拖累子女、不会做父母、不会做老人的言语”,这样的情况下,有的老人或是子女就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文中除周平律师、贺雪峰教授外,其他人均为化名)

【原载《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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