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陽大聖真觀考
2018-09-02雷聞
雷 聞
對於唐代東、西兩京而言,星羅棋布的寺觀無疑是城市景觀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們不僅是社會各階層的信仰中心,也是當時爲數不多的公共空間(1)參看榮新江《從王宅到寺觀——唐代長安公共空間的擴大與社會變遷》,原刊《基調與變奏 : 七—二十世紀的中國》1《社會·思想》,臺北 : 政治大學歷史系等,2008年,101—117頁;收入氏著《隋唐長安 : 性别、記憶及其他》,香港三聯書店,2009年,115—148頁。同氏《從王府到寺觀——隋唐長安佛道神聖空間的營造》,收入陳金華、孫英剛主編《神聖空間 : 中古宗教中的空間因素》,復旦大學出版社,2014年,10—22頁。。就道觀而言,兩京的許多道觀與皇室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或者是皇帝的藩邸舊宅,或者是爲先朝皇帝、皇后追福所建,或者是皇子、公主捨宅而立。這些道觀無論是在政治上,還是在宗教上,都在兩京的宫觀體系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此前學界對於兩京的道教與道觀已有所探討(2)整體性的研究,如張澤洪《山林道教向都市道教的轉型——以唐代長安道教爲中心》,《四川大學學報》2006年第1期,46—52頁。個案研究,如丁煌《唐代道教太清宫制度考(上、下)》,分載《成功大學歷史學報》第六期,1979年,275—314頁;《成功大學歷史學報》第七期,1980年,177—220頁;合併收入氏著《漢唐道教論集》,中華書局,2009年,73—156頁。,我們也曾經梳理過長安的太清觀、肅明觀,洛陽的大弘道觀,以及兩京龍興觀的發展脈絡(3)雷聞《唐長安太清觀與〈一切道經音義〉的編纂》,《唐研究》第15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199—226頁;《盛唐長安肅明觀考論》,《隋唐遼宋金元史論叢》第2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164—178頁;《唐洛陽大弘道觀考》,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編《國學的傳承與創新——馮其庸先生從事教學與科研六十周年慶賀學術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1234—1248頁;《唐兩京龍興觀略考》,《隋唐遼宋金元史論叢》第6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138—159頁。,本文則是對東都另一所重要道觀——大聖真觀的初步研究。
大聖真觀位於洛陽東北區的立行坊,係漕渠之北徽安門街之東第三街街東自北向南之第三坊,位置在今洛陽市瀍河區中州東路林校一帶。此坊南臨上東門街,是洛陽東出河北、山東的主幹道,其西鄰是繁華的北市,西南是洛陽都亭驛所在的景行坊,其東北的毓德坊是洛陽縣廨所在,往南僅隔一個時邕坊就是穿城而過的漕渠。可以説,立行坊的政治、經濟及交通方面的環境都相當優越。唐代東都的絶大多數道觀都分佈在洛水以南的諸里坊,大聖真觀可能是除了城北邙山上的老君廟之外,唯一坐落在洛水以北的重要宫觀。有關此觀的文獻材料比較零散,除李健超先生在《增訂唐兩京城坊考》一書中簡略提示了幾條墓誌資料外(4)李健超《增訂唐兩京城坊考》(修訂版),三秦出版社,2006年,420頁。,目前尚無專文研究。事實上,大聖真觀在唐代東都的地位非常重要,不僅葉法善、張探玄、劉從政等唐代道教史上赫赫有名的高道先後在此住持或居止,而且在盛唐時,此觀更成爲玉真公主在東都乃至王屋山道教齋醮活動的基地。本文試對大聖真觀的相關材料進行初步梳理,並建立一個簡單的大事年表。
