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医学图书馆藏《太平圣惠方》及浅谈古籍保护
2018-09-06李静徐坤
李静 徐坤
1 《太平圣惠方》概况
《太平圣惠方》为北宋初期第一部官修大型方书,是我国现存公元10世纪以前最大的官修方书。系由翰林医官使王怀隐等人,广泛收集宋以前方书和当时民间单、验方,包括宋太宗赵光义在潜邸时所集千余首医方,及太平兴国三年诏医官院所献经验方万余首,经校勘类编而成。全书共100 卷,分1,670门,载方16,834 道。书中每证皆以《诸病源候论》条目冠于其首,对于病证、病机、方剂和药物都有论述。
对《圣惠方》成书年代的认识,有关的历史记载较为笼统,以至于后世对其确切的成书年代产生不同观点,众说纷纭。章碧明在《<太平圣惠方>及部分引用文献的研究》中考证各方记载,最终认为,《太平圣惠方》从太平兴国六年十二月癸酉(公元981年)进入准备阶段,到淳化三年五月己亥(公元992年)编纂成书,历时十一年。
《太平圣惠方》御制太平圣惠方序中记载,“令尚药奉御王怀隐等四人校勘编类”。此处的四人指的是王怀隐、王祐、郑彦、陈昭遇。其中,王怀隐与陈昭遇是当时著名的医学家。
王怀隐,宋朝雌阳今河南商上人,《宋史·列传第二百二十·方技上》记载“王怀隐,宋州唯阳人。初为道士,住京城建隆观,善医诊……”。他初为道士,精医药,住京城建隆观,太宗即位前,怀隐以汤剂治疗之。太平兴国公元初,奉宋太宗诏还俗,充任尚药奉御,为皇室的医疗保健服务,后晋升为翰林医官使。太平兴国六年公元宋太宗命王怀隐等编纂《圣惠方》,成书数年后卒。
陈昭遇,南海县人,出身医学世家,精通医术,北宋开宝年间年到汁京今河南封开任翰林医官,《宋史·列传第二百二十·方技上》记载“昭遇本岭南人,医术尤精验,初为医官,领温水主簿,后加光录寺承,赐金紫”。
《太平圣惠方》由于其卷帙浩繁,印行不便,严菱舟在《关于<太平圣惠方>》中考据发现,此书自淳化三年(公园992年)颁行后,于绍兴十七年(公元1147年)由福建路转运司重刊过一次,名为《大宋新修太平圣惠方》。目前所有抄本,大多据自此本。而后明清两朝,未闻有重刊者。在人民卫生出版社1958年出版的《太平圣惠方》内容简介中提到“本书自宋代刊行后,据一般记载,明清两朝未予重刊。由于原刊本早经散佚,加之卷帙浩大,几百年来除少数藏书家藏有残本或抄本之外,本书刊本久已不复流传。”应该是比较复合实际情况的结论。
张明华所著《<太平圣惠方>编辑思想探析》中认为,《太平圣惠方》的编辑思想有五:1、济世救民的编纂宗旨。2、“搜隐微”,“求妙删繁”的求全宗旨。首先借鉴隋唐医药学的成就,其次,《太平圣惠方》的方药中还吸收了大量唐以后的医学成果。3、吸收当时最新的医学成果。4、反复强调医者的医术和医德。5、反对巫术迷信、倡导医疗科学。
田文敬所撰《略论<太平圣惠方>编著特点》中指出,《太平圣惠方》以“采众家之长,集医著之精”为编著的指导思想;以《千金要方》和《外台秘要》为蓝本;采用“按脏腑病证”的分类方法和“先论后方”的编写体例;在理论概述上虽采用了《诸病源候论》的模式,但同时收载了其它医书理法方药的基本思想,从而使内容更加丰富。同时,本书非常注重保持所引资料的原貌,保留医道的完整性。这些对后世医家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李林在《北宋官刻雕版医书浅谈》中指出,《圣惠方》是在写本《神医普救方》的基础上重新整理研校、参次编纂而成。
2 北京大学医学馆藏《太平圣惠方》