一、 葉法善與大聖真觀的前身——凌空觀
從“聖真”觀名可知其必然與睿宗皇帝的謚號有關,不過,此觀並非完全新建,而是由凌空觀改額而成,這點並未爲此前研究唐代兩京的學者如李健超等先生所發現(5)李健超《增訂唐兩京城坊考》(修訂版)將凌空觀列入附録二“唐兩京待考寺觀”中,454頁。。最關鍵的史料出自張鷟的《朝野僉載》,該書卷一記載 :“景龍四年(710),洛州凌空觀失火,萬物並盡,惟有一真人巋然獨存,乃泥塑爲之。後改爲聖真觀。”(6)張鷟《朝野僉載》卷一,趙守儼點校,中華書局,1979年,8頁。可見凌空觀確爲大聖真觀的前身。可惜的是,對於凌空觀,我們目前所知非常有限,對其始置年代也無從查考。
景龍四年凌空觀的這場大火影響頗大,在兩《唐書·五行志》中就有記載,如《舊唐書·五行志》載 :“景龍中,東都凌空觀災,火自東北來,其金銅諸像,銷鑠並盡。”(7)《舊唐書》卷三七《五行志》,中華書局,1975年,1366頁。《新唐書·五行志》則記載 :“景龍四年二月,東都凌空觀災。”(8)《新唐書》卷三四《五行志》一,中華書局,1975年,885頁。《唐會要》亦有記載 :“景龍四年二月,東都凌空觀﹝災﹞,殿宇並煨燼,唯一真人獨存,目有淚跡。”(9)《唐會要》卷四四《火》,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921頁。這些記載詳略不一,不過應該都出自《中宗實録》(10)參看北宋宰相晏殊《類要》卷五《歷代宫觀》所引《中宗實録》,見唐雯《晏殊〈類要〉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112頁。通過對比可知,本條文字與《唐會要》所載基本一致,惟“東都”誤作“京都”,而《唐會要》的文字則在“凌空觀”後脱一“災”字。。從這些記載來看,凌空觀在這場大火中被付之一炬,無論是殿宇還是金銅造像全被燒毁,《朝野僉載》所謂“萬物並盡”,是很形象的描述。至於兩《唐書·五行志》記載景龍四年二月這場大火的目的,似乎是將其作爲稍後中宗遇害的一個預兆,因爲在四個月之後,中宗就被韋后及馬秦客、楊均等人毒殺(11)事見《舊唐書》卷七《睿宗本紀》,152頁。以及《舊唐書》卷五一《后妃上·中宗韋庶人傳》,2174—2175頁。。至於剩下的一位目有淚跡的真人造像,在史官的歷史書寫中,可能象徵著睿宗、玄宗一脈復興唐室的希望。
在這場大火之前,凌空觀在東都頗有名氣,因爲名滿天下的傳奇高道葉法善正籍隸於此(12)關於葉法善,可參看丁煌《葉法善在道教史上地位之探討》,《成功大學歷史學報》第14期,1988年,1—78頁;收入氏著《漢唐道教論集》,157—232頁。最近的成果,見吴真《爲神性加注 : 唐宋葉法善崇拜的造成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同樣是在《朝野僉載》中,還記載了一則神異故事 :
凌空觀葉道士咒刀,盡力斬病人肚,横桃柳於腹上,桃柳斷而内不傷。復將雙刀斫一女子,應手兩斷,血流遍地,家人大哭。道人取續之,噴水而咒,須臾平復如故。(13)《朝野僉載》卷三,64頁。
吴真認爲,此事發生在高宗時葉法善充任洛陽内道場道士期間(14)吴真《爲神性加注 : 唐宋葉法善崇拜的造成史》,11頁。。在唐代文獻中,關於葉法善與凌空觀的故事遠不止這一條。
據《舊唐書·葉法善傳》記載 :
道士葉法善,括州括蒼縣人。自曾祖三代爲道士,皆有攝養占卜之術。法善少傳符籙,尤能厭劾鬼神。顯慶中,高宗聞其名,徵詣京師,將加爵位,固辭不受。求爲道士,因留在内道場,供待甚厚。時高宗令廣徵諸方道術之士,合鍊黄白。法善上言 :“金丹難就,徒費財物,有虧政理,請覈其真僞。”帝然其言,因令法善試之,由是乃出九十餘人,因一切罷之。法善又嘗於東都凌空觀設壇醮祭,城中士女競往觀之,俄頃數十人自投火中,觀者大驚,救之而免。法善曰 :“此皆魅病,爲吾法所攝耳。”問之果然。法善悉爲禁劾,其病乃愈。法善自高宗、則天、中宗歷五十年,常往來名山,數召入禁中,盡禮問道。然排擠佛法,議者或譏其向背。以其術高,終莫之測。睿宗即位,稱法善有冥助之力,先天二年,拜鴻臚卿,封越國公,仍依舊爲道士,止於京師之景龍觀,又贈其父爲歙州刺史。當時尊寵,莫與爲比。
法善生於隋大業之丙子,死於開元之庚子,凡一百七歲。八年卒。……(15)《舊唐書》卷一九一《方伎·葉法善傳》,5107—5108頁。
可見,葉法善從高宗時就開始受到朝廷優禮,如果在東都,他即在凌空觀居住,後來他來到長安,則主要住在景龍觀。《舊傳》所載其在凌空觀設壇醮祭並以法術治療魅病的故事,與《朝野僉載》所載咒刀治病似非一事,後者更像是一種嘩衆取寵的幻術表演,而舞臺則都是在凌空觀。合而觀之,可知葉法善在凌空觀的類似表演可能發生了不止一次,這種表演當然有利於葉法善在民間樹立法術高强的神異形象。開元二十七年(739)唐玄宗爲葉法善御撰碑文稱 :“靈圖秘訣,仙符真度,寶籙生券,冥感空傳。臨目而萬八千神,咽胎而千二百息。或潛泳水府,或飛步火房,或剖腹滌腸,勿藥自復;或刳腸割膜,投符有加;或聚合毒味,服之自若;或徵召鬼物,使之立至;呵叱群鬼,奔走衆神,若陪隸也。”(16)唐玄宗《故金紫光禄大夫鴻臚卿越國公景龍觀主贈越州都督葉尊師碑銘并序》,《全唐文》卷四一,中華書局,1983年,456—467頁。又見陳垣編纂,陳智超、曾慶瑛校補《道家金石略》,文物出版社,1988年,124—125頁。高度讚揚了其法術的高超,而葉法善在凌空觀的各種神異性的法術活動,恰可成爲玄宗所撰碑文的注腳。
德宗時人牛肅《紀聞》記載了另一則故事,亦可與《舊傳》的記載相表裏。據稱一隻“天狐”所化之婆羅門僧魅惑一位名族之婦,其丈夫向葉法善求助,“葉師仍與之符,令置所居門。既置符,妻及諸人皆寤”。隨後,“婆羅門果至,叩門乞食。妻及諸婦人聞僧聲,爭走出門,喧言佛又來矣。宰禁之不可。乃執胡僧,鞭之見血,面縛,舁之往葉師所。道遇洛陽令,僧大叫稱冤,洛陽令反咎宰,宰具言其故,仍請與俱見葉師。洛陽令不信宰言,强與之去。漸至聖真觀,僧神色慘沮不言。及門,即請命,及入院,葉師命解其縛,猶胡僧也。師曰 :‘速復汝形!’魅即哀請。師曰 :‘不可!’魅乃棄袈裟于地,即老狐也。師命鞭之百,還其袈裟,復爲婆羅門。約令去千里之外,胡僧頂禮而去,出門遂亡”(17)李時人編校《全唐五代小説》卷一《牛肅(三)·葉法善》,中華書局,2014年,353—355頁。。 如前所述,洛陽縣廨就位於聖真觀東北緊鄰的毓德坊,二者距離非常近,故在去聖真觀的路上會遇到洛陽令。案葉法善仙逝於開元八年,且晚年多居住在長安景龍觀,故這類神異故事當發生在葉法善住在洛陽之際,當時凌空觀應該還未改名。無論如何,凌空觀/聖真觀在當時就是神秘强大的聖地,越靠近此觀,妖狐越是緊張,最終被葉法善教訓一番之後逐去。
類似的情形也見於《廣德神異録》所載葉法善於正月望夜帶領唐玄宗飛往涼州觀燈的故事,故事開頭就説 :“唐玄宗於正月望夜,上陽宫大陳影燈,設庭燎。自禁門望殿門,皆設蠟炬,連屬不絶,洞照宫室,熒煌如畫。……有道士葉法善在聖真觀,上促命召來。”在這篇故事的結尾,又説 :“法善盡傳符籙,尤能厭鬼神。先是高宗曾檢校諸術士黄白之法,遂出九十餘人。曾於東都凌空觀設壇醮,士女往觀之,俄有數十人自投火中,人大驚。師曰 :‘皆鬼魅,吾法攝之也。’”(18)《太平廣記》卷七七《葉法善》,出自《廣德神異録》,中華書局,1961年,486—487頁。後者與《舊唐書·葉法善傳》所載似爲同一事,可見在當時流傳頗廣。至於涼州觀燈的故事被繫於他在聖真觀之時,恐係附會,不過這也説明在時人眼中,葉法善與東都凌空觀/聖真觀確有不解之緣。值得一提的是,在葉法善仙逝之後,唐玄宗特意度其侄潤州司馬葉仲容爲東都聖真觀道士(19)《太平廣記》卷二六所載之《葉法善傳》稱“敕度其侄潤州司馬仲容爲道士”,未載觀名。南宋時的《唐鴻臚卿越國公靈虚見素真人傳》則載葉法善仙逝之後 :“并有遺書報弟子仲容,云 : 汝將吾詩及書進上,不得求官,當奉詔監喪,歸葬括蒼。……又有制書,具在賀知章作《玄虚志序》中。仍敕度真人弟子司馬仲容爲東京聖真觀道士,與中使護喪,歸葬於宣陽觀之側。”見吴真《爲神性加注》附録文獻,304—305頁。按“司馬仲容”前脱地名,會使人誤以爲是葉法善弟子之名,實際上應該是葉法善之侄葉仲容。參看吴真《爲神性加注》,48頁。,顯然,對於葉氏與凌空觀/聖真觀的關係,玄宗也了然於胸。