由于太平圣惠方原刊早佚,今世间仅存有手抄本。据悉北京大学医学图书馆所存为大陆唯一的手抄本,另一部珍藏在台湾中央图书馆内。1956年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借用北医保存的手抄本重新排印了此书。1992年日本医史学家宫下三郎教授专门来到北京医科大学(现北京大学医学部)寻找《太平圣惠方》的手抄本。
据采访得知,此手抄本原为北医在1912年建校时,由第一任校长、解剖学家汤尔和教授从武昌医馆调来的,同时还有其他中医书籍。由于后来的北洋政府和国民党政府对中医的不重视,北医又是西医院校,一些中医书籍多有遗失,这份手抄本是程之范教授在1952年从北医图书馆要处理的旧书和旧报纸堆中捡出来的。
程之范是北京医科大学(现北京大学医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毕业于北京大学医学院,1950年留校任教,分配至医史教研室,主讲中外医学史。1989年组建医史学研究中心,兼任主任。1990年被聘为博士生导师,是我国西医院校医学史专业唯一的一名博导。80年代曾兼任卫生部科学委员会委员,以及《中国科技史料》、《自然科学史研究》、等杂志编委,《中华医史杂志》总编辑,现为《中华医史杂志》名誉总编辑,中华医史学会名誉主委。有著作20余部,论文百篇。其抢救出《太平圣惠方》手抄本并获得重视后,曾组织“《太平圣惠方》刊行1000周年纪念大会”,并在会上对《太平圣惠方》进行讲解。
武昌医馆由柯逢时私人出资设立。据殷应庚、黄健所编《柯逢时年谱》:柯逢时,字逊庵,懋修,号巽庵,湖北武昌人。生于道光二十五年,卒于民国二年。光绪九年进士,入翰林院为庶吉士,授编修,官至江西巡抚及土税大臣。曾担任《武昌县志》编修。清光绪年间,洋务运动兴起。张之洞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创办武昌师范学堂,课程除普通学科外,尚设卫生学。历来以师徒为传授方式的中医教育受这一新潮的影响开始兴办学堂。当时开创湖北中医学校教育者即柯逢时。其时柯居武昌督抚堤街时,私人出资设立武昌医馆,以讲授中国传统医药学(朱祥麟《柯逢时与武昌医馆》)。
李玉安、黄正雨在《中国藏书家通典》中记载,柯逢时生平喜著书、刻书,尤嗜藏书。官余搜罗古籍善本极多。并热心于校刻医书。设立武昌医馆期间,组织数人进行醫籍校勘工作,经刻印书籍有《武昌医学馆丛书》8种:《经史证类大观本草》、《大观本草札记》、《本草衍义》、《伤寒论》、《伤寒总病论》、《类证增注伤寒百问歌》、《伤寒补亡论》、《活幼心书》。所刊刻之书大多为经世实用之书。
北京大学医学图书馆所藏《太平圣惠方》来自武昌医馆,即应为柯逢时藏书。可惜具体抄录年代,无明确线索。但其内容完整性在大陆现存各版本中居首,因此具有极大的研究价值。
北京大学医学图书馆所藏《太平圣惠方》共存99册,一百卷。其中1 - 13卷、15卷、21 - 24卷是朱格本,14、18、19、20、25 - 100卷均是抄本;16、17卷在同一册上,两卷前半部分为朱格本,后半部分补入抄本。有目录卷一卷,前题:大宋新修太平圣惠方一百卷排门目录,最后附后人补入抄写:第九十九卷针经、第一百卷明堂。
每卷封面为糙面草纸,上有深蓝色椭圆印章:国立北平大学医学院图书课(图1)。正文首页(扉页)有红色圆形印章:北京医学院图书馆1955.5.26。
书中有以往点校的内容,分两种形式:一是在天头处贴条,与各列对应,上书修改内容,几乎可见于每页,有的页面可见多处;二是在行间留白处以朱批形式直接修改。
每册封底有借阅卡片。显示全书于1968年9月16日借出一次并归还,1972年1月18日借出一次并归还。此外无其他借还信息。
3 对古籍保护的思考
为保存《太平圣惠方》及其他古籍,北京大学医学图书馆专门设立特藏室,在防盗、防火、防潮、防虫等硬件方面皆可达标。但在软件方面,则存在诸多缺憾。