在新發現的石刻材料中,我們偶爾也能看到凌空觀的相關材料。最近在毛陽光先生幫助下,筆者有緣購得一份開元十八年(740)十二月的《唐故東明觀三景大德郭尊師墓誌銘》拓本,此誌近年出自西安,原石可能在某私人藏家之手。墓誌撰人是右司員外郎劉同昇,書人是内供奉道士駱詹尹。此誌内容頗爲豐富,筆者將另文詳考,在此只提示與本文主題相關者。誌主郭玄遠作爲東明觀大德,在開元年間曾應玉真公主之邀,在王屋山建立金籙齋,爲公主做功德。值得重視的是其學道經歷,《誌》云 :“屬高宗天皇大帝靈馭雲飛,聖恩天下爰承鳳詔而齒霓裳。弘道年中出家,隸東明觀。長壽年,於凌空觀王尊師講正一之文。景雲中,於景龍觀葉尊師授上清之法。”可見,郭玄遠入道的機緣是在弘道元年(683)高宗駕崩之後,武則天爲給他做功德,在全國度人入道。郭氏最初出家於長安最著名的宫觀之一東明觀,隨著武則天時代的來臨,神都洛陽成爲全國政治乃至宗教、文化的中心,郭氏也在長壽年間(692—693)來到洛陽,隨凌空觀的王尊師學習正一經法。他可能被授予正一盟威法籙,這是唐代道門法位階梯中最基礎的一級,可惜爲其授籙的王尊師之名諱今不可考。
有意思的是,郭玄遠在睿宗景雲年間(710—712),又“於景龍觀葉尊師授上清之法”,這位“葉尊師”當即已隨駕來到長安的葉法善,他給郭玄遠授予上清經法,使之達到法位階梯的頂端,二者當爲正式的師徒關係。我們推測,當年郭玄遠在東都凌空觀隨王尊師學習正一經法時,可能就已認識在那裏呼風唤雨的葉法善了,這也是他後來得以在長安景龍觀拜葉氏爲師的機緣(20)先天二年(713),葉法善被玄宗任命爲“金紫光禄大夫鴻臚卿越國公景龍觀主”,因爲葉氏對其戰勝對手、鞏固皇位立有大功,故賞之。見《封葉法善越國公制》,《全唐文》卷二,241頁。時間據《册府元龜》卷五三《帝王部·尚黄老》一,中華書局,1982年,589頁。。
二、 玉真公主與開天時期的“睿宗大聖真觀”
經歷了景龍四年(710)的火災,凌空觀的殿宇、造像等基本被全部焚毁,損失慘重,但在災後很快就被重建,而觀名也被改爲聖真觀。前引《朝野僉載》並未提及改額的具體時間,根據我們的考察,改額當發生在睿宗駕崩的開元四年(716)(21)吴真已指出大聖真觀係由凌空觀改名而成,不過她並未注意到“聖真”直接來自睿宗謚號,故將改名時間籠統定在景龍四年失火之後。見氏著《爲神性加注》,87頁。。
從觀名“聖真”來看,改額無疑與唐玄宗爲其父所上之謚號有關。據《新唐書·睿宗本紀》載 :“開元四年六月,崩于百福殿,年五十五,謚曰大聖真皇帝。天寶十三載,增謚玄真大聖大興孝皇帝。”(22)《新唐書》卷五《睿宗本紀》,120頁。可見,睿宗謚號有“大聖真”者,當在開元四年(716)與天寶十三載(754)之間,觀名之改亦當在此範圍。石刻材料爲我們提供了更具體的綫索,據洛陽出土的《大唐故朝議郎行河南府倉曹參軍事上柱國清河崔府君墓誌銘》記載,誌主崔逸甫“以開元四年歲次景辰十二月癸卯朔廿八日庚午,終於東都聖真觀之□(精)思院”(23)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誌彙編續集》開元015號,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462頁。,崔逸甫係玄宗朝大僚崔隱甫之兄,去世較早,而他終於聖真觀之精思院,原因不詳。不過,提供臨終服務,也是唐代道教宫觀的社會功能之一。有了這方墓誌,我們就可把凌空觀改名“聖真”的時間精確到開元四年六月至十二月之間,這距景龍四年二月的火災不過六七年。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從廢墟餘燼中重建,朝廷的支持必不可少,其背後或許還有葉法善的推動,畢竟這裏曾是他在東都的舊觀。可以想象,作爲替太上皇追福的皇家道觀,改額重建的大聖真觀在建築規劃與道團規模上必然會超越凌空觀時代。
值得指出的是,此觀改額後的全稱當爲“睿宗大聖真觀”,我們可舉兩例來考察。其一是天寶十一載(752)二月立於河南濟源的《唐王屋山仙人臺劉尊師(若水)之碑》。據載,劉若水與玉真公主關係密切,開元二十四年,道門威儀使奉公主之命,請劉若水“詣中嶽興唐觀校定經籙”,天寶六載,又曾奉公主教入居王屋山仙人臺。到了天寶七載(748),劉若水 “又□□教東京睿宗大聖真觀,奉敕修齋,理藉清高,副國誠命。初□□道,至於言功,威儀設而□□,法事行而儼若,爐煙晝啓,瑞色氤氳”(24)録文見《道家金石略》,144—145頁。圖版見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彙編》第26册,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60頁。此碑也收入黄明蘭、朱亮編著《洛陽名碑集釋》第41號,朝華出版社,2003年,192—195頁,可惜拓片均漫漶過甚。。對於玉真公主而言,在爲紀念其父而改額的“睿宗大聖真觀”修齋,目的顯然是爲父追福。其二是天寶十一載(752)洛陽縣尉朱温所撰的《睿宗大聖真觀施食臺記》,原石爲八棱形石幢,現僅存幢身,且下部斷損,現藏洛陽博物館。劉蓮香先生曾對此石有過專門研究(25)劉蓮香《〈睿宗大聖真觀施食臺記〉石幢考》,《華夏考古》2000年第1期,75—79頁。案此石幢的録文又見《全唐文補遺》第7輯,三秦出版社,2000年,54—55頁;而《全唐文補遺》第8輯又有重復收録(三秦出版社,2005年,63頁),録文與斷句較佳。,從其文所附拓片來看,標題明確寫作“睿宗大聖真觀施食臺記”,與《劉若水碑》兩相印證,即可知此觀名之全稱。不過,通常只簡稱作“大聖真觀”,到了中晚唐時期,隨著地位的下降,代表其皇家宫觀地位的“大”字亦漸被省略。
當然,開元年間大聖真觀最有影響力的高道當屬觀主張探玄,其事跡詳見天寶二年(743)六月大弘道觀法師蔡瑋所撰之《唐東京道門威儀使聖真玄元兩觀主清虚洞府靈都仙臺貞玄先生張尊師遺烈碑銘》,略云 :
先生諱探玄,字體微,家世南陽,正一真人道陵師君之胄也。……文明初,天皇下席,國家延慶於道,度爲仙官,隸本郡明山觀道士。開元初,補西京景龍觀大德,恩詔供奉,將授諫官。先生執心堅明,守道純固,固辭見許。十年,朝廷增崇大聖祖玄元廟。祠庭有侐,密邇宫垣,擇賢才以時禋潔。天子精選黄褐,親垂紫書。先生與峨眉王仙卿、青城趙仙甫、漢中梁虚舟、齊國田仙寮等,允膺宸鑒。有司備禮,冠藎紛迎,登邙山,俯河洛,飄飄明霞之外,窅窅凝玄之際,望者以爲神仙之會也。廿一年,詔爲東都道門威儀使,與洞玄先生司馬秀同拜於玉清玄壇。冠重疊之五雲,佩離羅之九色。霜臨絳府,冰鑒玄都,邈登仙階,允執天憲。自是采真遊者,知證曏之所存焉。俄兼聖真、玄元兩觀主,清飈不弭,令望如初。
先生異時靡然嘆曰 :“始吾擢德繕性,矜仁宿名,將以跡混人間,心存應帝,殊不知外韄内揵,已滑真焚和。大丈夫當神動天隨,披然移是。”是因歷選海岳,至止乎兹山焉。入清虚洞宫,得《皇人秘記》曰 : 凡初躋道位,必先詣陽臺,即此山是也。先生乃考卜幽勝,薦辭明靈,至誠玄通,若遇神授。雖子真谷口,遠遊邙中,亦一時也。古老相傳曰 : 仙人臺也,昔周王昇仙太子朝天壇於此臺上,有憩笙鶴之跡。
今我唐玉真公主於臺下構館,爲集靈仙之都,玄風嘉聲,信萬古之同德。其地即是古奉仙觀,前有投鐘泓,爲蜺樞之沈。每至陰凝黛碧,則霜韻常聞,雖千載之湮淪,亦九州之殊異者也。公主以天人之貴,帝子之尊,玉鏡清懸,瓊華洞照。自夫署真官於金格,列仙位於瑶壇,曰“大洞三景法師”,四紀於兹矣。頃年摇羽節,吟鳳簫,真相光煌於九天,風馭周遊於群岳。以爲此地青溪萬仞,碧洞千門,煙蘿嘶風,金澗生月。可冥八秘,滋五牙,朝會丹田,豫遊沖漠。皇上奉尊祖之孝,穆友于之仁,恩降紫宸,光融碧落,題上方公主幽居曰“平陽洞府小有仙臺”,又於山門别署金牓爲“靈都觀”。貴主又罄散湯沐,首事增修。先生亦德契言從,道同心一,盡以天恩所賜巾裘器服及私居莊碾園野資營繕焉。惜乎厥功未就,而晏然體逝,享年七十有六,默遷於山口雲泉之業,時天寶元年七月丙寅也。