首先,古籍保护观念认识不足。虽然特藏室设备设施价格昂贵,但在细节之处仍可看出缺乏古籍保护的观念,如缺乏古籍阅览所需的专用书架、手套等基本工具,对于保存的温度、湿度、拍摄闪光灯的使用等也没有加以注意。况且,据笔者了解,如北京大学医学图书馆等的高校图书馆,在古籍保存条件方面已属前列,还有很多散落全国各处的古籍,尤其在中小型地方图书馆,其保存环境更为严峻。
其次,缺乏古籍保护的相应制度。目前只存在古籍阅览登记制度,但如何维护,检查间隔等,都缺乏规定。目前,国家尚未出台有关古籍管理与保护的法规,各图书馆的古籍大多不可公开借阅,因此也没有建立完善的古籍管理机制,也没有设立专门的古籍管理人员。
第三,古籍保护专项经费不足。古籍作为国家珍贵的文化遗产,有严格的贮藏要求和标准,《图书馆古籍特藏书库基本要求(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行业标准 WH/T24-2006)》规定的古籍特藏书库温湿度控制标准:温度为16-22℃,相对湿度为45%-60%。同时要求温湿度24小时恒定。但由于经费不足,这一最基本的标准仍难以达到。其他如人员配备不足等问题,也与经费问题息息相关。
第四,缺乏古籍修复技术人员。古籍的保护工作,涉及到化学、物理、生物、图书馆建筑等一系列学科,是一项很专门的学问。我国古籍修复人才缺乏已经成为古籍保护的瓶颈。据国家图书馆统计,全国高校目前仅有古籍修复人员10余人,除北大、清华等少数图书馆外,多数高校图书馆没有配备专职修复人员,而那些配有专业修复人员的高校图书馆,人员也依旧短缺。
第五,缺乏古籍研究人员。古籍入藏后便束之高阁,没有馆员有能力进行进一步的研究。焦俊梅在《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工作初探》中指出,高校图书馆之所以收藏古籍,主要原因有二:一是通過藏书为师生提供古代文献资料,为教授、博士、硕士研究生以及研究人员提供丰富及宝贵的史料。二是通过对这些古代文化典籍的深人研究和细致发掘,揭示中华古文明的博大精深,使我们祖先的聪明才智得以重放光彩。但是,目前的古籍利用情况并不理想。
周春华在《浅谈古籍保护工作》中认为,古籍保护工作应坚持“以防为主,防治结合”的原则。以防为主,防治结合,就是首先要做好预防工作,在做好预防工作的基础上,再对已经发生损坏的古籍进行修复,使古籍恢复原貌。所谓“防”有两层含义:一是最大限度地防止或减少各种外部条件对古籍纸张材料的破坏作用;二是采取有效措施提高古籍纸张材料自身保护和抵抗外界因素影响的能力。“治”则是对已损坏的古籍进行抢救性修复处理,以使古籍载体材料重新变得稳定。
在提高各级领导和管理人员思想意识的大前提下,要做好古籍保护中的“防”与“治”,制度、资金、设施、人员缺一不可。虽然大多数图书馆都存在古籍保护意识不足的情况,但一般还是将所藏古籍视为“镇馆之宝”,严防外流。但必要时,从保护古籍的角度出发,集中保护似乎才是更佳的方法,也更有利于古籍的进一步发掘研究。此外,资金配备和人才培养等方面,不是图书馆一己之力便可达成的,甚至涉及国家决策。总之,在古籍保护方面,图书馆及其主管部门,应充分提高思想意识,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保护古籍,但也要依赖管理制度和专门人才,在利用与保护之间寻求最佳的平衡点,发挥古籍所蕴含的价值。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医学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