先生將示疾也,豫修金籙法事,躬奠河圖醮禮。倏有二仙光降,百神昭明。其景象靈命及遺誡玄謌,誌傳詳焉,文多不載。及乎解蜕也,非煙覆寢,異香盈室。奢老龍之户,疏子鶴之塋。鄰人見先生紫衣白馬,俄亡所在,烈風迅雷,晏而後息。八月壬寅,封樹之際,赤氣被于玄宫,信夫昇仙之驗也。奉仙觀主段抱質、聖真觀監齋寇含光,夙奉主恩,經始靈都之役。道士席守元、馮若水、任珣、吴運、劉意,並承天澤,服勤玄牝之門。猶子庭芝、門人靈應,或感愴泉洞,或淒傷竹林,相與嘆雲霓之不歸,望松檟之增慕。瑋也肅尚其德,悦聞其風,敬謚曰“貞玄先生”,頌崖略於幽石。(27)録文見《道家金石略》,136—137頁;《全唐文》卷九二七的録文略異,且“玄”均諱作“元”,9665—9667頁;圖版見《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彙編》第25册,35頁。
從碑文來看,張探玄係漢天師張道陵之後,與前述東明觀大德郭玄遠一樣,他也是因高宗昇遐的因緣入道,並在開元初成爲景龍觀大德,進入兩京道教界的中心。開元十年,張探玄與王仙卿、趙仙甫、梁虚舟、田仙寮等高道一起,在洛陽邙山上的玄元觀做功德,被時人目爲“神仙之會”。開元二十一年,他又與司馬秀一起,被玄宗任命爲東都道門威儀使,稍後更身兼玄元觀、大聖真觀兩觀之觀主,在東都道門的地位可謂舉足輕重。當玉真公主在王屋山修建靈都觀時,張探玄給予了有力支持,即如碑文所稱“盡以天恩所賜巾裘器服及私居莊碾園野資營繕焉”。張探玄主持下的大聖真觀與玉真公主關係極爲密切,除了張探玄之外,碑文又稱 :“奉仙觀主段抱質、聖真觀監齋寇含光,夙奉主恩,經始靈都之役。”可見寇含光亦參與了公主在王屋山的宗教工程。據前引天寶十一載(752)的《睿宗大聖真觀施食臺記》記載 :“迺位此臺者,則觀主上谷寇公曰含光、上座彭□□□□□□、監齋南陽韓公曰不渝之所造也。”顯然,寇含光在此時已由大聖真觀的監齋昇任觀主了。
從張探玄、寇含光等先後兩位觀主積極參與玉真公主在王屋山的道教活動來看,大聖真觀幾乎已成爲公主在東都的大本營。這自然是因爲此觀本就是爲其父追福而改額的,雙方有著天然的密切關係。另一方面,或許也與玉真公主後來追認葉法善爲師有關。如前所述,大聖真觀的前身凌空觀正是葉法善在東都的本觀,民間所有關於他在洛陽降妖伏魔的故事都發生於此。而天寶二年(743)蔡瑋所撰《玉真公主朝謁譙郡真源宫受道王屋山仙人臺靈壇祥應記》稱 :
公主法號無上真,字玄玄。睿宗大聖真皇帝之愛女,今上之季妹。清骨凝照,瓊胎洞虚,□葆玄門,而禎符不一。年甫二八,當景雲之初始,受道于括蒼羅浮真人越國葉公。其時老君爲親降法壇,紆駕三刻,言以口授,義以神融,故其玄章隱訣,代莫得而聞也。但見事載青史,辭編玉諜。(28)《道家金石略》,139—140頁。録文又見《全唐文》卷九二七,然文字訛漏頗多(9663頁)。
规范对纵坡的规定主要针对最大与最小纵坡。因为公路与城市道路对最大纵坡的规定基本一致,极限值与一般值相差1%,也在新改建道路、受地形条件或其他特殊情况限制范围内。因此,干线公路快速化改造可以按规定并考虑老路现有情况、工程造价等因素执行。
其實,玉真公主與姐姐金仙公主入道時的尊師並不是葉法善,而是在中宗、睿宗朝煊赫一時的史崇玄,不過後者因係太平公主一黨,早在先天二年就被玄宗處斬,因此,重新追認一位法力高强且政治正確的高道爲師勢在必行,而葉法善無疑是最佳選擇(29)關於史崇玄及其命運,參見前引拙撰《唐長安太清觀與〈一切道經音義〉的編纂》。吴真認爲以葉法善取代史崇玄爲玉真公主之師,是撰寫《祥應記》的蔡瑋所爲(見氏著《爲神性加注》,49—50頁),不過,這種大事恐非蔡瑋所能決定,而很可能是玉真公主甚至是唐玄宗的授意。。可以説,玉真公主與大聖真觀的密切關係背後,或許也與其追認葉法善爲師的背景有關。此外,如《張探玄碑》所載,他在開元初補景龍觀大德,當時的觀主正是葉法善。張探玄後來能出任東都道門威儀使且兼領聖真、玄元兩觀主,可能也與這一經歷有關。
有意思的是,葉法善晚年居住且擔任觀主的長安景龍觀,在天寶十三載(754)改名爲玄真觀,而如前所述,正是在此年,唐玄宗爲其父“增謚玄真大聖大興孝皇帝”。與東都的“聖真”一樣,“玄真”之名也來自睿宗的謚號。
三、 劉從政與中晚唐的聖真觀
安史之亂的爆發,打破了盛唐的歌舞昇平,也給兩京的寺觀帶來了沉重的打擊。對於大聖真觀來説,隨著開天盛世的遠去,它的衰落也無法避免。與大聖真觀關係密切的玉真公主在隨玄宗自蜀返京不久,就作爲太上皇身邊的人員,被送歸長安輔興坊的玉真觀居住,其在政壇和道門的影響基本被消解,對遠在東都的聖真觀自然也無暇顧及了。不過,與東都另一所著名的皇家道觀——大弘道觀在中晚唐的急劇衰落相比,大聖真觀的情形要好得多,仍然有一些高道如敬宗之師劉從政等在此觀活動。
關於劉從政及其傳法譜系,筆者此前已經有過專門研究,在此只略述其與聖真觀的因緣。劉從政生於河南緱氏,自幼在王屋山修道,前後十餘年。最晚在德宗貞元十七年(801),他應邀前往洛陽聖真觀傳法。寶曆二年八月底,敬宗拜劉從政爲師,入道受籙;十二月底,敬宗遇弒,新即位的文宗將劉從政放歸東都。只是他並未回到聖真觀,而成了太微宫大德,並於大和四年(830)六月二十一日去世(30)詳細研究,參看拙撰《傳法紫宸 : 敬宗之師昇玄先生劉從政考》,《中華文史論叢》2017年第1期,59—88頁。。劉從政前後在洛陽居住達三十年之久,其弟子主要集中在聖真觀、玄元觀等重要道觀之中。目前所見與劉從政及聖真觀有關的墓誌材料有二 :
武宗會昌二年(842)的《唐聖真觀觀主故鄭尊師誌銘》 :“尊師姓鄭,諱過真,字元一,即河南府河南縣京兆里人也。粵自童年,依止王屋大洞姚尊師。至貞元六年,准敕度爲道士,隨師學業,稟授經符,棲隱巖穴,時遊洛邑。後姚君隱化,入室禮終,遂居聖真觀,昇大洞尊師昇玄劉先生之堂,授正一明威録,畢于洞玄,法趨隅教,風塵卅載。暨乎先生化跡,尊師稟襲遺風,香火焚修,未嘗暫替。尊師融和體性,道德淵深,敦善行之心若將不及。以會昌元年十二月中忽謂門人曰 :‘古者得道,脱屣遺形,吾之去世,晨夕是矣。’即其月廿九日平旦奄然昇化,體不疹,貌不乖,常人莫之知,如寢寐而不返,其春秋六十有二。”(31)録文見《全唐文補遺》第1輯,西安 : 三秦出版社,1994年,326—327頁。《唐代墓誌彙編》會昌012號作“鄭遇真”,2220頁;圖版見《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彙編》第31册,91頁。鄭過真前後追隨劉從政三十年之久,後來也成爲聖真觀主,可謂劉從政的得意弟子之一。不過,從他“畢于洞玄”的情況來看,他並未獲得道門最高的洞真法籙。而爲其寫墓誌的,則是聖真觀的上座蘇玄賞。
咸通十年(869)的《唐聖真觀故三洞郭尊師墓誌》 :“尊師姓郭,諱元德,洛陽人也。……年十九,詣昇玄劉先生,授盟威廿四階。大中三年十一月廿一日,又詣麻姑鄧尊師,授洞神、洞玄及上清畢法。……時春秋五十有八,以咸通十年三月十九日,解化於洛陽縣聖真觀東院。”(32)録文見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誌彙編續集》咸通060號,1079—1080頁;吴鋼主編《全唐文補遺》第4輯,三秦出版社,1997年,243頁。從郭元德五十八歲的卒年推算,他正是在劉從政去世當年所收,或許也是後者親傳的最後一位弟子。雖然後來爲郭元德授洞玄與上清經籙的是麻姑仙師鄧延康,但劉從政畢竟是其入道恩師,因此在他在聖真觀去世後,“遷葬于杜翟村,祔先師塋東北一里而卜兆焉”,這裏的“先師”應即劉從政,因爲鄧延康在去世後,是歸葬於江西撫州南城縣故里的(33)關於鄧延康,參看拙撰《碑誌所見的麻姑山鄧氏——一個唐代道教世家的初步考察》,《唐研究》第17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39—70頁。。據墓誌記載,郭元德“有弟子三人 : 洞玄弟子楊思玄,入室弟子鄭咸章,子侄宗玄,並以嚴訓立身,親承指教”。雖然誌文本身並未明確説明這三位弟子隸屬於哪座道觀,不過他們籍隸聖真觀的可能性很大。
除了劉從政及其弟子之外,中晚唐關於聖真觀的其他材料不是太多,比較重要的是《大唐王屋山上清大洞三景女道士柳尊師真宫誌銘》,略云 :“開成五年六月廿九日,唐故監察御史裏行天水趙府君夫人王屋山柳尊師遷解於東都聖真觀之道院,其年八月,其孤璘等遣道門弟子趙奉元等,緘奉遺烈,請爲之銘。”(34)録文見《唐代墓誌彙編》開成045號,2201—2202頁;《道家金石略》,179頁。圖版見《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彙編》第31册,69頁。誌主柳默然爲初唐直臣柳範之後,母爲蕭穎士之女。柳氏在夫亡後入道,其長子即《因話録》作者趙璘。《誌》稱其“初受正一明威籙、靈寶法於天台,又進上清大洞三景畢籙於衡岳,遂居王屋中巖曰陽臺,貞一先生司馬子微之故居”。柳默然有二女,“皆早从玄志,列位上清,長曰右素,先解化;次曰景玄,今居王屋山”。雖然男女有别,但作爲王屋山女道士的柳默然卻終於聖真觀道院,這不僅使人想起了開天時在玉真公主的影響下,王屋山道團與大聖真觀的密切關係。看來,這種關係可能一直持續到晚唐時期。
聖真觀也見於晚唐詩人的吟詠,如詩人羅隱(833—909)就曾有詩《聖真觀劉真師院十韻》曰 :
簾下嚴君卦,窗間少室峰。攝生門已盡,混跡世猶逢。
山藪師王烈,簪纓友戴顒。魚跳介象鱠,飯吐葛玄蜂。
紫飽垂新椹,黄輕墮小松。塵埃金谷路,樓閣上陽鐘。
野服鳶肩寄,仙書鳥爪封。支床龜縱老,取箭鶴何慵。
别久曾牽念,閒來肯壓重?尚餘青竹在,試爲剪成龍。
據李定廣先生研究,此時作於羅隱寓居洛陽之時,詩中的“劉真師”即指劉從政,在詩中,羅隱用了很多典故,來稱頌劉從政道術之高深(35)李定廣《羅隱集繫年校箋》,人民文學出版社,2013年,544—547頁。。從此詩來看,則直到晚唐時期,聖真觀中依然有“劉真師院”,它無疑就是劉從政當年所居之處,劉氏對此觀的深刻影響可見一斑。另一方面也可看出,此時的聖真觀依然是文人士大夫在東都重要的遊觀之處,而曾經的帝師劉從政也成了此觀的文化資源,供後人憑弔。
四、 結語
大聖真觀位於洛陽的立行坊,其前身是凌空觀,始建年代不詳。不過,至晚從高宗以來,凌空觀就已成爲洛陽的重要宫觀之一,傳奇高道葉法善在來到東都後就居住於此。在唐代的各種文獻中,都記載了葉氏在凌空觀設壇醮祭并以法術治療魅病的故事,這也顯示了葉氏在凌空觀的影響力。到了中宗景龍四年(710),凌空觀發生了極爲嚴重的火災,殿宇、造像被付之一炬,不過很快就被重建,並在睿宗駕崩的開元四年被改名爲大聖真觀,其名來自睿宗的謚號,而正式的觀名則是“睿宗大聖真觀”。
開天時期的大聖真觀在洛陽的宫觀體系中佔有重要位置,其觀主張探玄還曾擔任東都道門威儀使,這一切,都與玄宗胞妹玉真公主的活動有關。由於此觀是爲睿宗祈福的皇家道觀,故受到玉真公主的高度重視,曾派劉若水等大德在此設齋。在其經營王屋山的道教事業過程中,來自大聖真觀的法師們發揮了重要作用。比如張探玄及其後繼者寇含光等,都積極參與了玉真公主在王屋山營建靈都觀的工程,甚至以私財助役,關係之密切可見一斑。
中晚唐的聖真觀逐漸失去了在盛唐時期的榮光,不過,它卻不像大弘道觀那樣地位一落千丈,其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爲敬宗之師劉從政及其弟子們常年在此經營,其弟子如鄭過真等也曾長期擔任此觀的觀主。大聖真觀的命運,無疑是一座與政治密切相關的東都道教宫觀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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